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忍住笑,淡淡地道:“真的是病的不輕呢。也就是素素你醫術高明,人家才求到你這裡來啊。”
諸素素想了想,轉身往回跑,“那我拿上藥箱。”進裡屋將自己的藥箱背了出來。
杜恆霜沒有攔着她,笑眯眯地看着她跑回去,又跑出來。
“好了,咱們出去瞧病人去。”杜恆霜說着,挽住了諸素素的胳膊,將她從臥房裡拽了出來。
諸素素的大丫鬟忙忙地走到前面,幫她們挑起月洞門的簾子。
外間屋裡居然已經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了。
外間屋裡剛纔還人頭攢動。吳世成、劉愛巧、尤倩娘、吳屠戶、蕭士及、杜恆雪,還有諸家的婆子丫鬟,明明站得滿滿當當,現在卻空無一人了。
諸素素奇道:“難道真的是小怪獸來了?”
她的大丫鬟快步往大門口走。
杜恆霜也拽着她的胳膊,“病人就在外面,等着你去瞧病呢。”說着,不容分說,已經將她推了出去。
院子裡火光閃耀,照得諸素素下意識擡起胳膊擋在眼前。
“這些下人作死啊。還不到元宵,就給我掛花燈了。”諸素素嘟嘟囔囔地跨過門檻,放下胳膊,擡起頭,她只看見兩排穿着勁裝胡服的高大男子,每人執着一個碩大的火把,排成整整齊齊的兩條直線,從院門口一直站到她的正房臺階下面。
聲勢浩大,神情肅穆。
而在這兩排男子中間,一溜兒十來個大紅禮盒,放在院子中央的甬道上。
禮盒上蓋着大紅綢布,在火把的掩映之下,顯得更加紅豔耀眼。刺得諸素素眼裡跟進了沙子一樣,總有要流淚的感覺。
一個穿着大齊國公服色的高大男子緩緩走了過來,紫貂錦帽,在火光中映照出盈盈紫色,深紫色貂毛大氅披在他寬闊的肩上,貴氣逼人。他在臺階下擡起頭,看着諸素素微笑。
臺階上響起一陣陣倒抽氣的聲音。
那是怎樣的一張俊臉啊……
眉色漆黑,斜挑入鬢,雙眸細長。鼻峰高直,薄脣微翹,精緻如玉的下頜微揚,在火光下露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諸素素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這樣一句話。她轉過眼眸,飛快地睃了一眼站在她斜前方的蕭士及。
帝國雙璧,真是名不虛傳。
唯一能跟臺階下這位妖孽般的男子分庭抗禮的男人,也就只有這位柱國侯了。
諸素素又看向杜恆霜,只見她正擡起頭,看向蕭士及,柔柔地微笑。
蕭士及也在看着她。兩人的眼波膠着在一起,勝過千言萬語。
那站在臺階下面的男子,正是安國公安子常。
他擡頭看着諸素素,卻發現諸素素眼波遊移。又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一臉無奈道:“素素,你跟我鬧彆扭。也犯不着要賭氣嫁給別人吧?”
諸素素聽了這話,渾身抖了一抖。她把目光從杜恆霜和蕭士及那邊收回來,低下頭,看着站在臺階下的安子常,沒有錯過他眸子裡閃耀着的歡快促狹的光芒。
安子常拾級而上,來到傻呆呆看着他的諸素素身邊,解下身上披着的紫貂大氅,輕輕攏在諸素素身上,溫言道:“臘月天寒,你也是郎中,怎地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一邊說,一邊給她繫上領口的繫帶。溫熱的手指若有若無從諸素素頸間的肌膚中滑過,驚得她的腿都軟了。
安子常身材高大,他的大氅披在諸素素身上,一直垂到地上。
帶着男子體溫的紫貂大氅,立刻由裡向外,讓諸素素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吳世成看着這一幕,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劉愛巧也覺得很是驚訝。她原以爲柱國侯已經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了,可是在這個妖孽般的男子面前,他居然只能平分秋色!
“他是誰?”劉愛巧悄悄問吳世成。
吳世成愣愣地看着安子常跟諸素素披上大氅,繫上繫帶,只覺得無比刺眼。
杜恆霜偎在蕭士及身邊,甜甜笑道:“安國公,您可是姍姍來遲啊。”又問諸素素,“素素,你說該怎麼罰他?惹我們素素生氣,後果不堪設想哦……”還對着諸素素眨了眨眼。
諸素素怔怔地道:“……我不做二房。”
安子常的手指在諸素素頸項間微微一頓,心裡卻笑得直打跌,面上卻一派肅然,淡淡點頭,“我知道。我怎會用二房來羞辱我的素素?”說着,走下臺階,他來到院子中央的甬道上擺着的那些大紅禮盒旁邊。一路走過去,他將禮盒上蓋着的大紅綢布一個個扯下來。
禮盒裡面的東西呈現在院子裡所有人眼前。
最前面的三個大禮盒,裡面擺得的是整整齊齊的金磚,在火把的掩映下,發出黃澄澄的光芒,幾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金磚後面,是三盒明晃晃的玉器古董,就算吳世成這個沒見過什麼好東西的人,也看直了眼睛。
真正的明珠絕對不會投暗。
因爲它的珠光無人可以遮擋。
安子常一路走過去,又一路走回來,對諸素素的孃親尤倩娘道:“我是來向素素提親的。這是我的庚貼。”說着,將手裡的大紅燙金庚貼送到尤倩娘手裡。
尤倩孃的手哆嗦得都接不住那庚貼,還是吳屠戶在旁邊幫着接了過去,笑着問道:“您是安國公?國公爺是嗎?”
安子常點點頭,“是我的不是,應該早來提親的,但是陛下那邊頻頻召見,您知道的,公事太忙了……”
“啊,明白!明白!懂的!懂的!”吳屠戶激動得臉上紅通通的。跟那地上的大紅綢布有一拼。
諸素素愣愣地道:“你來真的?我跟你說過,嫁給你,除非是原配正室,不然我不嫁。”
安子常微笑着道:“當然是原配正室。我安子常從來沒有娶過親。”說着,又背上手,傲然地在院子裡所有人臉上掃了一眼,並不說話。
一個執事模樣的人從陰影處走出來,來到尤倩娘跟前,拱手道:“我們國公爺。昭穆九姓之後,祖上乃安西王族,前朝就是侯爵,如今在大齊更是更上一層樓,受封大齊唯一的國公爵。——今以十萬金。禮聘諸氏素素爲我們國公爺原配嫡妻,享一品國公夫人銜。還請這位太太應允。”
尤倩娘歡喜得要暈了過去,緊緊握住吳屠戶遞過來的庚貼,結結巴巴地道:“你……是說真的?說真的嗎?”
“婚姻大事,豈能有假?”安子常淡淡地道,眼光往杜恆霜身上溜了一圈,落在蕭士及身上。笑道:“柱國侯爲大媒,你們還不信嗎?”
蕭士及笑了笑,走到安子常身邊,負着手道:“這個大媒我可擔當不起。你是國公爺。你的婚事,得要陛下做大媒才合你的身份。”
安子常點點頭,“使得。初一賞春宴,我帶素素一起進宮。向陛下求一道賜婚的旨意。”
諸素素愣愣地看着安子常,腦子裡還有些轉不過來。她下意識看了看天。生怕老天爺再玩她一次。
等到她一顆心終於放回腔子裡,一股熱騰騰的喜悅又油然而生。
哎嗎啊,她這不是剛被郭德綱拋棄,轉身就被鍾漢良接手了?還是剛被鄉鎮小私企辭退,馬上就被世界五百強聘去做財務總監?!
諸素素如同夢遊一般,走下臺階,來到那黃澄澄的金子邊上,帶着一臉驚豔的神情,愛慕地看向這些可愛的小金磚。
唉,安子常這人,看人心的眼光真是夠毒的。他是如何知道,只要拿金子來砸她,她就一定會就範的呢?——其實,看在這麼多金子份上,就算是做二房,她也認了……
安子常笑眯眯地欣賞了一會兒諸素素的表情,然後沉下臉,對着臺階上一臉複雜神情的吳世成冷冷地道:“無關人等,給我滾!”
吳世成一驚,可是看看院子裡那麼多貴重的聘禮,他握了握拳頭,鼓起勇氣喃喃地道:“有些話,我要跟素素說……”又道:“說完就走。”
安子常哼了一聲,抱起雙臂,冷冷地看着他。
吳世成來到諸素素身邊,哀求地叫了一聲:“素素……”居然擺出一臉委屈的樣子。
諸素素擡起頭,笑了笑,“吳世成,你該跟你的真愛離開我的家了。”一點都不想聽吳世成再說什麼。
吳世成張了張嘴,可是瞥見院子裡別的人一臉嫌惡的目光,他也實在說不出口。
劉愛巧蹭到吳世成身邊,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道:“吳哥哥,我們走吧。”
吳世成沒有法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諸家小院。
諸素素披着紫貂大氅,站在丰神如玉的國公爺安子常身邊,笑得一臉甜蜜滿足,刺痛了吳世成的雙眼。
他終於受不了,調頭而去,大步離開諸家的院子。
諸素素在他身後大聲道:“好好做你的官兒!我還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
吳世成的腳步打了個趔趄,匆匆忙忙跟劉愛巧進了隔壁的院子,很快隔壁傳來院門緊閉的聲音。
蕭士及和杜恆霜走下臺階,來到安子常身邊,笑着道:“安國公,手段闊綽,小弟真是佩服佩服!”
安子常大笑,“好說好說!”
杜恆霜就道:“天色不早了,素素還要跟我們去柱國侯府過年呢。安國公這一提親,這些貴重的東西可怎麼辦呢?”
諸素素這纔想起這件事。財不露白是古訓。可是如今安子常這樣大張旗鼓的下聘,已經露了白了。他一路招搖而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來諸家提親,而且恨不得敲鑼打鼓,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重金下聘。
尤倩娘要跟吳屠戶回吳家的小院歇息,她自家的房子,丫鬟婆子倒是有幾個,但是要護住這些幾萬金的東西,還是差了點本事。
諸素素又十分不願把這些東西送回給安子常。
“擡到屋裡去吧。”安子常一揮手。
執着火把的大漢走出來幾個,將火把放到同伴手裡,然後一人一個禮盒,拎着上了臺階,放到諸素素的正房。
安子常和諸素素跟着走了進去。
杜恆霜想上去,蕭士及卻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別去,小心素素尷尬。”
“這有什麼好尷尬的?”杜恆霜很是詫異,“不應該歡歡喜喜、高高興興嗎?我還要去恭喜他們呢。”
蕭士及朝前面的甬道努了努嘴,道:“你以爲那些禮盒裡面真的是金子嗎?”
“不是金磚?”
“你沒看出來?就上面一層是金磚,下面的,大概是磚頭。”蕭士及悶聲笑道。
屋子裡面,諸素素愕然看着禮盒下面的磚塊,轉頭怒視安子常:“安子常你個賤人!你敢耍我?!”
安子常兩手一攤,安撫諸素素,“你別急啊。天晚了,帶着那麼多金子太危險,我就把下面的那些金磚取出來放回去了。你放心,等你嫁過去,都是你的。我把我的庫房都給你,行麼?”
“真的?”諸素素似信非信,又有些不甘心。
嚓,這麼完美的求婚,居然最後也帶了瑕疵。
安子常笑道:“來,我幫你把值錢的東西收拾起來。”說着,不知道從哪裡取了個玉色哆羅呢的大包袱皮出來,往桌上一攤,對諸素素道:“快,把值錢的東西放到這個包袱裡,你帶着去柱國侯府過年。”
諸素素一聽,馬上先把禮盒上方那些真正的小金磚抱過來,碼在包袱皮上,她一趟趟搬運着東西,一邊對安子常嘮叨:“安國公,你可要記住,你是萬金下聘,少一個子兒我都不會放過你。”
安子常笑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份聘禮單子,伸手抓過諸素素的手,放到她的手心,“拿着。等咱們洞房的時候,你對着這份單子,把東西都搬到你的私庫裡去,行不?”
洞房花燭夜,金子入庫時。
好吧,真是夠讓人期待的。
諸素素狐疑着把禮單放到自己懷裡,低聲警告安子常:“若是你拿破磚頭充數的事情傳出去,你信不信我讓你一輩子不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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