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愛國衛生運動是爲掩蓋疫情。”
“不顧市民生命安全,期滿全市人民。”
這天早上,報童的清脆喊聲第一次讓金陵人悚然心驚。
疫情!毀滅幾個村子的疫情,早已經從大廠一帶蔓延到市區了。啊,不,最開始就是在市區的一個醫院爆發的,是一個瘋女人咬了女學生,結果整個醫院都被傳染了,死了好多人,可恨的竟然被警備司令部的人壓了下去,這是要毀滅全城啊。
有早起的人,坐在油條攤吃着油條喝着豆漿,聽到報童喊聲,開始還以爲是哪個記者嘴巴上沒把門的,又是藉着點花邊新聞和市政府對着幹,等吃完早餐也順帶看完了報紙,這新聞上說的有鼻子有眼,哪個醫院出的事都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誰明明白白。有人還記得之前全城報紙上都有篇叫做垃圾堆裡尋美人的報道,那裡有女學生叫陶智慧,是二女中的學生,家境貧寒爲人努力拿到免費生名額。這新聞上說的死在醫院的也叫陶智慧,也是二女中的學生。這都是真的啊!
也有人就是祖籍大廠,依稀記得滁河附近是有個叫秋葉村的小村子,這報紙上說那個村子村民全都死於疫情,屍骨無存,再一聯想近期的市政府愛國衛生計劃,四處張貼告示要求喝熟水開水禁止喝生水,還派了大批警察四處檢查落實情況,這些都有了解釋。
這些事一旦聯想起來就非常可怕了。
這說明城內真的有大疫情發生,而城中人都被瞞在鼓裡。
瘟疫代表着什麼?
歷朝歷代,自古以來這都是聞者色變的大事,多少城郭赤地千里,多少朝代因此顛覆,一場瘟疫,嚴重起來能消滅大半個國家的人口,尤其是現在,城市人口比重越來也大,一旦城內出現瘟疫……
很多人已經無心去上班,夾着報紙匆匆跑回家去收拾財物,時刻準備離開金陵。
也有人去上班,發現周圍的同事也都在竊竊私語討論瘟疫的事情,越發心驚,完全不想工作,只想早點回家,準備逃離。
就是在碼頭上,工人們也在討論這件事。
“瘟疫啊,咱們抗麻袋的,身體好,不怕。”有工人拍着淌着油汗的胸脯。
“咱們身體好不怕,那老婆孩子不怕啊。就算當光棍的,沒老婆孩子,還有爹媽呢,不怕啊。”
有人奚落道。
兩輛軍用吉普車在報館門口停下,車門一打開,霍中樑跳下車,幾個士兵凶神惡煞一般衝進報館。
霍中樑進門時,報館衆人已經被控制在大廳裡,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兀自叫喊:“你們這是軍閥作風,欺瞞全城人。你們是全城百姓的罪人,是中國人的罪人。”
霍中樑一腳踩到他後背上:“我們是罪人?你們把全城鬧得人心惶惶,現在城門口堵了多少人要走你知道嗎?”
“那是自由,人有遷移的自由你們不能堵住別人的路!”
“狗屁,自由是讓你們擾亂全城秩序?亂七八糟的?瘟疫?你他媽知道那瘟疫的起源在哪,是在城裡還是城外?”
霍中樑越想越氣,本來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結果都被這家報紙的霹靂報道給搞壞了!
現在他正在請示上級,要求全城戒嚴,不許進也不許出。因爲那些怪蟲沒人知道是在城裡還是在城內,但大規模的人流遷徙,一定會擾亂很多秩序,那些蟲子,還有掌握那些蟲子的人都會夾雜其中,人鬼莫辨好壞難分。
“你們封鎖消息,是犯罪!”
“說誰給你的消息,誰告訴你們的?說。”霍中樑氣的眼睛通紅,腳下暗自使勁,用力碾了幾下。
那記者骨頭還挺硬,被踩的嗓子眼發鹹,幾乎要吐出血來,依然不妥協,堅決不說是哪裡來的消息。
霍中樑越發火大,拔槍對着旁邊一個哆哆嗦嗦的中年記者,槍口就頂着他油光鋥亮的前禿腦門:“說,誰給你們的消息。不說就……啪。”
他眼睛微微眯上,目露寒光,像是瞄準那人的光腦門,隨時撥動扳機。
那記者嚇得幾乎要尿出來:“我……我不知道。是他,是他寫的。”
“你是副主編?你不知道?那算了,先槍斃了你,殺雞駭猴我再繼續問他。”
那人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長官,我們只是想搶個大新聞沒想鬧出亂子啊,是……消息是從二女中傳來的,是二女中那邊說死了幾個女學生,那瘋女人就是得了瘟疫亂咬人,後來被咬傷的女學生都死在醫院,還有很多醫院住院的人和醫生也都死了。然後我們私下一調查,還真是這樣,還有大廠那邊秋葉村的事。整個村子的人都消失了,這就是瘟疫啊,大瘟疫。”那人說完,地下溼了大片,一股臊臭味散發開來。
“又是二女中。”霍中樑恨恨地啐了一口。
“寫道歉新聞,今晚六點前必須印刷出來,就說是記者爲了搶個大新聞危言聳聽,查無此事。”
被踩着的年輕人哼了一聲,被嚇尿的老記者忙不迭的點頭:“這就寫,馬上去印刷,馬上。”
道歉聲明至少要在下午才能趕出來,城門口已經亂成一團。
拎着箱子挎着包的人將城門口擠得水泄不通,警備司令部來了電話,要求將城門關閉。
那些人一看主城門關了,紛紛擠向前,用力拍打着城門:“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有個臉擦的白花花的大媽在人羣裡繪聲繪色地講着:“哎呀,一個村子啊,幾百號人都死光了呀,我聽說那瘟疫是人傳人,咱們在城裡,人這麼多,真要鬧開那可不得了,大家都要你咬我,我咬你,大家都要死的啦。”
這女人聲音尖利,說的跟親眼看到一樣,衆人的恐怖都被她激發出來,有人喊道:“不開城門我們就自己開。反正不能困在城裡等死。”
說着幾個壯年男子衝向守門的士兵,去爭搶士兵手裡的步槍,有人趁機去開城門。
砰砰砰!忽然傳來三聲槍響,一個穿着呢子軍裝大皮靴的軍官站在城牆上,槍舉在手裡,指着城下衆人:“不怕死的繼續鬧。”
人羣安靜下來,有老太太哭嚎道:“長官放我們出稱霸,我老婆子死了無所謂,我孫子只有五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