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紋的“深謀遠慮”,曲江煙不屑一顧,她並非只顧眼前的人,可對孟府裡上下所有,她都不欲深交。翠脂還算仁厚,但明哲保身的意願太強,曲江煙不需要朋友知己,既不能爲她所用,她便放棄的相當堅決。
因此曲江煙只懶懶的問竹紋道:“你別竟琢磨這些有的沒的,我又畫了些花樣子,而且那些做好的香囊也有些日子了,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
要早知道孟遜這麼快就能原諒她,她也不必求什麼外四路的小廝了,那小廝瞧着不像是奸滑的,且言辭也很誠懇,可怎麼辦事這麼不靠譜?拿了花樣子,竹紋還送了十幾個她親手繡的香囊,都有些日子,到底成不成好歹給個信?這石沉大海,沒一點兒消息算怎麼回事?
竹紋恍悟道:“是奴婢疏忽了,他原先交待這兩天就去的,奴婢今晚就去。”
曲江煙手裡有了銀子,就再沒心情做什麼針線,這一個月她是夜以繼日的趕工,脖子都低的酸了,因此囑咐竹紋:“那人看似也不是好相與的,不管他幫還是沒幫,幫到了什麼程度,你儘快與他結清了也就是了。”
“啊?”竹紋有些驚訝,這是過河拆橋的意思麼?
曲江煙輕笑一聲,道:“別怪我沒提醒你,總之這事翻騰出來,我是不認的。”
這世上,求人總要有所回報。
能用錢報答的是最簡單的回報方式,可曲江煙瞧得出來,那小廝話裡話外都是他家公子,其用意是什麼,曲江煙不想探究。她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人情上的牽扯,不管從前紅綃與他家公子有什麼源緣,不是她的債,她不管償,是以能儘早撇清就儘早撇清。
竹紋不比曲江煙,她手頭緊得很,能有這麼個來錢的法子,她還是相當願意冒險的,當下陪着笑求曲江煙:“姑娘,您不願意照着花樣子做針線,能不能交給奴婢?奴婢雖說手腳笨了些,但奴婢願意學,您放心,若這事真的被誰揭出來,奴婢一準自己攬着,絕不把姑娘拖累出來。”
曲江煙斜她一眼道:“你都這麼說了,我若不應,可還有人情味嗎?”
竹紋感激不盡:“誰說姑娘沒人有情味了?奴婢也只是說,希望您說話的方式更婉轉一些……”
香凝在房裡做針線,月影端了茶進來,道:“姑娘累了吧?喝口茶歇息歇息。”她將茶遞過去,不無豔羨的看一眼香凝的針線,由衷的讚歎道:“姑娘手真巧,這荷包是給爺做的吧?”
香凝笑笑,放下針線,道:“爺看上去對什麼都不挑剔,可他隨身用的戴的,針線坊的手藝他哪瞧得上眼?還不都是我們幾個平時誰有時間誰就做一點兒?我的手藝要說好,比江煙的可還差些。”
月影不由的撇了撇嘴,道:“手藝好有什麼用,就她那高傲的性子,是做針線的麼?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鎮日裡什麼都不做,哪有做通房的樣子,倒像……”
到底把不好聽的話嚥了回去。
香凝面帶惆悵的道:“爺就喜歡她那樣的性子,做不做針線又有什麼要緊?”
月影道:“真不知道爺是怎麼想的,那江煙有什麼好?不是奴婢偏向您,除了樣貌出挑些,奴婢實在覺得她連給姑娘提鞋都不配。”
香凝低頭道:“別胡說。”
月影道:“奴婢哪裡是胡說?你看她沒得寵時,不也夾着尾巴低聲下氣的做人嗎?稍得爺的好臉,立刻換了個模樣,那才真真是小人得志呢,真叫人氣悶,爺怎麼就喜歡這樣的人?”
香凝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萬千都抵不過爺的喜歡,你莫胡說,如今她正在風頭,萬一被誰聽見告訴了她,小心沒你好果子吃。”
月影四下望望,見左右無人,湊近香凝道:“姑娘,剛纔奴婢在二門看見了竹紋。”
香凝疑惑的道:“看見她怎麼了?”說着就板了臉道:“我可和你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可別和竹紋計較。”
月影點頭:“奴婢明白,這不是瞧見竹紋和那持墨鬼鬼崇崇在一起說話麼。”
香凝問:“持墨是哪個?”她還當是府裡的小廝。
月影道:“不就是那位申公子身邊的小廝?”
香凝臉色變了變,低聲重複了一句:“申公子啊。”
月影點頭:“姑娘,你說,江煙從前就和申公子不清不楚的,如今她又派了丫頭和持墨在一處說話,是不是和那申公子私相授受?”
香凝忽的變了臉:“說了好幾次了,沒蹤沒影的事不要說。萬一爺問起來,你就這麼白眉赤眼的混賴?回頭江煙說你誣衊她,你如何自辯?還不是白惹一身腥?”
月影不以爲然的道:“怎麼叫沒蹤沒影?只要把那持墨和竹紋抓住,他們還不什麼都招了?剩下的,自有爺來操持……”
香凝咬着脣不說話。
月影這話倒是對,只要爺信江煙有罪,她是不是真有罪又有什麼關係?況且她和那申公子上回不也只是空穴來風,就氣得爺將她送了人?如今再來一回,根本不需要真憑實據,爺一定會相信,到那時怕是把江煙打死都是輕的。
月影有些急了:“姑娘猶豫什麼呢?奴婢還不是替您着想?這江煙豈是個眼裡揉沙子的?從前唯她獨大,她便不將旁人放在眼裡,如今有姑娘比着,她越發將姑娘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話裡話外都在罵着姑娘,您不趁着現在爺對她還沒徹底回心轉意,將她打壓下去,將來還不更得任她欺負?”
香凝被催得有些急,蹙着眉道:“你容我想想。”俗話說打虎不死,虎越發要傷人,她不能聽了月影三言兩語就莽莽撞撞的咬江煙一口,若不能一擊致命,江煙只會反撲得更厲害。
江煙說話再含沙射影,態度再惡劣,到底沒撕破臉,真要將她告到爺那裡,兩人可就是不眠不休的死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