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笑了笑,含蓄地道:“……王爺,沒事的,都過去了。※※如今太祖母在家裡看着老夫人,我和侯爺都很放心。”
見杜先誠這麼大反應,杜恆霜就忍住沒有把昨天晚上府裡鬧騰得一幕再說出來。
結果她瞞住了這邊,杜恆雪一個人回來給海西王診脈的時候,卻已經口無遮攔地對海西王道:“王爺您不知道,昨兒那老夫人還鬧着不活了,叫了一堆人來看她上吊玩兒。姐夫急得衝進去,把姐姐一個人扔在外頭吹冷風。我現在想起來還一身冷汗。您看,姐姐剛剛有喜,若是昨兒凍着發個燒什麼的,倒黴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什麼?!”杜先誠再次擡手,將他另一邊的方几也敲得粉碎,“她還要上吊?”說着,衝到杜恆雪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問道,“你們怎麼不按着她的脖子往繩圈裡套?!她一死大家就皆大歡喜了!”
杜恆雪和杜恆霜對望一眼,都有些啼笑皆非。
杜恆霜忙扶着杜先誠坐下,輕聲道:“王爺,幸虧素素不在這裡。不然王爺這個樣子,她遲早會生疑。——王爺還是注意些吧。”
杜恆雪看着杜先誠的臉色又有些青紫的跡像,忙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塞到杜先誠嘴裡,“王爺,快嚥下去。”
杜先誠毫不遲疑地一口嚥了下去。
閉着眼睛靜靜調息,杜先誠的神色緩和下來。
“王爺這爆炭一樣的性子也要改改。”杜恆霜很是擔心杜先誠的身子。她好不容易纔得回這個爹,可不想沒團聚多久就再一次失去了。
杜先誠點點頭,笑嘻嘻地道:“我會保重自己的身子。我還有兩個牽掛在這個世上,不把她們安頓好,我是不能撒手的。”
杜恆霜忙笑道:“何止兩個呢?王爺有好多的牽掛呢。”
“真是。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到處亂跑了。雪兒那裡你也不用擔心。我先還想着,等她歸宗之後,就從你們府裡搬出來吧。可是你現在有了身孕,身邊不能離了人。就讓雪兒在你那裡多住一陣子,等孩子生了再說。”杜先誠指着杜恆霜的肚子道,他確實有很多牽掛。
杜恆霜看了杜恆雪一眼。
杜恆雪對她微微點頭。
杜恆霜就笑着勸杜先誠:“王爺,您也該找個人,平時有人噓寒問暖。再生個兒子……”
杜先誠咳嗽一聲打斷杜恆霜的話,“我年紀大了,兒子是生不出來了。不過,我倒是有心娶房媳婦兒。嘿嘿,就算我不娶。有人也惦記着我,遲早我這裡會塞滿了人。”
杜恆霜和杜恆雪都有些擔心。她們只不過是不想看見爹爹孤零零的一個人。其實杜先誠四十多歲,他也不可能一個人過一輩子。
“沒事的。你們不要多想了。”杜先誠看向杜恆霜,“我有個提議,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王爺請說。”杜恆霜忙道。
杜先誠看着杜恆雪,感慨地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雪兒,我希望能補償她。——這一次,她救了我的命, 我已經讓人傳得滿長安都知道了……”
“啊?”杜恆霜很是驚訝。“王爺,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您不用這樣吧。”
杜先誠溫言道:“當然是需要的。不傳得滿長安都知道了,如何能讓別人知道我欠了雪兒一個大人情呢?——另外。我希望雪兒的歸宗禮,要更加隆重一些。多請些客最好。”
杜恆霜忙道:“這沒問題。我回去再多發幾個帖子,把我們能請到的人都請到。”
杜先誠笑着點頭,看見諸素素進來了,就轉了話題道:“這些天,有勞諸郎中和杜二小姐,我這裡有些小小的心意,不足掛齒,還望兩位笑納。”說着拍了拍手。
兩個高鼻深目的侍女端着兩個蒙着紅綢的大圓盤走進來。
杜先誠拉開盤子上的紅綢。
兩盤黃澄澄的小金磚晃瞎諸素素的眼睛。
“王爺!”諸素素驚喜得撲過去,“這些……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當然。你們一人一盤,當是我給你們添妝了。你們兩位杏林國手,也不知道誰有那麼大福氣娶到你們。”杜先誠呵呵笑道。
杜恆雪笑着道:“王爺您不知道?素素姐,剛剛訂婚了。她的未婚夫,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國公安子常公子。”
“哦?素素居然是未來的國公夫人?!”杜先誠又驚又喜,拱手道:“失敬失敬!”
諸素素淺笑着點頭,“王爺多禮了。我這不還沒嫁嗎?”
杜先誠又道:“怎麼大家都沒有聽說過呢?——安國公訂婚,可不是小事啊……”
諸素素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杜恆霜。
杜恆霜忙道:“安國公的聘禮都送到我們府上素素住的院子了。因在過年前下的聘,只有我們家和少數幾家人知道。等過了十五,安國公會向陛下請旨,讓陛下賜婚呢,因此沒有事先張揚。”
“陛下賜婚?——好啊,這個主意着實妥當。我看啊,你們過了年,會比過年的時候更忙啊!”杜先誠哈哈大笑,心情好得出奇。
送了杜恆霜、杜恆雪和諸素素一行人出去,杜先誠也回到書房寫奏表,給永昌帝送進去了。
上了車,諸素素就對杜恆霜耳提面命,“霜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男人不能慣着。你現在又有了身孕,大可以‘挾身孕以令夫郎’……”
杜恆霜和杜恆雪聽了駭笑不已。
回到柱國侯府,諸素素和杜恆雪跟着杜恆霜先去她和蕭士及住的正院。
蕭士及正好在屋裡沒有出去,坐在暖閣裡喝茶看書。
看見她們三人一起進來,蕭士及放下書,笑着從炕上起身,過來幫杜恆霜取下身上的大氅,道:“回來了?海西王那邊怎樣?”
杜恆雪笑着對蕭士及行禮問好,又道:“王爺還好,身子旺着呢。”說完看了看蕭士及,又福身下去,“恭喜姐夫!賀喜姐夫!”
“呃……”蕭士及苦笑,伸出手虛扶一下,“雪兒這是做什麼?可是寒驂我嗎?我何喜之有呢?”
杜恆雪起身,走到杜恆霜身邊,扶着她的胳膊笑道:“我姐姐又有喜了,這難道不是喜事?”
“什麼?是真的嗎?霜兒,你真的又有喜了?!”蕭士及驚喜莫名,顧不得諸素素和杜恆雪都在這裡,衝過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杜恆霜得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推着他,“讓我下來!讓我下來!……素素和雪兒都在這裡,你這像什麼樣子?”
蕭士及忙小心翼翼地將杜恆霜放在地上,動作輕柔得如同她是一尊易碎的薄胎瓷器。
杜恆雪兩手交握,笑嘻嘻地看着杜恆霜。
諸素素在旁邊抱着雙臂哼了一聲道:“雪兒你這就不懂了。你姐夫是大孝子,人家親孃剛剛死裡逃生,怎麼會有心情想別的呢?——再說了,女人懷孕生孩子,在你姐夫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何喜之有啊?”最後一句話,學着蕭士及剛纔的語氣,居然惟妙惟肖。
杜恆霜笑着斜睨諸素素,“素素,你又調皮了。”
諸素素翻了個白眼,“……我不是大師兄,不要老說我調皮。”說着,一把拉過杜恆雪,“咱倆回百草堂好好合計合計,讓人家小夫妻說說話。”又對杜恆霜眨眨眼,暗示她別忘了她在車裡如何勸她的話。
杜恆霜笑了笑,目送諸素素和杜恆雪出去。
等她們都出去了,蕭士及再一次將杜恆霜打橫抱起,送到臥房的牀上。
“等了三年,你終於又有身孕了。”蕭士及輕撫着杜恆霜的小腹,輕聲說道。
杜恆霜偏着頭看着蕭士及頭頂的髮髻,笑着道:“我們一直聚少離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到一年。”
蕭士及“嗯”了一聲,緊緊抱住杜恆霜,喃喃地叫了一聲:“好霜兒……”便低頭吻了上去。
杜恆霜溫柔地迴應着他,在輾轉的脣齒交匯間感受着彼此的心意。
“夫人,梅香姐姐來了。”知數站在屏風外面,大聲回報道。
蕭士及放開杜恆霜,翻身坐了起來,皺着眉頭問道:“她有什麼事嗎?”
知數忙道:“梅香姐姐說,老夫人對昨兒的行爲很是愧疚,想親自過來給夫人賠禮道歉呢。”
蕭士及對杜恆霜道:“你歇一歇,我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杜恆霜慢慢坐起來,香腮帶赤,搖頭道:“不管怎麼樣,可不能讓老夫人過來賠禮道歉。不然我真沒法做人了。”
蕭士及點點頭,“我去說一下,順便把你有身孕的消息告訴太祖母和老夫人。”
杜恆霜敏銳地察覺到蕭士及也把龍香葉改稱爲“老夫人”,而不是“孃親”,微微一怔。
蕭士及已經大步走出去,往慈寧院去了。
慈寧院裡,龍香葉和楊氏知道杜恆霜有了身孕,兩個人都是喜出望外。
“要不,我和太婆母去看看霜兒吧。可憐見兒的,昨兒真是委屈她了,我這個做婆母的,真是過意不去呢……”龍香葉極是誠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