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房?”諸素素有些驚訝,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在柱國侯府的時候,燒熱水都是廚房。如果有小廚房,就是在自己院子的小廚房燒的。
再則杜恆霜的正院有一個專門開闢出來的耳房,是用來燒熱水供應她正房內室的浴房的。
如安國公府這邊,竟然有一個熱水房,確實很出乎諸素素的意料之外。
“爲什麼要單獨開一個熱水房?”諸素素很是不解,“國公府這麼大,後院只有這一個熱水房怎麼夠用?天熱的時候還好,若是冬天,離熱水房遠一些的院子,等熱水沒有擡到,就變成冷水了,這是誰腦子有問題想出來的主意?”
那婆子嘻嘻地笑,道:“這個奴婢倒是打聽過,說是史姑娘的主意。因在後院住的這些姑娘,都是沒有名份的,不能用自己的小廚房。大廚房倒是能燒水,但是姑娘一多,要用熱水的時候就越多,所以史姑娘就索性跟康管事說了,在內院另建一個專門燒熱水的熱水房,給各房的姑娘用,倒也便宜。”說完又道:“至於夫人說的冬天擡水會冷,這一點大概史姑娘還沒有想到吧。她們住到這府裡,也只比夫人早兩個月而已,還沒有在這裡過過冬天呢。”
諸素素笑了笑,“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吧。——沒有在這府裡過過冬天,難不成她們都是從嶺南來的,這輩子都不知道長安的冬天是什麼樣兒的?”能想出這種主意的人。是太天真,還是故作天真?
諸素素倒是不放在心上。對她來說,這些姬妾就跟她前世打遊戲要通關的小怪獸一樣,要是沒有她還會手癢呢……
“這個奴婢倒是不知。就是夫人說要用熱水的時候,奴婢就派了兩個人去熱水房要熱水。熱水房的人知道是夫人要的,很是殷勤,讓咱們的人不用等着,先回去,她會派人把熱水送過去的。”那婆子說到這裡,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諸素素一眼。
說起來。也算是她們失職了。本來要是她們自己把水擔進來,就沒這回事了。可是她們一時疏忽大意,就讓別人鑽了空子……
諸素素眉頭舒展,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容易了。”說着指了那婆子道:“你帶着先前你去熱水房的人。再去一趟熱水房。看看那管事還在不在,如果在的話,帶她一起去外院見公爺。就說是我說的,那熱水房的婆子,是這件事的關鍵所在。”
那婆子夫家姓劉,是全家跟着諸素素嫁過來的,也算是一個管總的頭兒。
聽諸素素說了,劉婆子忙帶着剛纔那兩個婆子往熱水房去了。
諸素素又對留下的婆子道:“以後咱們院子的水,都在自己的小廚房燒,不要去外面。——去吧,快去給我燒一桶熱水。”她都要累死了,急需泡一泡熱水澡,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
因今天是諸素素和安子常大婚,正院的小廚房其實一直備的有熱水。
很快就把一桶熱水擡進來,注到浴房半人高的大木桶裡。
諸素素將自己配的精油和花髓滴了幾滴到熱水裡面,才脫下衣裳泡進去。
滿滿的熱水夾雜着精油的芳香撲鼻而來,讓諸素素立刻鬆弛下來,仰靠在浴桶的凹槽上,她閉目沉沉睡了過去。
劉婆子帶着兩個人來到熱水房前,推開院門進去,卻見裡面橫七豎八,躺着四五具屍首,都是先前在熱水房裡伺候的下人,嚇得魂飛魄散,不由自主尖叫起來,忙忙地跑回去給諸素素報信。
諸素素在浴桶裡被驚醒了,問道:“怎麼啦?”
“回夫人的話,那熱水房……熱水房……裡所有的人都死了!”劉婆子聲音顫抖着道。
諸素素心裡一沉。想不到這潭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渾濁。
“也罷,你叫人把那熱水房封了,再派人去給公爺送信,就說,這件事,八成跟那些賓客無關,讓他把賓客們放了吧。”想到在自己大婚的日子,因這件飛來橫禍一口氣得罪這麼多賓客,諸素素也覺得頭疼。一上來就是這樣刀光劍影,又殺人又見血的大戲,她的大婚一定要這麼刺激嘛=,=
……
安子常先前出了正院,先去內院女眷宴客的偏廳。
他家裡沒有別的女眷,那些姬妾又不能出來待客,就請了許紹的繼室方嫵娘過來幫他作爲主家的女眷招待賓客。
杜恆霜一來是因爲家裡孩子小,離不開她,二來也是因爲她孃親方嫵娘在這裡做主儐招待客人,她來比較尷尬,就跟諸素素說了,她大婚的時候就不過來了,等諸素素三朝回門的時候,她再跟她見面恭喜也不遲。
諸素素和杜恆霜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介意這些小事情,讓杜恆霜自便就行。
誰知竟然出了這種事。
安子常揹着手來到偏廳門口,卻看見自己的姬人史茜茜垂手侍立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這種場合,你們不能出來嗎?”安子常很是不悅。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不想這些女子出來打諸素素的臉。
他雖然跟諸素素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他很欣賞她,跟她在一起說話很舒服,把諸素素當朋友一樣,當然不會故意塌她的臺。
該守的規矩就要守,誰要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守規矩,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出去往前門,一條是回頭往後門,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離開安國公府。
他們廟太小,供不起這些不聽話的大佛。
安子常對這些女人好多連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別人送他了。他就找個地方放着,自己都糊塗到底有多少個。
要不是這一次他算是正式成家開府了,這些女人還散漫在他各處的宅子裡。
都是康管事把她們接到安國公府的。
安子常年歲不小了,這些年寧願在青樓裡偎紅倚翠,也不肯成家立業,爲安家傳宗接代。
好在他一個長輩都沒有,也沒有人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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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若不是因爲他確實需要一個妻子,他也不會動了成親的心思。
有了正妻,他的姬妾就能安置了。
再說在正室進門之前。這府裡也需要女人打點。
安子常沒有女性長輩。就只有從姬妾裡面挑人出來暫時管着。
史茜茜就是從那些姬妾中挑出來的比較懂事的一個。
現在看來,懂事也有限。若是懂事,她就不會杵在這門口了。
安子常沉下臉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史茜茜擡頭看見是國公爺來了,臉上頓時揚起一道炫目的笑容:“公爺!”忙不迭地屈膝行禮。又擔心地問道:“外面好像是走水了。公爺。不會有事吧?”從她這裡能看見外面的火光,只是女眷在裡面屋裡暫時還沒有看見。
“我問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還不下去!”安子常壓低聲音訓斥道。壓根不提有沒有走水起火的事兒。
史茜茜知道安子常誤會了,抿嘴笑道:“公爺,許夫人叫我在這裡照應的。她們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當我是奴婢呢。——公爺放心,不會給公爺丟人的。”
安子常哼了醫生呢,“你本來就是奴婢, 有什麼身份?”說着,揹着手立在門前的暗處,等着康管事拿名單過來。
史茜茜被安子常的話說得眼淚汪汪,拼了命才忍住沒有掉下淚來,低頭垂首站在安子常身邊,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安子常的貼身丫鬟。
過了一會兒,康管事拿着名單進來,低聲對安子常道:“公爺,女眷的名單在這裡。”
安子常點點頭,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發現自己也沒法親自去一一對名單,康管事又是男人,諸素素在正院救治傷員,看來看去,還只有讓史茜茜來做這件事。
“喏,拿去,對着這個單子上的名字,將所有人過一遍。不能多一個,也不能少一個包括下人,知道嗎?”安子常吩咐道。
史茜茜不知道出了何事,忙道:“公爺,下人的名字這上面也有嗎?”
一般宴客,不是隻有前來赴宴的主子的名字?怎會連下人的名字也有?
但是安子常這一套規矩,是跟着柱國侯府學的,不獨主子,就連跟着進來的丫鬟小廝隨從都要將名字報上,以免出了事,上下都說不清楚。
安子常懶得跟她解釋,斜了她一眼,“讓你去就去,別問你不該問的事!”
史茜茜嚇了一跳,忙應了聲“是”,進去跟方嫵娘傳話去了。
方嫵娘在上首坐着,正跟人觥籌交錯,聽了史茜茜的話,詫異問道:“出什麼事了?”她一聽就知道不尋常,一定是安國公府出事了。
史茜茜咬了咬脣,有些遺憾自己剛纔居然沒有想到這上面去,陪笑道:“我不知道呢,是公爺吩咐的。”還向外面努了努嘴。
方嫵娘就知道安子常正站在外面。
“那好,我先把我這邊的人數一遍。”方嫵娘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對屋裡的人道:“各位靜一靜,今兒不巧,安國公府像是出了點兒事,擔心大家帶的人出了威脅,所以對一對人手,大家看看,自己身邊的人都在不在這裡。如果不在這裡,還要去下人待的敞廳去清點一下人數。”
今日來的女眷,大多是昭穆九姓的女眷,都是從安西來的,個個性子豪爽,見不得這樣藏頭露尾的事兒,都紛紛問道:“怎麼啦?到底出了何事?要盤查我們的人?”
方嫵娘沒法子了,看着史茜茜笑道:“史姑娘,這就得你說了。”
史茜茜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定了定神,走上前道:“各位夫人小姐多有得罪,剛剛國公府走水了,我們公爺擔心各位的安全,所以特地託我看一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若是大家發現有身邊的人不在這裡,也不在敞廳,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們去找一找。大家都知道,水火無情,還是謹慎點好。”
安子常在門外聽見史茜茜急中生智地這番話,微微點頭。
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既沒有增加大家的恐慌,也沒有打草驚蛇,確實是個人才。
屋裡的人聽了史茜茜的話,也都四下看了看,清點自己家的主子和下人。
史茜茜又拿着名單,去旁邊的敞廳清點下人的數目。
點來點去,卻是都對得上號。
回到宴客的偏廳,史茜茜跟方嫵娘又對了一下名單,發現都能對得上,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都鬆了一口氣。
史茜茜出去向安子常稟報。
安子常愕然。難道不是跟着這些賓客混進來的?
那麼那兩個行刺的黑衣婆子是從哪裡進來國公府的?
安子常知道,逃走的那個黑衣婆子,就是前朝的朝陽公主假扮的,也是他的二嬸嬸……
這樣一想,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安子常腦海裡一閃而逝,但是溜得太快,他有些抓不住最要緊的那個地方。
“去外院。”安子常又帶着康管事匆匆去外院查詢。
蕭士及幫着安子常對着名單上的所有人。
男客這邊,倒是有幾個人失蹤了,但是不是同一家的人手,是好幾家。
安子常變了臉,但是也無法發作,只是將那幾家人留下來,仔細盤問。
這些人都是主子,並不知道自己那些下屬隨從的事兒,問了半天不得要領,安子常惱得恨不得將這些人一劍捅個透明窟窿算了,可是如果真的殺了,最後又證明其實跟他無關,他可是身上的罪責就更大了。
他今日爲了穩住局勢,已經殺了一個人。那人還是朝堂的五品官兒,明日陛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樣處罰他呢……
安子常懊惱着回隔壁屋裡喝悶酒,將審訊的事丟給蕭士及。
蕭士及過了一會兒也過來了,從安子常手裡奪過酒瓶道:“喝酒有什麼用?”
安子常趴在桌上不說話,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一遍遍畫着筆劃。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門上就傳來敲門聲,然後是康管事有些顫抖的聲音:“公爺,內院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