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德安知府林子謙,見過兩位貴使,這廂有禮了。”關隘之前,等到鄒普勝和明玉珍走近。作爲被張世華一手提拔,成爲新任德安府知府的林子謙,便也不由面帶微笑着邁步來到兩人的面前,並以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對着兩人這般見禮。
而鄒普勝和明玉珍兩人見此,自然也是在第一時間,便含笑這對林子謙抱拳還禮。
雖然說論起官職來,無論是鄒普勝也好,還是明玉珍也罷,都能甩林子謙這個知府八條街遠。
但這些東西在這個時候顯然是不作數的。在這亂世之中,一切看得還都是實力。沒有實力,就算徐壽輝這個天子皇帝,還不照樣是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不住的無能廢物。
因而在這個時候,他們可並不會愚蠢到在林子謙的面前拿大。畢竟他們這次來,就是爲了抱黑衣軍的大腿的。
“呵呵,貴使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了。我現在已經讓人在關隘中準備了一些酒菜,如若貴使不嫌棄,還勞二位貴使移步,隨我入關,享用些酒菜如何?”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雖然身上沒有什麼功名,本人也沒有讀過多少聖賢書。
但是在接人待物方面,林子謙卻也是一流的。
尤其是在穿上官服且長了一張中年帥大叔的臉之後,面帶微笑餘人交談的林子謙,更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所以對於林子謙這樣的邀請,鄒普勝和明玉珍兩人在相視一顧之後,自然便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此,便也有勞林先生了。”鄒普勝含笑說着。然後便就不由在林子謙他的向後方的關隘走去。
不得不說,鄒普勝也的確不愧是彭黨此時執掌牛耳之人。雖然說他的出生論起來還不如林子謙,早年時爲了避禍更是當過兩年鐵匠。但單從言行舉止上看,鄒普勝卻也真不由給人一種長者之風。在說話的時候,便就不禁讓人下意識的對其產生信服的感覺。
但是和他比起來,在這亂世之中能看的清時務,並能把握的住機會,爲人果斷做事果決的林子謙,自然也是不差的。
因而在兩人並肩而行,一番交談之下,對於這個說話滴水不漏。看着像是一個讀書人,但骨子裡卻是一個老狐狸的林子謙,鄒普勝在心中便也不禁高看了幾分。
不過心中雖然對林子謙這個沒甚名聲的人高看了幾分,但是鄒普勝也並沒有因此便產生什麼驚訝的感覺。
畢竟在亂世之中,不但可以保全性命,還能混的風生水起的人,有幾個會是庸才。
因而在他看來,林子謙的表現也不過就是中上罷了。這樣的人,雖然也算是一個人才,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州府之才而已。黑衣軍打下這麼大的地盤,能找到一些這樣的人爲自己做事,也是很正常的,實在是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
不過一心在和林子謙交談,滿心想從林子謙這裡探一探黑衣軍底細的他卻是不知道,緊跟在他身後的明玉珍,在進入關隘之後,臉色卻是變得越來越凝重。
和鄒普勝這個玩政治弄權術的人不同,幾年的戎馬生涯下來,已然讓明玉珍由內而外的變成了一個軍人。
因而在這般近距離接觸到黑衣軍的時候,明玉珍的全部注意力便也就放到了在着守備關隘的數百黑衣軍士卒的身上。
而也偏偏就是因爲這樣,明玉珍此時的臉色,才也會變得這樣凝重。
要知道,明玉珍他雖然年輕,但卻是在戰場上見過血,前前後後打過十幾場大戰的老將了。因而對於烏合之衆還是鐵血精兵,領兵作戰的明玉珍自然也是一眼便看的出。
這羣黑衣軍兵丁不簡單!
初接觸黑衣軍,一眼望過去,這便也就是明玉珍第一個念頭。
因爲單從這羣黑衣軍士卒看向他的眼神,明玉珍便也就知道,這是一羣真正敢殺人的廝殺漢。而且,還是一羣殺過不少人的廝殺漢。
當然,僅僅是殺過人的話,還萬萬不至於讓他明玉珍變得凝重起來。
畢竟明玉珍也是一個領兵作戰的將軍,這次他帶來的這一百號將士,一個個那也都是手上染過不少血的好漢子。
因而真正讓明玉珍他變得凝重的,其實還是關隘中這數百黑衣軍將士展現出的紀律性。
看看他手下這一百號兵丁吧,因爲這些人都是他明玉珍當年從隨縣家鄉帶出來的子弟兵。因而這些人雖然敢拼敢殺且對他忠心耿耿,但是在紀律方面,他手下的這羣兵丁卻也是及其一般的。
單在他從黃州來到德安這一路之上,他手下的這百餘兵丁便就是低語喧譁不絕。來到德安,算是回到自己的家鄉之後,他手下的這羣兵丁更是操着家鄉的方言,一個個吵叫的不像個樣子。
可是在這個時候,再看看這羣守備在關隘的這羣黑衣軍士卒。
在見到他們來的時候,一個個卻還是各司其職。守備門口和城牆上站崗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一下,出關隘迎接他們的數百兵丁一個個也是緊閉着自己的嘴巴,且站的筆直,簡直就像是一根根木頭。
而走進關隘,在看到關隘中的那些個黑衣軍兵丁。那一個個行事乃至於走路,也都是有章有法。
明玉珍注意了一下,這羣黑衣軍兵丁,竟然在平常走路的時候,都竟是邁着同一個步點走路。
所以在親眼見到這樣一幕的時候,明玉珍的額頭上便也不由下意識的滲出了一抹汗水。
從一個豪族族長變成一個領兵將領也是有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中,領兵轉戰南北的明玉珍,也決然算的上是見多識廣了。
在這兩年,他見過南來的草原精騎,也同樣見過湖廣那邊的苗兵,更加過不少只知道殺人乃至於吃人的瘋子。可說實話,直到今天,明玉珍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支紀律性這麼強的兵馬,也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強的壓力。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在這數百就像是會喘氣的木頭一般的黑衣軍士卒伴着他們一同走進關隘之後。
在同行的黑衣軍士卒無言的壓力之下,他手下這些個操着方言聊天的子弟兵,便也不由一個個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並且下意識的站成了一團,有些人甚至還忍不住將手掌放到了自己的兵器上。
“……”一片寂靜無言,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即便是鄒普勝也不由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呵呵,林先生,這……”安靜了片刻,感受到氣氛已經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時,鄒普勝也不由在臉上強擠出了一抹笑容,不禁準備說些什麼,緩解一下現在的氣氛。
不過此時卻還不等他將話說完,一名穿戴着甲冑的黑衣軍將領,便也不由從人羣之中邁步走了出來。
“大人,酒菜都備齊了,給天完弟兄們準備的飯菜,也都備齊了。請大人指示!”這將領高聲揖禮說着,看也不看鄒普勝,只是對着林子謙這般稟報道。
“好,很好。如此有勞秦將軍。兩位貴使,請!”這邊,在聽到這位姓秦的千戶官這般稟報之後,林子謙笑着,便也不由伸手做請。
不過在這個時候,在隨行的近千黑衣軍兵丁以無言的姿態將他們隱隱包圍的情況之下,鄒普勝便也不由強笑着,指着周遭的黑衣軍兵丁道:“林先生,您看這……”
“呵呵,您看我都忘了。秦將軍,貴使都已經來了,現在也已經到飯點了。也就被讓將士們在這候着了,讓他們也去吃飯去吧。”林子謙他笑着吩咐着,依舊是顯得彬彬有禮。
因而聽到他的這聲吩咐,秦千戶第一時間應聲領兵之後。便就也不由扯着嗓門,朗聲下令道:“全軍有令,原地解散,就食吃飯!”
“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迴應的卻是這上千黑衣軍兵丁的一聲齊聲高吼。
而後,這近千黑衣軍士卒,便也不由一什爲單位,邁着無比整齊的步子,相繼離開。
“呼~~”見此,看着黑衣軍士卒們離去的背影,明玉珍卻也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因而他知道,如果剛纔那羣黑衣軍士卒要對他們這些人動手的話,他們這些人絕對是一個也逃不掉的。
“好了,現在你們也都去吃飯去吧。”見此,鬆了一口氣之後,明玉珍對着手下那心腹擺了擺手,便也不由如此吩咐道。
然而令明玉珍他沒有想到的是,聽到他這樣的吩咐,那心腹卻是不由哭喪着臉道:“將軍,您讓我們和這羣人一起吃飯,萬一這羣傢伙……”
“閉嘴,你這丟人的東西。難道你連這點膽氣都沒有!如果你害怕,那你就在這餓着肚子吧。”明玉珍不等其說完,便也不由怒其不爭的對其呵斥了一聲。
然後,他便也就不由轉身,邁着步子和鄒普勝一起離開了。
所以見此一幕,那心腹在默然長嘆了一聲之後。便也就只得硬着頭皮,帶着手下的百餘弟兄,和剛剛那羣黑衣軍兵丁一起吃飯去了。
……
酒宴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畢竟在做的所有人都個懷心事。所以這頓酒宴,在一個時辰之後,便也就正式宣告結束了。
不過這頓酒宴雖然在這個時候只持續了一個時辰,但是在酒宴結束之後,天色卻也是不早了。因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鄒普勝還有明玉珍他們,便也在林子謙的安排下,準備在孝感關隘這裡過夜,然後等到明天一早在和林子謙一起趕路。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等到入夜的時候,鄒普勝和明玉珍便也不由爲了此行的目的,而一起商議起來。
“太師,您覺得我們這一次能達成目的嗎?”入夜,在鄒普勝的房間之中,明玉珍看着鄒普勝,在一想到在數個時辰前天亮時候發生的事情,便也不由如此問道。
“不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見過張世華。不過如果張世華他真的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的話,那麼這件事當有八成的把握。”鄒普勝這般說着,在語氣上倒也依舊顯得很自信。
因爲他知道,即便他們天完朝廷現在已經是名存實亡了。但是在江南之地,他們天完朝廷在底層百姓之間,卻依舊有着極大的人望。
所以如果張世華乃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那麼他也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和天完朝廷結盟的機會。並利用這個機會,將自己和黑衣軍的勢力發展到江南地區。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和張世華結盟的這個過程中。他們天完政權也是可以撈取極大的好處的,甚至以此爲機會,再度回到他們的全勝時期並壓過黑衣軍一頭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結盟這種事情,不過就是雙方在相互利用罷了。至於誰能在相互利用的過程中撈到最大的好處,到時看的便也就是自己的實力了。
因而在鄒普勝他看來,白天發生的事情,不過也就是黑衣軍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並以此展現自己的肌肉罷了。這在兩個勢力的結盟之中,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因而鄒普勝並不是那麼擔心。
不過即便是如此,在現在這個時候,鄒普勝的心中自然也不是平靜的。
因爲通過這件事他也就知道,他們現在的勢力與強大無比的黑衣軍相比。那真的是差了太多太多了,因而在這般實力極其不均衡的情況之下,他鄒普勝也真的沒有什麼太大把握。
畢竟他鄒普勝並不是能舌戰羣儒的諸葛亮,他們的皇帝陛下也不是仁德君子劉玄德,黑衣軍的張世華更加不是靠父兄遺澤上位的孫仲謀。
因而念頭想到這裡,鄒普勝便也不由一聲長嘆,並自言自語般的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這般說着,負手而立的鄒普勝便也不由默然不語,屋子之中便也再度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