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間上也快到了子時。
然而在這個時候,在隨州關卡之外三五里的一片安靜密林之中,卻是足足有着近千名全副武裝的騎卒。
“將軍,你說暗衛那幫人行嗎,他們真的能將那關卡的大門給我們打開。”一名身披甲冑全副武裝的黑衣軍士卒,遙望着夜幕深沉的南方,也就是隨州關卡的方向,不禁下意識的問出了這樣的話。
不過這樣的話,在他說出口之後,立馬便也就後悔的想扇自己一個巴掌。
畢竟暗衛自建立之後便就直接向他們主公張世華一個人負責,質疑暗衛的能力,便也不就是質疑他們的主公嗎。
不過萬幸,他們的將軍張明通乃是一個寬厚的人。所以對於這樣的話,毛遂自薦、主動要求來執行這件任務的張明通,只是用着捎帶不滿的語氣頭也不回的呵斥道:“閉嘴,現在還沒有到約定時間!”
“是,屬下明白!”被張明通呵斥,這士卒心中一慌,下意識的說出這話之後,便也不由緊緊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所以就這般,在夜幕之下這近乎壓抑的安靜之中,約定的時間也終不由到來了。
“殺~~”隱隱約約,隨州關卡的方向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喊殺聲。而在這安靜之中聽到這隱約的喊殺聲時,一直盯着隨州關卡方向的張明通,也終不由看到隨州關卡那邊燃起了一堆先前約定好的火焰。
“時機一到,全軍上馬,隨我衝!”見火焰燃起,張明通從腰間抽出寶劍,這般一聲怒吼,近千精銳悍卒便也不由紛紛翻身上馬,緊跟着他以前忘我的向着隨州關卡的方向衝殺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在隨州關卡的城門那邊,楊涵等人卻也和關卡守軍爆發了激烈的白刃戰。
“楊涵,你這賊子,我待你不薄,你爲何害我!”一片混亂的關卡之中,因爲楊涵的偷襲而身負重傷僥倖不死的守關千戶陳潭,捂着自己不斷流血的傷口,也不由對包圍的楊涵,這個曾經他最信任的下屬,發出了這般厲聲喝問。
不過此時面對這樣的喝問,已經被包圍的楊涵哪裡還有底氣回答。現在的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子,只知道帶着身旁二十多個心腹士卒拼命抵抗,以期待黑衣軍沒有騙他,援軍可以如約到來。
“噠噠噠噠!”一陣陣馬蹄聲傳來。三五里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講,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即便現在是夜晚,道路不怎麼好走,但對於張明通等八百精騎來講,也不過就是片刻功夫。
所以就在楊涵他身旁的心腹又倒下三五個的時候,被包圍的楊涵便也不由聽到了這如同仙樂一般的馬蹄聲。
“哈哈哈哈,太好了,咱們的援軍到了,咱們的援軍到了!”渾身鮮血的楊涵興奮的高吼着,然後便也不由手腳並用的爬到了路旁,爲身後的騎卒閃開道路。
“該死!快,快給我將城門奪回來!”透過廝殺的人羣和城門,隱約看到夜幕中衝出來一支如同地獄惡鬼般的精騎時,陳潭原本悲傷和憤怒的內心,便也不由被絕望所籠罩。
“殺韃!!!”終於,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馳騁着戰馬的張明通便也不由揮舞着一柄鋼刀,第一個殺入了城門。
“投降了的,都給我趴下,否則格殺勿論!”一馬當先的張明通這般高吼着。然後看也不看,一刀便就將一名阻擋他道路的敵人斬殺。
“殺啊!”城門雖然不大,一次最多也就能讓四匹馬並行通過。但是在張明通這般虎士的衝鋒之下,守關官兵卻還是沒能擋住張明通他們。
僅僅就是一個衝鋒,城門處的數百兵丁便也就像是紙糊的一般被輕易擊潰。
然後,數以百計的黑衣軍士卒,便也不由如潮水一般的涌進了關卡。
“完了,完了,全完了。”看着這一幕出現在眼前,在滿心絕望之下,原本就身受重傷的陳潭在吐了口血之後,便也不由陷入了昏迷。並在昏迷之中,徹底死去。
“噗~~”頸部的大動脈被利刃劃破,那名妄圖抵抗的官兵士卒身體中的鮮血也不由不要錢一般的從傷口處噴灑出來。直到他的鮮血將他腳下的土地都染成了難看的深紅色,這名倒在自己血泊中的官兵士卒,方纔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你們的將軍已經死了,你們的抵抗毫無意義。不想死的,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僅僅兩刻鐘時間,身上沾染着斑斑點點鮮血的張明通,也不由乘騎着高大的戰馬並高舉着守關千戶陳潭的頭顱,怒聲喊出了這樣的話。
而此時聽到他這話,在前面後門都被黑衣軍堵死,將領和敢於反抗的士兵都被無情殺死之時,剩下的那些士氣全無的官兵士卒,便也不由紛紛扔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按照張明通說的那樣抱頭蹲下,選擇了投降。
“很好。對了,那個提前就棄暗投明,幫咱們打開城門的副千戶呢。把他給我帶過來。”見到剩下的所有官兵士卒都選擇了投降,張明通滿意的點了點頭,倒也不由想起楊涵他們來。
“將軍,那副千戶他們在這裡。您看。”另一邊,伴着張明通這話問出,數十步開外的一名黑衣軍百戶也不由這般高聲稟報。並在接下來,將楊涵等人給帶了過去。
“呃,你們之中,那個是楊涵?”因爲剛剛經歷過激戰,又想一隻鵪鶉一樣在地上趴了好一會。所以現在的楊涵等人一個個也是披頭散髮、滿身血污。那模樣簡直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根本就讓人分辨不出。
“將軍,小人在這,小人便就是楊涵,小人便就是楊涵。”而另外一邊,聽到張明通這樣問。滿臉血污的楊涵倒也不由第一個站了出來,口稱“小人”,面帶奉承。一舉一動在乘騎着高頭大馬的張明通面前,簡直卑微到了極點。
所以對於此,本就因爲楊涵的背叛而有些看不起他的張明通,對他的厭惡,也不禁再度平添了三分。
因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張明通更是連馬都沒有下。只是乘騎在戰馬上,瞥了他一眼,然後便就對其開口吩咐道:“楊涵,聽着。從現在開始,你便就是我黑衣軍的千戶官了。
而這些個降卒,從現在開始便也全部歸你統領。而其中,如果有人不服從你的命令,你便可以全權處置,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屬下謝將軍提拔,謝將軍提拔。”聽到張明通這樣的話,已經沒了底線且喪失了所有骨氣的楊涵,便也不由面帶喜色的叩首連連。
不過對此,張明通在厭惡的掃了他一眼之後,便也不由擺手讓其退了下去。
而至於他自己,在接下來便也不由搬進了守關千戶陳潭死前的住處,並讓手下的黑衣軍精卒把守好了關卡內外所有重要的地方,靜等着天亮和後續大軍的到來。
所以,從這一點上也能看的出,張明通此人在性格上和郭羽還有趙九等人的差距。
因爲如果是郭羽還有趙九他們這般順利的攻下了隨州關卡,便也一定會用類似的辦法,讓楊涵他詐取三十里外有大軍駐守的隨縣城的。而不是在這裡小心謹慎的坐等。
所以這便也就是爲什麼張明通雖然和張世華極爲親近,卻還一直居於趙九還有郭羽等人之下的主要原因了。
因爲他的性格就註定了,他只是一個守成之臣,而並非掠土之將。因爲相比於趙九還有郭羽,張明通他的野心終究還是太小了。
不過在現在這個時候,攻不攻打隨縣城的意義都不打了。
因爲在失去了隨州關卡之後,年久失修的隨縣城,是根本不可能抵擋黑衣軍士卒的腳步的。
……
第二天,清晨。率領大軍駐紮在隨縣城的德安萬戶厲伯,也終不由知道了隨州關卡失陷的消息。
所以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在屬下面前向來都是不着喜怒的厲伯也終不由慌了神。
“快,黑衣賊的主力部隊最起碼需要到傍晚的時候才能趕來。只要能在傍晚之前把關卡重新奪回來,那我們就還沒有失敗。”滿心都是絕望的厲伯在營帳中這般高聲大叫着,想要破釜沉舟、最後一博。
而在他往日威望的震懾和死亡的威脅之下,駐守在隨縣城的整六千精銳漢軍也不由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行動力。
故而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時間,這六千狗急跳牆的漢軍,便也不由在萬戶厲伯的率領之下,一路殺到了三十里開外的隨州關卡。
“將士們,生死與否就在此一戰了。此戰凡能先登者,我當升其官三級,賞其銀千兩!”爲了能重新將隨州關卡從張明通等人的手中奪回來,厲伯便也不由畫出了一個天大的空頭支票。
不過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以即便厲伯這個萬戶很難實現他許下的重賞,但是在這樣的誘惑之下,數以千百計的官兵士卒,卻還是紅着眼睛擡着簡陋的攻城長梯對着一天前還曾屬於他們的關卡發起了衝鋒。
“殺啊!!!”在死亡的威脅和重賞的誘惑之下,官兵士卒一方爆發出的喊殺聲也可謂驚天動地。
不過對於官兵士卒這般瘋狂的反撲,早有預料的黑衣軍悍卒們,手握着兵器,緊盯着他們的敵人,臉上卻也並沒有多少懼怕。
畢竟這些士卒都是黑衣軍中選出的精銳,精銳中的精銳。在全副武裝之下,這些士卒即便是在荒野上遭遇比他們兵力多十倍的敵人,他們也是敢亮出兵器作戰廝殺的。
因而在這個時候,黑衣軍士卒大都也只是沉默以對,並沒有因爲恐懼,便發出那種毫無意義的怒吼。
不過黑衣軍這邊雖然沉默的就像是烈火融化不了的鋼鐵,但在這個時候,同樣是在城牆上的楊涵卻是不由陷入了恐慌之中。
“將軍,那個平章大人那邊的援軍什麼時候才能來啊?”因爲隨州關卡對於來自隨州的攻擊並沒有太強的防禦力,所以看着城牆關卡外那數倍於己方的兵馬,失去了底線變得越來越怕死的楊涵,也不由擦着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對着張明通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不過對此,張明通卻是看也不看他,只是在他話音落下好一會後,才沉聲說道:“放心,主公的援軍今晚就能趕到。所以在這之前,咱們只要好好的守好關卡就可以了。
畢竟,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咱們所有人都沒有‘退路’了。”
在說這話的時候,張明通不由將“退路”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所以在聽到張明通這樣一番話的時候,楊涵也不由在臉上強擠出了一抹笑容,以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
但不管此時楊涵的心中怎麼想,城牆關卡之外,一個個就像是惡鬼一般的官兵士卒還是不由瘋狂的對着城牆撲了過來。
“將士們,聽我號令,放箭,殺韃!”見此,張明通也不由揮刀怒吼,對着城牆上的上千精卒,高聲下達了這樣的號令。
而就這般,一場激烈殘酷的廝殺,也不由徹底展開了。
“死!”一名官兵士卒怒吼着,在奮力的推開前面阻擋自己登城的同袍的屍體之後,在重賞的誘惑之下,手腳並用的他便就想登上城牆。
不過就也是在這個時候,一柄鋒利的鋼刀也不由劈開了他的頭顱。當那紅白之物從腦子裡噴濺出時,他先前的一切慾望和渴求,也不由徹底的化爲了泡影。
但是在這個時候,像這名官兵士卒一樣的士卒,卻還有着太多太多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爲了達成各自的目的,人命和鮮血便也不由成爲了最廉價的消耗品。實在是讓人覺得即殘酷又悲涼。
但沒有辦法,誰讓這就是這個時代,這就是這個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