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康茂才:在座諸位不知幾人能活?
眨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
至正十三年二月五日。
寒風乍起,風吹在人身上宛若刀割一般,令人極爲難受。
除了寒風,還時不時地有冷雨降落。
這種天氣,誰也喜不起來,更不願早早地起來,都喜歡躺在被窩裡,哪怕是啥也不幹,心裡也總是舒暢的。
當然,面對這種惡劣的天氣,靠種地爲生的百姓,還是頂着這種天氣所遭受的罪,前往自己種的地裡查看。
不看,總擔心來年收成不行,而收成好不好,可是決定人的生死大事。
是以,天初亮,六合城城內的百姓,便三三兩兩地往城外田地跑。
這田地裡種的東西,可都是百姓的命根。
程德是被一股透過窗戶縫隙而闖進屋裡的寒風給冷醒的,醒來後,他發現身旁的沈靈鈴依然在熟睡着。
此刻,程德已然沒有了一絲睡意。
因爲他的耳朵聽到了屋外的動靜——風呼呼地響着。
還能聽到雨水潺潺聲。
程德心中輕嘆一聲,這種鬼天氣已經持續七日了,可真是讓人發愁。
他愁的事情主要是百姓地裡種的東西,還有在六合城軍營訓練的泗州軍的士氣,以及泗州軍治下百姓有無凍死得到情況。
根據六合城絕聲衛傳遞給他的消息,已經有一部分百姓田裡種的糧食作物,是保不住了。估摸着來年也不會有什麼較好的收成。
這種情況的出現,跟最近反常的天氣有關。
這天氣的氣溫極低,也是令程德極爲束手無策的事情。
按照後世的計算,這溫度恐怕都零下十幾度了。
這,很不正常。
這種極端的天氣,對於百姓來說,是一種折磨。
其實,對於泗州軍來說,也是一種巨大的考驗。
冰冷的鎧甲着身,手腳凍得皮膚皸裂,嚴重的影響到了泗州軍日常訓練作息,以及泗州軍的士氣。
雖然一千醫護兵都已經全部安排下去了,但是,人手依然顯得不足。
根據何偉遞上來的統計情況,將近十萬大軍,竟然有五萬士兵身上有了不同程度的凍傷。
甚至於嚴重的,已經臥病不起了。
之前,何九四運送來的物資,其中用於保暖的東西,在這種殘酷的天下下,顯得極爲不足。
這種情況,其實不止是六合城泗州軍,根據各地泗州軍守將傳來的情報,都有發生。
爲此,程德特意將王履調到了六合城,交代他研製出一種可以解決皮膚皸裂的藥膏。王履接到程德交代的任務後,便廢寢忘食地投入其中,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天。
除了這些,六合城各曹中的戶曹主簿將六合城百姓的一些情況彙報了上來。
六合城百姓人口五萬戶,因天大寒而凍死者達千人,身體皸裂不一者達一萬人。
單單是一個了六合城的情況,就已經足以窺見因天氣寒冷而造成影響的冰山一角了。
而這,便是程德心中頗爲憂慮的地方。
他根據六合城的情況,不禁想起了治下泗州城、濠州城、淮安城
爲此,程德嚴令各地戶曹統計各地當地百姓受寒情況,以及讓各地主事者發放保暖衣物、挨戶送薑湯熱湯給百姓去寒。
這些東西所耗費的錢財,全都掛在泗州軍戶部上。
而戶部本來較爲盈餘的錢財,正以驚人的速度耗損,這讓管理戶部的主簿方銘都感到心驚肉跳。
方銘爲此還寫了一封文書,讓人八百里送至程德處。
程德看了這封文書,大體可以概括爲五個字:戶部沒錢了。
程德更是看到了文書暗含的意思:快打錢。
因此,程德也是頭疼不已。
但他看到的是全局,所以他只能再苦一苦戶部了。
等熬過了這段日子,他再想辦法籌錢給戶部了。
想着這些,程德滿懷心事地推開了門。
一陣如刀的風颳在臉上,讓程德眉頭一皺。
關好門後,程德邁着步伐,朝着書房走去。
走至半路時,程德忽然想到他泗州軍治下都這樣,那麼,整個天下又該是怎樣的場景呢?
天下,在這個時候,其實更亂了。
這場酷寒,讓許多人沒了活路。
他們就只能鋌而走險,去搶、去偷、去殺人.
一切,只爲了活下去。
各地起義的反元軍隊越來越多。
當然,與之相對的是,擁元的起義軍也在漸漸地增多。
整個天下,除了泗州軍治下,已經難以尋到一片安寧之地。
可是,即便是泗州軍治下,暗中也有一股暗流在涌動。
似乎,有人在牽頭欲將泗州軍治下各地擁元的人給聯合起來。
只是,泗州軍治下的錦衣衛和絕聲衛無孔不入,泗州軍治下的風吹草動,全都在程德的掌控中。
程德對於這些人的動作沒有理會,他等着這些人的力量再大一些後,然後一舉消滅。
此事,他早已經暗中授意何三五與程瑩兩人前去處理此事。
當前泗州軍形勢如此嚴峻,其實,元軍一方,也沒有好到哪去。
這種酷寒的天氣,不僅是讓各地起義軍將士冷,也讓各地元軍冷。
尤其是集慶路的元軍,除了身體上的冷,其實,他們的心也在逐漸變冷,目光更是沒了什麼精氣神,只有一臉菜色。
因爲集慶路缺糧了。
現如今,集慶路元軍每日雖然食兩頓,但每一頓都是稀粥,不過每個人所分到的稀粥裡也沒有多少米粒。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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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老子受不了了!”
集慶路統帥福壽麪無表情地看着手底下的大將宣泄着不滿。
他知道,集慶路缺糧,不僅下面的士兵難過,他們也難過。
以前,至少每頓都能吃飽,現在,他們每頓只能吃五分飽。
相比較手底下的士兵,其實,他們已經好了太多。
“集慶路四周都是泗州軍,尤其是六合城和鎮江路這兩支軍隊,死死地盯着我們。之前,我已經試了各種辦法,派人去其他地方借糧。可是,我派出去的人都死了。你們以爲就你們自己受不了嗎?我也受不了!你們與其在這裡抱怨這個,不如好好想一想該如何退敵,纔是首要之務。”福壽冷冷地望着那些在抱怨的將領。
福壽的話,一下子讓衆人都沉默了。
“康茂才,我聽說你最近帶着手底下的人,都在打城內那些地主的秋風?”福壽陰沉着臉望着康茂才。
康茂才聞言,眉頭緊蹙,暗道:是誰將此事泄露了?還是說福壽在我身邊安插了他的人?
康茂才擡起頭對上了福壽的目光,從容地回道:“大人,我是在向他們借糧,並非什麼打秋風,等後面退敵後,我會想辦法還給他們的。”
“大人,我有一句話要說。一旦泗州軍攻了進來,他們這些地主有再多的糧食,也是白搭。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那泗州軍,與其這樣,不如先讓我們的人填飽肚子。”
福壽拍了下面前的伏案,叱喝道:“放肆!你這樣做,不是在逼反那些地主資敵嗎?一旦集慶路支持我們的地主紛紛暗中聯絡程德,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再者,他們這些人都是支持爲我們大元朝的,還有很多貴族與大都那邊都有聯繫。”
“你這麼做,不僅僅是在掘大元的根基,還是在要我福壽的命!一旦他們中有人將此事上報朝廷,我輕則被剝奪官位,重則下獄。康茂才,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此次,暫且記你一次過,你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要是再聽說這種事情,我決不輕饒。至於他們那邊,我會去好好安撫他們的。”
康茂才聞言,面色不虞,目光極爲陰沉。
福壽沒看康茂才的神色,而是繼續道:“眼下困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欲在三日後親領大軍與泗州軍決戰。到時候擊敗了泗州軍,糧食女人什麼都會有。可什麼都不做,就只能坐以待斃。你們都下去好好準備,把剩下的糧食全都用上,讓將士們在這三天內吃飽,好好提升一下士氣也不錯。這一次,我們只能勝,不能輸!”
“遵令!”在場衆人紛紛應道。
康茂才望着上首的福壽,眼裡閃過一絲失望。
大人,你可不是什麼知軍之人啊!
一想到這裡,康茂才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無光。
他的心中開始有了一些動搖。
如果這一次福壽作戰不利,他該何去何從?
或許,投了那泗州軍,也算是一個好去處。
如果福壽願意聽他的意見,將集慶路的地主那些人擁有的糧食全都借過來留給自己的人用,這集慶路未必不能繼續支撐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或許可以尋找新的機會。
只是,事與願違。
康茂才輕嘆了口氣後,他對於大元在心中已經不抱什麼期望了。
他已經決定了,如果福壽戰敗,他就拿着福壽的人頭開門投降。
這樣,他便能在泗州軍那邊可以換取一份功勞,或許還能得到一個不錯的官職。
識時務者爲俊傑。
在大勢面前,無論做什麼,也難以改變什麼,還不如順勢而爲。
康茂才深深地望了一眼福壽,又瞥了一眼四周的將領,暗道:不知接下來的這一次大戰,在座的不知幾人能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