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背水一戰
上元縣城門緊閉。
城內福壽府邸。
書房。
“豈有此理!這陳埜先父子倆,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就是個白眼狼!在這種時刻,竟然選擇了投降,簡直是可恨!”福壽狠狠地拍着面前的伏案,眼中露出憤怒之色。
康茂才望着福壽生氣的樣子,眼睛深處浮現出一絲嘲諷。
眼前這般時刻,只知道無能狂怒,不知道想對策解決眼前困境,作爲一名統帥,這是極爲不理智的地方。
果然,這福壽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雖然此人才學很高,但才學再高,不等同於打仗方面就厲害。
可惜,眼前整個集慶路所有大權,全都在此人手裡。
這,就是現實。
而他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
多次進言,都被這福壽以這樣或那樣的理由隨意打發了。
時間久了。
康茂才那顆火熱的心,也逐漸冷卻了。
如今,站在人羣中的康茂才,一言不發,低着頭,目視地面。
他已經想好了,爲福壽這樣的人獻出自己的性命,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再說了,這福壽也不值得他賣命。
識時務者爲俊傑。
很顯然,現在的趨勢,便是泗州軍攻下集慶路。
這種事情,只分早晚,但終究還是屬於泗州軍。
因爲整個集慶路最大的問題是缺糧,而缺糧,便意味着這場大戰就算打起來,也沒有多少懸念。
他康茂才即便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手下的五十萬軍民着想。
畢竟,跟着他的那五十萬軍民,可都是一直信任他的。
他康茂才不才,但也知道恩義二字,有恩必報、投桃送李,這纔是他。
爲了那五十萬軍民謀一條活路,在康茂才看來,就是他帶着這五十萬軍民投靠泗州軍。
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投靠泗州軍?
只要福壽還在,他要是有個什麼動作,很可能會被福壽察覺,這樣會讓事情多出來一些變數。
雖然福壽這個人不知兵,但是此人工於心計。不然,此人也不會是掌握整個集慶路的人了?
所以,康茂才只能選擇穩妥的辦法,靜待時機,然後伺機而動。
倘若這福壽發生了什麼意外.
康茂才的心裡怦怦直跳。
忽然。
“康茂才!!”一聲怒吼將康茂才拉回到了現實,也嚇了他一大跳。
他聽出來這聲音是福壽的。
剛剛他出神是在想法子謀福壽的命,這突然被福壽這麼一弄,倒是讓康茂才有些心虛。
康茂才緩緩擡起頭,看向坐在伏案旁的福壽。
此刻的福壽,陰沉着臉,看得康茂才一愣。
嘶!
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
眼前福壽的神色,很是讓康茂才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之前大街上遇到的一個神算子常說的話。
那個神算子算得很準,康茂才也有些相信。
這下子,康茂才心裡更加堅信了絕不能陪着福壽一起共赴黃泉。
他要投降泗州軍謀活路。
“泗州軍來攻上元縣,你可有什麼好的辦法?”福壽怒視着康茂才。
康茂才先前還有些緊張,如今,卻是很淡定,他想着沒必要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
因爲不吉利。
在康茂才眼中,像福壽認不清形勢的人,便是一個死人。即便福壽是一個將死之人,但將死之人最終也是是死人。
但是福壽的問話,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不然,惹怒了福壽,對他也不好。
泗州軍來攻上元縣,我軍因缺糧必敗,這是真話,康茂才不想這麼回答。
可是若說泗州軍來攻上元縣,我軍必勝,他又覺得這很可能讓福壽給他上一些眼藥。
思之再三,康茂才略微思索,才道:“先發制人,方能獲勝。後發制於人,則必敗。現如今,整個集慶路都缺糧,這是最大的問題,繼續堅守着上元縣,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只會坐以待斃。想必以大人的才智,也不會困守在上元縣。如今之計,依末將之意,便是大人親領大軍,出城與泗州軍背水一戰。若成,則我軍勝而泗州軍敗,泗州軍必將撤兵,而集慶路之圍必解,江寧縣或能拿回來。若敗,則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福壽憤怒的雙眼,聽完後卻是若有所思,他詫異地看着康茂才。
原本他在氣頭上,準備給康茂才一個教訓,讓他好好尊敬自己這個上司。
他心中也對康茂才沒有抱多大期望,不曾想,這康茂才倒是真說出了一些東西。
而康茂才所說的話,不僅讓福壽眼前一亮,在場的諸位領軍將領,都暗暗叫好。
場中有人已經忍不住了,立即對福壽說道:“大人,這康茂才所說的話,倒是有幾番道理。大人或可按此行之,則我大元必勝!”
“是啊!大人,我們上元縣如今的情況,可是刻不容緩啊!必須要做出選擇了!如果大人留守上元縣,則我軍因爲缺糧的問題,一旦泗州軍攻來,我軍必敗。可若是大人選擇主動下手,那麼,這結果可就說不定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九尺大漢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大人,我們出城作戰吧!趁着泗州軍還未來到上元縣境內!”一位國字臉大漢急忙催道。
“大人,快做決定吧!泗州軍拿下了整個江寧縣,陳埜先那王八蛋肯定做了泗州軍的嚮導。這陳埜先對整個上元縣的地勢可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將從江寧縣到上元縣一條最近的路告訴了那泗州軍,那麼,我們便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可以準備了。現在,從陳埜先父子投降泗州軍傳開來,已經過了一些時間。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還望大人明鑑!”一位與陳埜先平日素來不對付的將領也開了口,他心裡對陳埜先先是詛咒了幾百回,然後恨不得取而代之,暗暗可惜爲何那個投降泗州軍的不是他?
福壽本來在認真思索着,心中也有些遲疑。
但是,他看了眼在場衆位將領心中的急切。
他知道,這一刻,他若是再遲疑下去,恐怕會引起這些殺才的不滿。
萬一這些人因爲不滿而懷恨在心,在泗州軍攻打來時,給他來個背刺,那他就危險了。
在人心這塊,他可是門清兒。
不管福壽願不願意,他知道,迫於眼前形勢,他必須答應下來。
於是,福壽望着在場衆人的神色,最終無奈地開口道:“既然大家都贊成,那麼,我們就出城與泗州軍作戰,也是背水一戰。傳令讓上元縣十萬將士全都填飽肚子,然後,我們大軍出城與泗州軍決戰!”
“大人,這填飽肚子的話,這上元縣僅有的糧食全用了,恐怕也做不到啊!”一位將領接話道。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其他地方的士兵,他們肯定要餓肚子了。這要是個處理不好,恐怕集慶路會大亂。”另一位將領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福壽沉思須臾,這才堅定地開口道:“我意已決,無需再言。這一次,如果我們不能擊退泗州軍,那麼,我們的下場便是個死。唯有我們擊退了泗州軍,我們纔能有機會活下來。至於其他地方的士兵餓肚子一事,就暫且讓他們忍一忍餓,等我們勝了再說。將我的命令傳下去,這一次上元縣的糧食全用了。既然是背水一戰,那麼,我們就不要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了!”
“遵令!”在場衆人紛紛高聲應道。
“好了,你們都下去好好準備,都把探子全部派出去打探泗州軍的軍情。另外,要抓緊時間,先讓十萬將士飽食一頓。然後,我們出城迎敵!”福壽朝着衆人擺擺手道。
衆人點頭,便迅速告退離去。
康茂才在人羣裡望着福壽一籌莫展的模樣,心裡感到一時痛快。
只是,一想到福壽將上元縣的所有糧食用了,那麼,那分佈在集慶路其他幾個縣的五十萬軍民,他們該吃什麼時,康茂才的心裡便不怎麼痛快了。
要知道,那五十萬軍民,可是有不少老弱婦孺的。
這五十萬軍民,要是餓個一天,是要死不少人的。康茂才可是深有體會的,當一個人餓到了極限的時候,在那種時候,這個人很可能做出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尤其是當他上有爹孃,下有妻兒時,爲了謀一口吃的,將會踐踏世間上一切的規則,所謂仁義道德則是一點也不會再有。
在康茂才看來,這福壽領着十萬大軍出城與泗州軍決戰,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分出勝負的。
而且,在人數上,福壽這邊還比泗州軍多。
兩軍相戰,拖的時間越久,那麼那五十萬軍民必然會生亂。
想到這裡,康茂才決定需要做一些什麼了。
他可不想看到那五十萬軍民因爲餓肚子的問題,而做出一些超出他想象的事情來。
康茂才輕嘆一口氣後,他決定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才行。
康茂才離去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福壽,暗道:不要怪我,我也是沒法子了,爲了那五十萬軍民,我必須要借你身上的東西一用了。
康茂才瞥了一眼福壽脖子上的頭顱,想着該如何順利拿到那個頭顱呢?
剛剛那些將領中,可是有不少是福壽的心腹。
他如果在這裡動手,只怕自己會陷進去,這方法並不可取。
看來,只能再找機會了。
想不到什麼好辦法的康茂才,如今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
或許,良機倏忽間將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