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換歌,練習太倉促了吧?”正戴着一副耳麥的節目音樂總監導樑家民,皺着眉看着剛送來消息的助理。
對方正摸着鼻子,遞過來一張很薄的紙,“新歌的樂譜,嗓子確實啞的不行,低音跟高音都唱不了,《死了都要愛》連前面的小段都破了。”
樑家民搖頭,一臉的可惜,“看來下次她也沒機會唱了,遺憾,真是觀衆的遺憾。”
言下之意,盡顯他對前一首曲目的評價之高,同時也給嗓子掛了的林容判了死刑。
“可不是嘛,今天好多觀衆聽說都是衝着她報名到現場聽現場版的,哎。”助理攤了攤手,臉上也是愁。
樑家名掃了眼手上的簡譜,上面並沒有配上歌詞,他心裡過了一遍,就覺得這個譜子不錯是不錯,但肯定沒之前那首出衆。
這歌曲現場表演肯定不夠震撼,加上歌手嗓子受損,實力發揮不到七八分,在這個虎將雲集的舞臺,看來這一期歌王就要換人當了。樑家名搖頭晃腦,把簡譜往助理那兒一送,“先去複印吧,給樂手們每人一份,趁中午空隙先練着。把她的排練放到下午最後一輪去。”
助理忙點頭應下,急火燎火地就分奔出去了。
跟樂隊的緊張排演氣氛一樣,林容這個上一期歌王的專屬房間裡,氣氛也在焦灼着。
但爲的,卻不是排練或者曲目演唱的事情。
“別鬧,我現在出去,但你要讓化妝師上妝,把口罩先脫下來。”徐書恆站在化妝鏡後面,正捏着自己的眉心,朝窩在鏡子前死死捂住自己口罩不放的女孩,百般耐心地勸說。
林容坐在那兒,死死咬着脣搖了搖頭,“不要,我就這樣子,上一場也是這樣的。”
徐書恆只覺得一股氣從胸腔升起來,差點在喉嚨口把他給嗆個半死,他深深吸了口氣,“上一次你人氣不旺,自己化個妝就結了。今天你去網上看看自己的人氣,那搜索的帖子跟點擊數,圍脖的轉發跟關注數,還能頂個素顏上節目?別跟我逗了,趕緊的化妝,我出去就是了,又不偷看你這張臉。”
林容什麼都不說,就只是捂着臉搖頭。
徐書恆口水都說幹了,要對方是個男藝人,他絕對揍得這傢伙臉上五顏六色!
“今天你嗓子狀態那麼不好,非常有可能揭面,當然要化得美美的,露臉給大家看。小姐,你有點做年輕女藝人的自覺,好嗎?”徐書恆無力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還煩躁地順腿踢了那白色漆皮沙發一腳。
林容背後的化妝師很尷尬地拿着粉底刷子,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再跟着一起附和着,“我一定會把您化得非常好看的,如果待會您對妝容有什麼不滿意,我都可以改。”
因爲不知道她的背景身份,化妝師用詞都非常小心跟謹慎,萬一口罩下面是個當紅藝人,那她根本得罪不起。
但林容根本不領會她的好意,“我就帶着口罩,再戴上面具就好了。”
化妝師差點崩潰,連以爲自己神經很粗壯的徐書恆都覺得這一刻內心是撕裂的。
“你真的不是在逗我?”徐書恆又順腳踩上了前面的玻璃茶几,擡着下巴盯着天花板上安裝的攝像鏡頭,“揭下面具之後,你還戴着一隻口罩?你以爲這是在玩家家!導演會同意,現場幾百個觀衆,網絡上電視外面幾千萬的觀衆能同意?”
“你這是在玩弄所有人的智商!”他說着,又重重踏了下腳下的茶几。
化妝師真是恨不能點頭,覺得這經紀人說的太對了。
她還想跟着再勸幾句,然而馬上她醞釀着要說的話,就被搶白了。
“玩弄劇組,玩弄導演,玩弄攝影師,玩弄所有的觀衆!”徐書恆憤憤踏着茶几,保持着仰頭的動作,突然打了一個響指,臉色一正,“爲什麼……聽着還不錯?”
化妝師差點把手裡的粉底刷子給插在他嘴裡!
徐書恆右手握拳,敲了左手手掌一下,那張俊臉上完全不見之前的鬱悶,反而是撥雲見日的舒朗,“我怎麼之前沒想到呢!今天輸了,咱就戴口罩,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咱下次可以再回來蒙面唱啊!要再輸了,咱下次就再揭口罩!要再輸了,咱就揭下墨鏡……誰讓大家猜不到,哇哈哈!我都不用費心思再給你找新通告了,你可以一直拿節目組的車馬費了。”
“這、這不行吧,這違反節目組規定吧。”化妝師簡直是聽傻了。
然而徐書恆完全好像沒聽見,他終於捨得放過腳下的茶几,走到了林容邊上,一臉欣慰地拍了拍她的右肩,“下個禮拜我正好想去北海道休假滑雪,你自己來節目吧。”
一副完全就打算這麼幹的樣子,理所應當的模樣讓化妝師都糾結地把刷子上的毛給拔了下來。
今天比輸了就揭面,然而卻還頂着一張戴着墨鏡跟口罩的臉!?
然後下週戴着墨鏡跟口罩參加節目?
下次輸了,再揭開口罩,然後下次再脫墨鏡?
這真是窮兇極惡,不要臉到極致,跟節目組徹底耗上了啊!
人家只唱一輪,輸了就走,她要來至少三輪啊!
化妝師立馬抓着自己的化妝包,還不忘撿起桌上剛放下的髮梳跟捲髮棒,幾乎是朝徐書恆跟林容倉促地說了句告辭,就逃一樣地飛奔出了這間房。
太可怕了,這對藝人跟經紀人!
虧她還慎重其事地跟節目組簽訂了保密協議,不能透露演唱藝人的身份跟一切節目相關的內容,否則要支付大額違約金賠償。
結果,人家硬是沒讓她看到面容,還讓她偷聽到了這麼可怕的計劃!
這到底還要不要保密啊?能不能告訴總導演啊……化妝師關上房間的門,又糾結地拔了幾根刷子毛下來。
房間裡,徐書恆手還貼在林容肩膀上,正悠悠嘆了口氣,“沒想到啊,你不要臉的天賦比我還高。”
林容差點被他的話噎死,脫了墨鏡默默戴起了她的大黃鴨頭套。
“不會輸的。”頭套裡傳來她悶悶的聲音。
像是沒有退路的決絕,也像是對自己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