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葉頓時呆在那裡,過了許久,才下定決心道:“給我收拾東西,我要回孃家一趟。”
帶着一萬兩銀票,龍香葉回到孃家,才從嫡母那裡知道,妹妹龍秋葉做了那老師爺的妾之後,沒過多久,居然被那老師爺寵得不行,若不是老師爺的兒子們攔着,就要把她扶正了!
難道是龍秋葉公報私仇?
龍香葉心裡有些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見空蕩蕩的屋子,再也看不見蕭祥生高大俊朗的樣子,心裡就如同被掏空了一樣。
“娘,到底出了什麼事?”蕭士及大步走進來。他本來在杜家教杜恆霜打馬球,突然家裡下人來報,說是家裡出大事了,就連忙趕了回來。
回家才知道,自己的爹爹被人抓到衙門去了。
蕭士及又驚又怒,但還是壓制自己的怒氣,等着孃親回來問清楚再說。
謀定而後動,是蕭祥生經常教育他的話。
龍香葉看見自己面前的兒子,生得和蕭祥生幾乎一模一樣,俊美無儔,雖然才九歲多,個子已經不俗,有蕭祥生的肩膀那麼高了。
只是他的個子再高,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肩膀還很稚嫩,擔不起這一家大小的職責。
龍香葉紅腫着雙眼,坐直了身子,溫言安慰他道:“及哥兒,你彆着急。你爹的事,肯定是個誤會,明天我去託那些跟你爹熟識的叔叔伯伯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士及眸色一凝,鄭重搖頭道:“娘,不能等到明天。爹已經被他們抓去了衙門,我們這邊拖一刻鐘,爹那邊就多受一刻鐘的罪,娘想過沒有?”
龍香葉一驚。從坐牀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蕭士及身邊,拉着他的衣袖問道:“不會那麼糟糕吧?你爹和衙門裡的人一向交好,再說,他也是皇上親賜的‘員外郎’身份。自古‘刑不上大夫’,他們不會對他用刑的,對不對?”
看着龍香葉惶恐的表情,紅腫的雙眼,蕭士及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膽子很重。爹被抓走了,杜叔出了海。兩家人裡面,除了兩個主母,就是孩子。兩家的親戚朋友。大多數還指着他們兩家過日子呢,能幫得上忙的……
蕭士及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方嫵孃的嫡親姐姐,是嫁給了京兆尹府上的一個屬官,應該說得上話的。
“娘。我要再去杜家一趟,求方嬸嬸帶我去見她的大姐夫。”
龍香葉愣了一下,“杜家?你杜叔都不在呢,你找你方嬸嬸的姐夫做什麼?”
“她的大姐夫,是京兆尹府上的屬官。這一次,聽說是京兆尹府上的師爺帶人來抓我爹的。去向他打探打探消息總是沒錯的。”蕭士及說完這話,在屋裡轉了兩圈,問龍香葉:“娘。要不要給他們送些禮?”
“當然是要送的。”龍香葉苦笑。難怪人們都說,破家的衙役,滅門的知縣,只要是當官的,總能將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整的生不如死。本來以爲有個官身。也有個保障,誰料到。現在連皇上都自身難保,被堵在太州以北,不得迴鑾。他們這些沒有實權的小官身,也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龍香葉想着,一咬牙,去內室再拿了一萬兩銀票,出來遞給蕭士及,“多叫上幾個護院和管事,讓他們跟你一道出去。”
蕭士及點點頭,來到外院。
幸好蕭祥生從蕭士及小時候,就將他帶到外院,親自教養。外院的護院管事,對蕭士及比龍香葉熟悉多了,不說蕭祥生本來就對他們有大恩,就說蕭士及是他們親手帶着長大的主子,他們也願意聽他差遣。
蕭士及叫上幾個好手,騎上馬,又來到杜家。
方嫵娘聽說了蕭士及的來意,也大吃一驚,忙帶着蕭士及去自己的大姐家裡。
蕭士及將那一萬兩銀票裝在一個小荷包裡奉上。
方嫵孃的姐姐方麗娘滿臉笑容,一口答應下來,“你別慌,肯定是誤會,我去問問我們家老爺。”
方嫵娘對着蕭士及做了個安撫的眼神,就同他一起坐下吃茶,等着方麗孃的消息。
沒過多久,方麗娘回來了,對他們兩人皺着眉頭道:“這事兒倒蹊蹺。我們家老爺問了好幾個同僚,他們都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後來有人指點,說還不如去求蕭大爺的姨妹龍秋葉,說她如今是那老師爺心坎上的人,在家說一不二,差一點就被扶正了。”
方嫵娘和蕭士及都是吃了一驚。
這件事,他們都沒有聽人說過。
蕭士及就央求方麗娘幫着打點,讓自己的爹在衙門裡好過些。
這是方麗孃的夫君力所能及的事。
方麗娘滿口答應。
蕭士及才放心和方嫵娘離開,回到自己家裡。
方嫵娘也很掛心,跟着一道來到蕭家。
蕭士及就向龍香葉求證,“娘,這件事,難道跟小姨有關?”
龍香葉看見方嫵娘在跟前,十分尷尬地笑着道:“……不一定有關係吧。衙門上的事,她一個小妾,能說得上什麼話?男人哪裡能那樣耳根子軟呢?”
方嫵娘心直口快,忙道:“話不能這麼說。那師爺說起來,跟龍姐姐家也是姻親。”
“她不過是個小妾,有什麼資格跟我們攀姻親?!”龍香葉大怒,“這等沒臉沒皮的淫蕩女子,早就被我龍家除名了!”說完對着蕭士及大聲道:“以後別說她是你小姨!我妹妹早就死了!”
方嫵娘從來沒有見過龍香葉發過這樣大的火,一時臉上過不去,訕訕地道:“再是小妾,也是龍姐姐的親妹子,這樣說話,豈不是打龍姐姐自己的臉。”說完撇了撇嘴,對龍香葉福了福,“龍姐姐家事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龍香葉有些後悔,剛纔不該發火的。
“方妹妹,是姐姐的錯,姐姐給你賠禮。只是我們家裡現在確實亂糟糟的,一時招待不週,還請諒解。”龍香葉趕着道歉。
方嫵娘也知道蕭家現在確實是有麻煩,就嘆了口氣,“我的話,姐姐好好考慮考慮吧。是要爭一時之氣,斷了自己夫君的生路,還是忍辱負重,去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龍姐姐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方嫵娘告辭而去,龍香葉在屋裡坐了一夜,到天明才胡亂梳洗了一下,叫了丫鬟婆子過來,帶着一起去京兆尹府上,求見師爺的小妾,如今被叫二夫人的龍秋葉。
龍秋葉一臉得色地坐在中堂之上,看着龍香葉面如土色,頭髮枯黃,心裡十分快意,以手支頤,斜靠在八仙桌上,笑道:“姐姐真是貴客,今日來尋我做什麼呢?我聽說,龍家把我除名了,不知還能不能叫你一聲姐姐。”
龍香葉知道她一來,龍秋葉必要羞辱她的。但是爲了蕭祥生,她就受些羞辱,也是值得的。
龍香葉一聲不吭地等着龍秋葉將她羞辱夠了,才低聲下氣地道:“妹妹,我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幫幫我吧。”說着,就給龍秋葉跪了下來。
龍秋葉咯咯一笑,過來將龍香葉扶起來,親切地道:“姐姐怎麼能跪我這個小妾呢?真是當不起,來,進來,咱們姐倆兒好好聊聊。”將龍香葉帶進內室,遣退了左右伺候的婆子,一副要跟龍香葉說心裡話的樣子。
龍香葉鬆了一口氣,知道龍秋葉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的。
龍秋葉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笑吟吟地打量龍香葉坐立不安的樣子,慢悠悠地道:”姐姐,你當初那樣對我,可想到你也有今天?!”
龍香葉忍着羞辱,陪笑道:“妹妹,那件事,實不是我們的錯,是我那小叔子不成器,我回去一定好好幫你教訓他!”說完又尋摸龍秋葉的意思,試探着問道:“若是你還對我家小叔有意,我可以幫你撮合一二。”反正是做妾,給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做妾,好過給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做妾要好吧?再說蕭瑞生也分了不少銀子,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龍秋葉“呸”了一聲,一口唾沫吐到龍香葉臉上,“我什麼時候對那個賤人有意過?他買通你們家那個賤丫鬟,戲弄於我,我還沒找他們算帳呢!”
龍香葉忙道:“小苗這個丫鬟膽大妄爲,我回去就將她賣了。——賣到戲園子去,給妹妹出口氣。”
龍秋葉輕蔑地笑了笑。過了幾年了,纔給她出氣,這口氣,出得也未免太長了。
“戲園子哪裡夠?她那麼愛拉皮條,應該賣到下城區的倡肆,過那迎來送往的日子纔好!”龍秋葉惡狠狠地道,該死的賤人,毀她一生,這是她應得的下場!
龍香葉知道,倡肆就是妓院,裡面的女子都是操皮肉生涯的。下城區的倡肆更是賤民最愛去的場所。那裡的妓子,接的客都是賤民,生下來的孩子,男女都入賤籍,子子孫孫都給毀了。
雖然有一絲不忍,但是小苗哪裡有自己的丈夫重要?只要能換得龍秋葉氣消,哪怕是賣到再不堪的地方,她都不會說個“不”字!
“行,我回去就叫人牙子過來,把她領去賣了。”龍香葉一口答應,繼續問道:“那你什麼時候能把你姐夫放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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