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軍頓時滿頭黑線,好一陣無語,有這樣說自家兒子的老頭子麼!不過他泡不到馬子的事實擺在眼前,簡直無法爭辯。
顧經理微笑道:“老宋,哪有你這樣子說的,我覺得小軍真的很不錯啊,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還特別有才華。這種男生打燈籠都難找,我看就是配市長千金也不在話下。”
宋保軍撓撓頭,傻呵呵的笑着,憨態可掬。如果不認識的還以爲他果真是個傻小子。
顧經理說:“其實我的好多閨蜜家裡有沒結婚的年輕女孩,改天阿姨幫你挑幾個漂亮的認識認識。”
“這樣最好了,謝謝顧阿姨。”宋保軍心想老子無論融合三十二重人格還是辛苦唸書,糾集宅男兄弟會等等等等,不就是爲了逆襲人生,多泡幾個妞麼?
“得意什麼?就算介紹給你認識,人家估計也看不上。”宋世賢打擊兒子絲毫不留情面,說:“你前頭高談闊論那韓維武什麼狼顧相,要怎麼才能解決我面前的難題?”
“首先是要忍,韓維武初來乍到,一心想着報復,肯定要挑你的刺。一旦老爸不小心被他抓住把柄,那麼會有很麻煩的後果。不過我們也不可能是一味的忍,可以聯合公司其他老員工向韓維武施加壓力,讓他難以任意妄爲。他既然找不出老爸的毛病,時間久了自然會懈怠,會厭煩,會懶得理你。”
宋世賢不得不承認兒子說的有道理,微微頷首。
宋保軍頗爲得意,笑道:“下面我們可以利用他的野心。韓維武想證明自己不是繡花枕頭,就必須爲公司做出實事。眼前全市的室內裝修市場接近飽和,暴利時代已經過去,正準備進入慘烈的價格戰,要擴展業務很不容易,應該尋找新的利潤支撐點。”
顧經理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再次忍不住滿心震驚,暗忖這小男生怎麼什麼都懂?
“目前整個江海省、乃至鄰近幾個省的建築、建材、貿易市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茶州新港上面。首期八百億的大蛋糕,人人想分一杯羹,期間起碼有數十億的裝修工程外包。如果韓維武不傻,他就會去;如果他真傻,也可以找個人提醒他去。”
宋世賢搖搖頭:“這不等於讓他發展壯大了麼?”
“爸,你知道茶州新港由誰負責嗎?”宋保軍笑嘻嘻的問。
宋世賢心頭靈光一閃:“哦!莫非是杜、杜……”
宋保軍不置可否,語氣慢慢變得陰冷,說:“韓維武不上鉤也就罷了,只要踏足茶州新港一步,那就是他的屠宰場。”
顧經理見父子倆說得古怪,問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啊,難道茶州新港還有專門吃人的陷阱不成?”
宋世賢笑道:“小顧,我們想到了對付韓維武的好辦法。”
“真的?”
宋世賢點起香菸換了個更爲隨意的姿勢,說:“小顧,你認爲有誰更容易獲得韓維武的信任嗎?”
顧經理搖搖頭回答不上來。
宋世賢說:“我覺得可以把老陳爭取過來,他是副董事長,中海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在麗閣幹了差不多二十年。眼看前董事長離職就可以順勢接位,沒想到韓維武突然從天而降攪了他的好事。說心裡沒有怨恨不可能。”
老頭子人古板了一些,頭腦並不笨。平時不善與人競爭,凡事先想着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次被韓維武逼急了,終於開始主動思考深層次的問題。
顧經理看到幾個茶杯喝乾了,起身爲父子倆續上茶水。
宋世賢敲敲桌子,接着說道:“韓維武初來乍到沒有信得過的人,需要一個得力助手。還有誰能幹?只有老陳了。現階段老陳最容易獲取韓維武的信任,只要爲他多做幾件事就足夠。”
顧經理微微頷首表示同意,說:“我們要怎麼爭取陳總?”
宋世賢擺擺手道:“老陳比我們更着急,更需要盟友。我猜不出三天他就會主動給你搖電話,到時候你穩着點。”
老頭子說“搖電話”而不是“打電話”其實來自於年輕時代的老習慣。當年部隊裡只裝備有磁石式電話機,要撥電話先得搖上幾圈,讓微型發電機發出電信號呼叫對方。根據這個過程,部隊裡都管打電話叫做“搖電話”。後來科技進步,手搖式電話機逐步淘汰,“搖電話”的語境也漸漸退出歷史舞臺。
三人繼續聊了一會兒,顧經理告辭出門。
……
宋世賢送走顧經理,轉回身沉着臉向兒子喝問:“那什麼神神道道的相命之術,你哪學來的?”
宋保軍無奈扯謊道:“中文系有面相學的選修課程,我學過幾天,自己體會出一些理論。”
宋世賢瞪着眼睛愈發惱怒:“好好的馬克思唯物主義不學,偏要搞封建迷信!以後拿什麼來爲人民服務?”
“無論馬克思、恩格斯還是總設計師,只要能讓國家強大的就是好主義。”
“這倒也是。”宋世賢嘆了一口氣,“那你來看看老爸我究竟什麼命相?怎麼這輩子偏就過得不如別人。”
面相學上有個說法,不能爲自己至親之人相命,否認會有“天理不容”的嚴重後果發生在其中一個人的身上。
宋保軍雖說有點封建迷信的幌子,終究不敢拿老頭子開玩笑。
父親額頭寬闊,目如朗星,劍眉入鬢,鼻樑挺直,容貌俊逸非凡。而他的印堂上方,額頭中間一塊頭骨,伏犀骨貫頂而入百會。
宋保軍幾乎嚇了一大跳,這可不是傳說中的“伏犀貫頂”之相麼?天下三百六十奇相位居前二十。
天下三百六十奇相,講的是三百六十種奇特罕見的命相。無非大富大貴、大奸大惡、大忠大善、大起大落種種難得一見的運程命勢。
朱雀集團前任首腦廖學兵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三百六十奇相中位列第五,一生波瀾壯闊,最終孤獨飄零,親人離別,摯愛的人相繼死去。
擁有“伏犀貫頂相”的人,自尊心特別強,從不向人低頭,做事總是極爲努力。怪不得父親一生古板自持,兢兢業業,連杜元鏞那麼大的人物來了也不放在眼裡。
但這並非重點,古書上說“伏犀貫頂相”既貴且壽,大富大貴,貴不可言。生得好的起碼是宰相命,就算最差一等至少也是個七品縣令。
傳說曹操、姚崇、宋璟、寇準、王安石等歷史名人均有伏犀貫頂相,最後無一例外都官至宰相。其中曹孟德差一點就是皇帝。
父親擁有伏犀貫頂之相,怎麼我們家偏偏發達不起來呢?蝸居茶州一隅,在一家室內裝修公司幹了十幾年沒出息的製圖員,還險些被掃地出門。這簡直匪夷所思。
宋保軍思索片刻,問道:“爸,你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傷?臉上的傷。”
“哦!”宋世賢伸手擼起頭頂髮際,眼中流露出回憶之色,說道:“那是一九八八年,我在部隊當偵察兵的時候,戰爭已經接近了尾聲,但小規模衝突仍屢屢不斷。有一天我被一塊不知來路的彈片鏟了頭皮,連骨頭也凹進去一塊。當時血流如注,醫療條件也不太好,戰友給我連倒下兩瓶滇南白藥都被鮮血沖走,後來服下一顆救心丸血才止住,包紮起來,留下這麼個永不消褪的傷疤。”
宋保軍不禁伸手去觸摸父親頭頂,傷疤就在百會穴的側邊,痕跡宛然,頭骨有一塊明顯凸下去的坑,約莫食指頭大小,被頭髮遮住,因此外表看不出來。正是這處傷疤破壞了伏犀貫頂最頂端的格局。
父親十八歲參軍,那個年齡正應該是風生水起的發端。不料非但沒有發達,反而平平淡淡直到中年,想來正是這處傷疤的緣故。
宋世賢見兒子神色有異,問道:“這塊疤對命相有什麼講究麼?”
“這塊疤印在腦門上,說明人生平平無奇,是個家庭婦男的命。”宋保軍敷衍着說道:“不過傷痕是男人的勳章,老爸有這麼一塊疤也挺man的,哈哈。”
宋世賢笑着拍開他的爪子,道:“臭小子倒教育起你老子來了。平平過就平平過吧,爸爸也不奢求什麼榮華富貴,只要一生平安健康,家庭和睦便好。”
回到自己房間,宋保軍打開門口往裡一瞧,不禁倒退一步,揉了揉眼睛,幾乎懷疑走錯地方。只見四處整理得乾乾淨淨,空氣間盪漾一縷幽香。
地板被仔細拖過一遍,一塵不染。牀鋪被單重新洗過曬好,疊放整齊,留有一股太陽的味道。牀頭的十幾本國家地理雜誌通通放好。連牀頭與牀頭櫃之間的死角也不放過,拭擦乾淨。以前衣櫃裡揉成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衣服此時全部疊好放好,一一分類清楚,整體面貌煥然一新。
宋保軍歷來是個生活態度不甚講究的宅男,房間從不收拾,能有多亂就有多亂。甚至他常用的書桌只有五分之一區域是保持乾淨的,其他地方堆滿書籍、盒子、票據等等雜物,灰塵蓋了厚厚一層。母親偶爾幫忙打掃,但不是經常。
要做到清潔工作這般細緻入微的,想來想去只有韓若依。人的漫長一生中有這麼一個妹子,真是美好。
脫掉外套躺在牀上,宋保軍開始琢磨着怎麼才能讓文哥把三十萬賭金吐出來,最好是把這個龐大的賭球團夥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