一輛黑色奧斯丁在西京招待所門口停下,車上走下來一個黃呢子軍裝筆挺,黑皮靴鋥亮的軍人,接着他打開後面車門,扶着一個老夫人下了車。
老夫人擡頭看看這賓館的,點頭說:“果然是高人,住這麼高級的地方。”
葉限此刻已經吃完了早餐,化過妝,正在算計要去哪裡遊玩,忽然牀頭的電話響起,前臺的服務人員說有人要見她。
會是誰?葉限眼光一閃,忽然想到昨天在大慈恩寺看到的陳三老先生,上次幫他女兒陳瑩報仇後,聽說老先生變賣了全部財產,去寺院做了居士,想不到竟然在這遇到。當時自己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從他身邊徑直走過去,走出去很遠,召南說:“那陳三站在路上一直在念佛呢,怕是爲你祈禱呢。”
葉限笑道:“難爲他一片好心只是我是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
現在一想,自己在本城並沒有熟人,難道是那陳三又找上門來了?
穆老太太站在大堂,看到樓梯上款款走下一個年輕女子。她聽陳三說那葉小姐是個年輕姑娘,當即就斷定這下來的一定就是傳說中的葉小姐,因爲神奇人物一定就是如此。
她太奪目了,一身墨綠色的絲絨旗袍,顏色本有些老氣,可穿在她身上只剩下端莊大方的氣質,她的臉是那麼白,透明的一般,嘴脣鮮嫩欲滴,微微抿着,像是有無限情意,腰身輕擺如同灞橋兩邊的柔嫩楊柳,老太太心裡忍不住嘆息一聲:這樣風華的女子,怎麼可能是騙子。
她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覺得不對勁,便轉頭看過去,卻見霍中樑眼神呆滯,嘴巴微張,傻乎乎地盯着樓梯看。
穆老太太搖頭嘆息一聲:“霍長官,霍長官!”
她低聲招呼着。
霍中樑眼中此刻怕是飛出無數的粉紅小星星,目眩神迷,穆老太太打斷他的遐思綺念,他急忙下意識地伸手去抹嘴角:擔心那裡會不由自主流出口水來。
人的想法是很有意思的,當你喜歡一個人,便會覺得此人無處不美,每個動作都叫人心曠神怡,特別是在她儀態萬方居高臨下一步步走下來,那一刻恨不能匍匐在女神腳下。霍中樑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心裡唸叨着:瞧你那點揍性,真是當兵整三年母豬變貂蟬。忽然間又想,葉小姐怎麼可能是母豬?那就算是母豬也是一隻大眼睛雙眼皮腰肢纖細紅嘴脣兒的絕色母豬,摟上去纖穠合度手感一定極好極好。
請原諒,到了霍中樑這個年紀,投筆從戎,在軍營中廝混十餘年,看女人第一眼就是性吸引力,當然,昨天言語試探中忍不住掉了回書袋,又發現這位葉小姐也是冰雪聰明、言談甚歡,只是楚王有點勾搭意思,神女卻沒曖昧情懷,只能白白地看着美人一步步走遠,今天一大早忽然在西京招待所遇到,怎不叫人神魂顛倒,顛倒神魂?
待葉限走到面前,霍中樑還有點神遊八方的樣子,眼神迷離。
葉限嫣然一笑:“霍長官,真巧,又見面了。”
霍中樑如夢初醒:“巧,巧,真有緣。”
穆老太太則正色問:“葉小姐,我是來簽約的。”
“哦,是陳三告訴你的?”
穆老太太愣了一下:“我本不該承認,可是……”
“沒什麼,陳三那老傢伙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不差這幾天功夫,你隨我來吧,咱們到一邊詳談。”
她轉身扭着腰肢往大堂一邊的沙發處走去。
霍中樑盯着她的背影,她的腰很細,臀部豐滿,從後面看,曲線玲瓏,走路又格外的輕盈柔軟,有性感的張力又不失中國傳統的含蓄。葉限走了幾步,覺得自己在上刑:怎麼盯着看那麼久,你知道老孃要走出這麼曼妙身姿有多難,快看快看!
葉限坐下,伸手請穆老太太坐下,霍中樑不待人問,直接坐到葉限身邊,很得意地拍拍自己的黃呢子軍裝:“怎麼樣,不是棉花包了吧。”
“嗯,這樣看年輕多了。”
霍中樑嘿嘿一笑:“知道這招待所住的非富即貴,特意把好衣服找出來。”
一聲輕笑,透出幾分輕蔑。霍中樑擡頭看去,是葉小姐的那位同伴。
召南大步流星走過來,裝出很意外的樣子:“咦,這西安城好羅曼蒂克,霍長官一大早就追過來了?”
霍中樑看看穆老太太,臉上有些尷尬。
穆老太太沒接茬,自顧說道:“葉小姐,半年前,我兒子一家五口被人殺害了,警察局至今都沒給個說法。”
“令郎是軍人?”葉限看了霍中樑一眼問道。
在霍中樑看來,這眼神充滿了深情,眼波流轉又嫵媚異常,他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
“穆青是我的參謀,讀軍校時是我學長。”霍中樑解釋道。
“這件事,霍長官比我清楚,還是霍長官叫人去報信,我才從老家趕過來的,霍長官,麻煩你講一下事情經過吧,我現在最怕想起這件事,一說起來心裡都發緊。”
穆老太太請求道。
“事情是這樣的。”
霍中樑開始講述穆青一家遇害的事情。
穆青是霍中樑的參謀,雖然只掛着參謀銜,和霍中樑的關係卻是極好,兩人在軍校時就是好友。
案發是在今年的五月份,天已經暖和了。灞橋兩岸楊柳依依,春意盎然。
這天訓練時候,霍中樑發現穆青還沒來,就有點不高興,因爲他雖然是參謀,可是從缺席一場訓練,對自己要求很嚴格。
“你去穆參謀家把人叫來。”
霍中樑叫陳柱子開車去找人。
陳柱子出去一會,就見吉普車晃盪着回來,他跳下車失魂落魄:“老大,出事了!出事了,穆參謀全家,全家都被殺了!”
“穆太太是南方人,在營區住不慣,穆青就在外租房住,他租的是個二層樓,我進去時看到他就躺在樓下的客廳,軍裝脫了一個袖子,看着像是進門正換衣服時候被人襲擊頭部,地上都是花瓶碎片,哦,他家客廳擺着和瓷花瓶的,他被人擊倒在地,胸口中了五刀,刀刀致命,兇手下手是非常狠的。順着樓梯走上去,有三間臥室,穆家三個孩子,大女兒八歲,自己住一間,兩個雙胞胎兒子五歲,睡一間。大女兒是被人掐死的,光着身體,還被人……”霍中樑說到這裡,看了穆老太太一眼,嘆口氣。
“大女兒是被掐死的,沒有掙扎,可能是打暈後掐死。兩個兒子被刀子扎死,刀子用力過大,扎入褥子裡。穆太太倒在走廊,也是被人掐死,有掙扎廝打的痕跡,牆上有幾點血跡,穆太太身上並沒有傷口,估計是兇手的血,因爲她長指甲裡有血,像是和兇手廝打後留下來的。”
霍中樑說完,才皮包裡拿出一個本子:“這是警方的調查檔案。”
葉限點點頭:“那穆老太太的意思是……”
“報仇,我要報仇。”老太太目光堅定,神情扭曲,顯然,聽到霍中樑簡單的案情描述,她已經瀕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