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7

我可以無比地確定, 眼前這個眼神清澈而又明媚動人的女子就是江傑陽深愛的人的孿生姐姐——失憶的鐘絳虹。她看起來似乎迷路了,走走停停地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看着四周來來去去的人,流動不息的車。我寂靜了很久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 有她在, 江傑陽就有回來的可能!

這樣的時機怎麼能夠錯過?我一個箭步衝出茶點店, 把鍾絳虹連拖帶拽哄進了店裡。店裡的服務生們對我衝出去撿個大活人大活人的行爲表示不能理解。我顧不上別人怎麼看這件事, 馬上給蘇怡雪打電話, 告訴她,我急着想要租一間房,看看她們能不能幫我一起在網上看看。

蘇怡雪電話裡問我:“怎麼?私下勾搭哪個小男生打算搬出去住不要姐妹了?你這種見色忘友的行爲需要嚴加批判。”

我急得直跳腳, 不知道晚上把鍾絳虹安排到哪裡去,哪裡有閒工夫跟蘇怡雪扯閒篇?我囑咐她:“我着急, 越快越好, 最好今天就能夠搬進去的。什麼事情等有時間再說。”

蘇怡雪在電話那頭明顯停頓了一下:“什麼事這麼急?”

我含糊不清地說:“是啊, 刻不容緩。”還想再說些什麼,電話已經被蘇怡雪給撂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脊柱往上爬竄上了腦子裡。怎麼越急越糊塗呢?這電話能給季菲菲打,也不能給蘇怡雪打啊!就蘇怡雪那個暴脾氣,不用我解釋什麼,一瞭解真實情況就得壞菜啊。

不出十分鐘,蘇怡雪就拽着季菲菲一路殺入店裡。

她從吧檯處拎了一瓶科羅娜, 啓開瓶子猛灌了幾口, 才緩下起來, 對吧檯後的服務生小丁說把這單記在她賬上。小丁性格爽朗, 平時最喜歡和行爲處事頗有幾分豪邁之氣的蘇怡雪鬧在一起。她一看是蘇怡雪, 馬上又啓開一瓶遞過去,在瓶口處堵上半片新鮮檸檬, 殷勤地說:“蘇姐,這酒加上檸檬更好喝。你跟我還這麼客氣?今天使勁喝,都算我的帳上。”

蘇怡雪笑着伸手去揉小丁的短髮:“算我沒白疼你。”

小丁往旁躲開,無奈地說:“蘇姐,頭可斷髮型不能亂,可別揉亂了。”

蘇怡雪把酒瓶放在吧檯上,坐上高腳凳居高臨下地瞪着小丁:“就你還發型呢。怎麼回事啊?你們店長沒事要租什麼房子?”

這姐姐對我簡直就是了若指掌。知道直接審我挺需要費一番功夫,就直奔關係很好的小丁去了。這一刀真是宰對了,我事先急三火四地忘記囑咐小丁了,只能在蘇怡雪背後對小丁不停地遞眼色。

小丁看看我,再看看蘇怡雪,在內心衡量了一下,堅定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立即感激地望向小丁,果然不愧是我的嫡系啊,果然做事就是靠譜。

誰知蘇怡雪背後有眼睛一樣,冷冷地說道:“曉蕾,你那麼努力眨眼也不怕眼睛抽筋。”

季菲菲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曉蕾啊,你還是讓小丁老實招了吧。你第一天認識蘇怡雪啊?一個拖字怎麼可能打發她?等把她耐心耗盡了她直接發飆給你看。”

我期期艾艾地垂下頭,不敢去看她們,自己率先招供以期爭取寬大處理,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給個痛快:“就是窗邊七號桌的那個位置,嗯,坐了個女生。”

蘇怡雪不耐煩地推了我一把:“我沒瞎,看得見。然後呢?你學雷鋒做好事,打算幫人租房子?”

我把埋得更低一些,聲音細若蚊喃:“差不多吧……她是江傑陽女朋友的孿生姐姐。”

一時間,她們都怔住了。彷彿需要時間消化一下鍾絳虹和江傑陽之間的親屬關係。

蘇怡雪則猛地從高腳凳子上一躍而起,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吧檯上。酒瓶觸臺,碎片頓起,些許崩濺到蘇怡雪如脂的皓腕上,鮮豔的血毫不留情地從傷口上滴下來。她吭也不吭一聲,奪門而去。我知道以她的脾氣來看,這次她是真的氣狠了。

季菲菲無比認真地看着我,然後用目光無聲地詢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硬着頭皮沒吭聲,等於是把這件事給默認了下來,季菲菲合上眼瞼,平定了幾秒鐘情緒,才睜開眼睛,追着蘇怡雪出了茶點店的大門。

小丁唬了一大跳,咬住舌頭噤聲,認命地收拾殘局。

我送走兩尊大神頓感渾身輕鬆不少。溫柔地給鍾絳虹端上暖烘烘的檸檬茶和一小塊我親手做的抹茶浮雪。坐在她對面,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秀氣地吃着茶點,心頭一片溼潤。江傑陽你是不是就快回來了?細心地爲她剝好橘子皮,然後一瓣又一瓣地把白色的紋路清理乾淨,再把乾淨剔透的橘瓣喂到她的脣邊。看着她安靜地倚椅子上,朝我笑得甜蜜,我的心疼痛而又酥軟。我左看右看都覺得這樣柔弱的女子不該遭遇如此多舛的命運,總想着對她再好一點,難道這也是算得上是一種愛屋及烏?

蘇怡雪和季菲菲雖然極爲不同意我的做法,到底是貼心的姐妹,終究原諒了我。幾天以後,在她們的幫助下,我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寬大的房子,兩室一廳,每月一千多元錢。而她們不放心我一個人照顧鍾絳虹,也從學校搬來和我一起睡,跟我一起分攤房租。

寢室的人都對我們只有半個學期就要畢業還要住在外面的行爲十分不理解。對外統一口徑,說我最近店裡忙,常常需要加班,而蘇怡雪和季菲菲住在外面方便找工作。理由合情合理,沒有人懷疑,然而真正得原因只有蘇怡雪和季菲菲知道:我是爲了方便給鍾絳虹洗澡做飯,所以才搬出來的。這樣,每天我都可以把絳虹的身子洗得乾乾淨淨的,讓她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泛着誘人的桃紅色。她的髒衣服被我全部扔掉了,爲她穿上和我一樣純黑純棉的衣服。給她梳頭時,對着鏡子裡這個身材窈窕、素淨婉約的雅緻女子說:“讓我來照顧你吧,直到你的妹夫來帶走你。”她只是一味似懂非懂地顧眄而笑。

你妹夫……只因爲你妹夫是江傑陽,我纔會這樣無條件地寵着你。對於你,我是又愛着又恨着,愛屋及烏的愛,無法超然的恨。

似是看穿我的內心一般,她將身子柔軟地依偎入我的懷裡。真是無奈,我長長地嘆息:“你,爲什麼會不怕我呢?”

每一天,我都像是在對待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她,生怕她輕易碎裂。

季菲菲不悅地說:“你這是撿了個媽供着。”

我一臉天真地笑了:“嗯。沒辦法放任不管。”誰讓她們是我的好姐妹呢,隨便她們說吧。

蘇怡雪不客氣地用手掐住我的肩膀使勁搖晃着說:“你這是瘋了。她是你情敵的姐姐!”她不忍心看我輕賤自己。

道理真的很淺顯,我真的什麼都懂,不要說是理智了,就算是一部分情感上我都傾向於陳思寧,只是總是懷揣着期望,總是不能徹底地死心。大概是我的性格使然,一根筋到底,在意了便是在意了,很難改變自己的心意。

季菲菲專注地注視着我,一字一句咬得極爲清楚:“不要,被一個男人耽誤掉你的青春,如果你知道他是真的不愛你。”

人的一生如此波瀾廣闊,風光無數,其中最光彩奪目的景緻便是青春。有多少青春可以揮霍?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值得浪費你多少光陰去消耗你的青春?她的意思我明白,我真的都明白。

我看着她們,展開最燦爛地笑顏,對她們溫柔地說:“我想要認認真真、完完整整地愛一次,做一個敢愛敢恨的自己。現在看來真的太難了。有時理智和情感是站在對立面上的,很難說服彼此。”

蘇怡雪鐵青着一張臉氣急敗壞:“楊曉蕾,你爲什麼要跟自己較勁,爲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口氣艱澀而又生硬,在她眼裡我就是吃飽了沒事幹,專門自己跟自己彆扭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