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程德欲應沈家人間醉之約,泗州城商人吳家的醒悟
“根據他們的意思,像布匹、茶葉、瓷器、鹽等都是按照六四分成。只不過”章溢的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
程德的目光轉向章溢,默默地看着他。
“這些本地商人希望將軍能夠給他們開一個後門。他們希望參與泗州城招商後,能夠得到將軍的承諾,便是他們這些參與的人——他們的一個孩子能夠免除科舉,而進入泗州軍體制辦事。”章溢說完後,便低下了頭。
程德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呵呵, 這些人打的可是好算盤啊!真以爲這港口招商一事離了他們就辦不成了?”程德語調充滿了幾分寒冷。
“我泗州軍科舉力求公平,他們卻是要求我打破這種公平,往小的說,他們是在扯我泗州軍的後腿,往大的說,他們是在掘我泗州軍的根基。這種要求,我是永遠也不會同意的。如果他們以爲我離開了他們真的不行的話, 那他們就失望了。”
章溢擡起頭看着程德臉上陰沉如水的表情, 知道這種事情, 將軍是絕不會退讓半步的。
章溢進言道:“商人永遠逐利,沒有利益的事情,他們不會參與。這件事也可以看出來他們的本性,將軍大可不必爲了這些人而生氣。沒了他們,自然會有其他商人蔘與。我記得洪澤城那邊商人就挺願意的,不若聯繫洪澤城那邊,讓何文輝和葉兌他們試着聯繫一下,試探一下洪澤城那邊的商人,看他們願不願意參與到泗州城開港招商一事中來?”
程德目光一亮:“這個辦法倒是可以一試。”
“此外,泗州城本地所有商人,我會讓錦衣衛盯死他們的,但凡犯了《泗州律法》的禁止條例, 我絕對會讓他們知曉法的厲害之處。”程德忽然補充道。
章溢沉默不語,說實話,他心中也對泗州城那些本地商人感到很失望。
但一想到他們逐利的本性,章溢的心情便轉爲平靜。
程德忽然眯眼看向章溢:“你起初說的是其一,既然言其一,必有其二,可否給我說一說?”
章溢對上程德的目光,心中一陣苦笑。
“其二,江都沈萬三派了一支商隊來了泗州城,這支商隊管事名爲沈金。沈金來到泗州城後,買了原先一品堂,如今一品堂地契在戶部書佐辦事人員見證上,已經歸屬於沈金。沈金拿到地契後,便將一品堂改造了一番,以‘人間醉’之名辦了個酒樓。另外——”
“沈金花重金聯繫到屬下,想要拜託屬下告知將軍一句話。”
章溢說到這裡,忽然止住了。
程德臉上平靜如水:“什麼話?”
章溢沒有絲毫猶豫:“沈家嫁妝,已經在人間醉放着,將軍什麼時候有空去拿?還有,再深入地談一談開港招商一事,這事情上,沈家願意相助將軍。”
程德一愣,心想這沈家還真是擺明了誠意,看來,自己有必要去一趟了。
他可不是爲了那份什麼嫁妝,當然, 他也想見識一下沈家的嫁妝究竟有多少份量。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人間醉,我倒要看一看沈家究竟想和我們泗州軍如何談?如果他們另有要求,甚至比泗州城本地商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麼,這開港招商一事,只能暫且放一放了。”程德神色透露出幾分無奈地補充道。
章溢點了點頭:“沈家這次懷着如此誠意,想必他們不會不智的!倘若這沈家果真不智,甚至獅子大開口,那麼,這沈家將來最好祈禱別犯事,否則必將引來我們泗州軍的雷霆之擊。”
看到章溢臉上的不善,程德深深地看了章溢一眼:“聯繫洪澤城那邊商人蔘與招商一事,你先讓何文輝和葉兌,試着將這個泗州城開港招商一事,向他們透露一點口風,先試探一下洪澤城那些商人的反應再說。”
“是。”章溢躬身回道。
“嗯。你先告訴沈家那個管事,就說我明日午時,便會到人間醉。”程德叮囑章溢道。
章溢應道:“將軍請放心,待會兒屬下便派人將此事告知那沈家管事沈金。”
程德滿意地看着章溢:“你先下去忙吧!”
“屬下告退。”章溢規規矩矩地朝着程德行了一禮。
程德目送着章溢遠去,良久,才收回目光。
“張七九!!”
“屬下在!!”
書房外傳來了張七九的聲音。
下一瞬。
張七九進入了書房,並在進入後,立即關好了書房的門,低着頭,靜待程德的吩咐。
“讓你手下的錦衣衛,好好盯緊了泗州城所有商人的生意,暗中查一查他們可做了不法之事?若是查有實證,直接將犯法之商人抓捕,交由刑部朱升審理,至於他們的家財土地,全都交由戶部方銘去接收。”程德不假思索地對着書房外道。
“屬下遵令!”張七九回道。
程德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是。”張七九躬着身退出了書房的門。
書房裡又只剩下程德一人,程德的目光停留在伏案上搖曳不定的燭火上,思緒紛飛。
“嘭!!”
一張大手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一張大案上,這張大手的主人赫然是一張國字臉,眼睛眯成一條線,臉色十分紅潤,額頭油光可鑑。
吳禮擡頭望着自己的爹此時陰沉着的一張臉,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莫非是我昨夜偷偷翻牆出去喝花酒的事情,被我爹知道了?
想到這裡,吳禮感到有些心虛,弓着身子,低着頭,不敢直視着自己的爹吳儉的眼睛。
“豈有此理!這泗州軍可真是不給我吳家一點顏面啊!”吳儉臉上露出不痛快的神色,目光顯得有些陰鬱。
吳禮聞言,心中驀地鬆了一口氣,原來爹生氣不是爲了我偷喝花酒的事情啊!
他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說些什麼了。
他很瞭解自己的爹,自己若不順着他的話說些自己的想法,恐怕事後必然會遭到呵斥。
沒有半分猶豫,吳禮出言道:“爹,這泗州軍如今的實力,倒也可以不用給爹面子。”
嗯?
吳儉錯愕地看着自己這個傻兒子。
接着,吳儉的臉黑了下來,面色不善地看着吳禮:“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一二來,你就等着挨我的揍吧!這一次,我會把你吊起來打,讓你半個月躺着下不了牀!”
吳禮聞言,心中一寒,腦海中似乎想起了以前某種不好的回憶,臉上的臉色也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爹這話,恐怕是真的。
吳禮平復了下心緒,擡起頭對上了吳儉的目光:“爹,如今泗州軍,光是兵馬,根據之前孩兒看到和聽到的,如今恐怕不下五十萬了。他們有這五十萬人馬,準確地說,是泗州軍徵虜將軍程德有這五十萬人馬,至少可以不用將這個世上所有人放在眼中,即便是元朝的皇帝也一樣。那麼這樣想來,爹是不是心裡好受了點呢?”
吳儉詫異地看了自己這傻兒子一眼。
這還是自己那個廢物兒子嗎?
怎麼今天感覺有點不一樣呢?莫非是錯覺?
吳儉想了想道:“你爹,我好歹是泗州城有頭有臉的人,這程德也未免太不把我看在眼中了。”
吳禮暗中撇了撇嘴,就這?爹可真能吹!
吳家最輝煌的時候,也是元朝還未亂的時候。
那些老黃曆的事情,爹你可就不必再說了,孩兒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再說了,這些事也與爹你無關。
當然,這些話,吳禮也只在心裡說一說罷了,真要當場說出,恐怕他這個老爹會當場將他吊起來打,而且還是很慘的那種。
“爹,你可否說一說事情的經過?”吳禮的目光看向吳儉。
吳儉目光閃過一些錯愕,但沒有絲毫磨蹭:“這泗州城開港招商一事,我們泗州城本地商人全都暗中聯合起來,一來是這件事,我們若是參與其中,獲利很多,至於二嘛”
看到吳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吳禮瞬間懵了:“爹,你可不可以別用這種眼神看孩兒,孩兒害怕!”
吳儉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張口便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要不是爲了給你謀個官身,你爹至於求爺爺告奶奶,到處給人送禮,纔有機會參與到這些泗州城商人聯合中去?老子要不是爲了你着想,老子至於忙上忙下嘛?”
吳禮心中一驚,這還是他認識的爹?
突如其來的感動是怎麼回事?
不過,吳禮隨即反應過來後,便面色大變,額頭上冷汗直冒。
吳儉看到自己兒子突然成了這個模樣,不禁面色一變,疾步來到吳禮面前:“禮兒,你怎麼了?可別嚇我啊!我吳家到我這一代,可就剩下你這根獨苗了,你可不要有事啊!”
吳禮看到自己老爹對自己露出的關心神色,心中一暖,接着便是感到寒意襲遍全身,慌張地說道:“爹,這一回,我們吳家完犢子了!”
吳儉則是一怔,隨即便是大手拍在了吳禮頭上怒道:“你小子是怎麼說話的?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抽死你!”
吳禮表示心累,便繼續耐心道:“爹,你可瞭解這個徵虜將軍程德?”
吳儉嗤之以鼻,眼神佈滿嘲諷:“怎麼,你這小子,還要教教你老子?”
吳禮心裡很慌,眼神看着吳儉有一種牛頭對不上馬嘴的無力感:“爹,你可不要被《泗州日報》的宣傳給騙了,你不會真的以爲這徵虜將軍程德是個仁義而充滿慈善,是那種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吧?”
吳儉怔住了:“大家都不是這麼傳的嗎?再說了,你爹我曾經親眼近距離觀看那程德,笑着很儒雅,是一個方正之人。”
吳禮垂首頓胸:“爹,你——糊塗啊!”
吳儉的臉頓時寒了下來。
吳禮仿若沒有看到一般:“爹,你不想想,這個程德是怎麼有如今地位的?他可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以他如今的地位,爹覺得他會接受爹你們聯合起來的威脅嗎?更重要的是,這個程德手裡可是掌握了五十萬人馬,他要是對付我們吳家,可以有無數方法。我們吳家對上程德,那就是以卵擊石,爹你是想要斷子絕孫,還是家族香火不斷呢?”
吳儉陷入了思索,沒過多久,吳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禮兒,爹想要家族香火不斷,該如何做呢?”
聽到吳儉的話,吳禮瞬間鬆了口氣。
“爹,你立即包一份大禮,去聯繫泗洲城港口招商的負責人章溢,對了,冒昧問一下,爹和其他商人,商討最後的分成比例是怎樣的?”
“六四分成,我們六,泗州軍四。”
“爹,您聽我一句勸,現在,立即,馬上前去聯繫章溢,就跟他說,我們吳家願意傾全家之力,相助徵虜將軍泗州軍開港招商一事,而且比例分成爲九一,我們一,泗州軍九。”吳禮臉上露出幾分焦急。
吳儉卻是面色有幾分猶豫。
吳禮看到吳儉面色的猶豫,頓時大怒:“爹,您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一些錢財,怎比得上我們吳家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您若不當機立斷,那麼,我們吳家很可能就此斷了血脈傳承,爹,難道您要成爲我們吳家的罪人嗎?”
吳儉額頭上一片冷汗直冒:“禮兒,沒想到,關鍵時候,你還是有用的。我現在就帶着一份厚禮去找章溢。”
吳禮沒好氣地回道:“我我以前坑爹,頂多是費一些錢財,這一次爹你坑我,卻是要賠上我的命。爹,你現在要抓緊時間,不要耽擱了,我們吳家這麼多人的性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吳儉複雜地看着吳禮:“禮兒,事情真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
吳禮:“.”
吳禮面露焦急,語氣有些發顫:“爹,徵虜將軍程德是一個梟雄,梟雄都是什麼性子,你應該明白。這一次,爹你們威脅了他,你說他會不會派人監視着我們的一言一行呢?如果我們家但凡犯了一點事,恐怕會有難以想象的後果。依我的估計,或許我們家附近,應該多了一些監視的人。如果爹不信的話,爹可以讓府中的徐師傅查探一下府外的情況。”
吳儉目光一亮:“好,爹這就去聯繫徐兄,你在此稍候。”
吳儉匆匆而離去,只留下吳禮一人在房裡徘徊,暗暗焦急不已。
沒過多久。
吳儉去而復返,只不過,此時,他的臉色看上去極爲慘白。
吳儉臉上露出了落寞之色:“禮兒,爹現在就去找章溢,哪怕是跪在他府外,我也要見到他,我要爲我吳家謀得一絲生機。這事情,是爹欠考慮了。還有,禮兒這一次的表現,讓爹感到欣慰。今後吳家交給你了,我也放心了。”
看到自己老爹吳儉這副樣子,吳禮心中忽然很難受:“爹,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吳儉搖了搖頭:“你還年輕,這種掉面子的事情,由我去做便好。況且,這一次,都是因爲我,差一點連累到了整個吳家。我既然犯了錯,就要承擔起犯錯的後果。”
說完後,吳儉踏出了屋子,邁入了黑夜,留給吳禮一個蕭瑟、堅定的背影。
吳禮的眼眶有些溼潤,隨後他腦海中開始轉了起來。
要是爹沒有見到章溢,那該怎麼辦?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吳禮忽然目光一亮,前幾日,他倒是接觸了一個泗州軍體制內的官員,或許可以從他身上入手了。
他記得沒錯的話,那人當時對他收藏的一幅畫頗爲感興趣。
或許,吳家的轉機就落在那幅畫上面了。
念此,吳禮便返回自己屋裡,帶上一幅畫以及一些地契,同樣地邁入了黑夜。
吳家不僅是爹的吳家,還是我吳禮的吳家,我一定不會讓吳家出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