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宋保軍在路邊出現,昔日的高中班花急忙下車,站在邊上垂手而立。
一個人的心態轉變,或許需要幾十年,或許只不過幾秒鐘,馮佳霖正是後者。被選爲專職秘書後,她很快擺正了直自己的位置,以免落得跟趙鳴一個下場。
哪有那麼多威武不能屈,哪有那麼多富貴不能淫?在社會上利益纔是第一位。
宋保軍走到十米外的距離時,馮佳霖便急忙微微鞠躬,輕笑道:“宋委員您來了。”伸手爲他拉開後座車門。
“小馮,你辛苦了。”宋保軍適時擺出領導做派。
這時一輛紅色的保時捷911哧溜一聲停在邊上,柳細月從駕駛室伸出腦袋道:“宋保軍,找你半天了,原來躲在這裡。”
“班長大人有何吩咐?”宋保軍停住腳步。
柳細月道:“別廢話,上車,去我家。”
宋保軍不禁後退一步:“當我傻的嗎?去你家又被打出來?”
柳細月勉強擠出個笑容說:“這次我保證不會再趕你出門可以了嗎?”
宋保軍道:“那不行,昨天被你趕出家門,我流落街頭徹夜不眠,無論身體還是心靈均受到巨大的傷害……”
柳細月叫了起來:“宋保軍你要死啊!讓你去就去,別廢話那麼多!”
“班長大人,你看我這裡還有事,不如改天吧。”宋保軍換了個口吻,弱智的柳青林孕育了一個新的人格卻瀕臨消亡,他是要救的,但不妨擺一擺姿態,好歹讓柳家人知道“送神容易請神難”。
柳細月總算把目光放在馮佳霖身上,見這女的站在一邊,身穿緊緻的ol套裝,凸顯美好身段,表情謙卑恭敬,倒是生得靚麗十分。
好你個宋保軍,口口聲聲說缺愛泡不到馬子,身邊的漂亮女人竟是一個接着一個,層出不窮絡繹不絕。
“好啊,不肯去我家,原來是找到新戀情了麼?”柳細月頓時秀眉倒豎,死死盯着馮佳霖,問道:“你是誰?”
馮佳霖聽宋保軍說“被趕出家門”云云,只道是他家裡的河東獅,忙賠笑道:“姐姐,我是宋委員的秘書,特意過來彙報工作的。”
她年齡比柳細月稍大,仍要稱對方爲姐姐,姿態放得極低。
柳細月臉色稍緩,又道:“你什麼時候成委員了?又是什麼單位的委員?還有錢請秘書?真行啊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這一連串問題出來,都是宋保軍不好回答的東西,於是冷着臉道:“細妹,要我去你家可以,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
“昨天誰讓我滾出來的,我想讓他親自來請我回去。”宋保軍淡淡笑着,所提的條件卻是十分犀利。
昨天誰讓他滾蛋的?湘湖省柳省長!
柳細月皺眉道:“宋保軍,看你能的,就是去一趟我家能有咋地?就算我求你也不行?”
宋保軍手搭在車門頂端,俯視着對方,說:“細妹,不是這個意思,我隨叫隨到當然沒問題,但是你好好想想,你家裡人會怎麼看待我?還是那個沒出息不成器的男同學嗎?”
柳細月不由沉吟起來。
宋保軍伸手搭住她的下巴往上擡起,道:“我宋保軍對你柳細月的心意還用懷疑嗎?”
柳細月俏臉緋紅,心下暗喜,嘴上卻道:“我可沒答應你什麼。”
“我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像個活傻瓜似的,你媽會怎麼看我?”宋保軍的手繼續向上,撫摸女孩細嫩的臉蛋,說:“恐怕她也不見得重視我這個所謂的男同學,以後在你們家裡,能有什麼地位?”
“你的意思是……”柳細月渾然忘了對方正在輕薄自己的臉蛋。
“如果是柳省長親自來請,那自然有所不同。”宋保軍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你弟弟柳青林,我肯定救得了他脫離這無邊苦海,就想問問在柳省長心裡,是親情重要,還是他省長大人的面子重要了。”
柳細月不覺點頭,道:“好像有點道理,我先前還以爲你對昨天的事耿耿於懷。”
“我宋保軍怎麼會把那些瑣碎事情放在心裡,不過是以退爲進罷了。”
“那就好。我前面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柳細月眼睛看向馮佳霖的方向:“你怎麼會請了個女秘書?千萬別說你家裡有人當官,給你在某單位安排個職務,然後又有個女的哭着喊着給你當秘書。”
宋保軍不禁揉揉鼻子笑道:“細妹真是聰明,猜得不錯,確實是這樣。”
“你怎麼不去死呢!”
宋保軍撓撓頭說:“咳!實不相瞞,這位馮小姐是我高中同學,她呢,在某國企剛升了職,就打算請我們一幫老同學去喝喝酒敘敘舊,十幾二十人呢,有男有女,我推脫不過只好答應了。”
馮佳霖倒是機靈,忙笑道:“姐姐,我和宋保軍是同學,正準備一羣人去喝酒,都是男的多女的少,您儘管放心。”
“原來是這麼回事。”柳細月可憐的腦細胞不及細想其中漏洞,道:“那我先回家跟叔叔說一聲,你千萬別像昨晚那樣不接我電話,否則……否則姐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宋保軍心頭長長噓了一口氣,坐進馮佳霖的車裡。
柳細月又在後邊叫道:“同學聚會別喝得太醉,知道麼!”
“知道知道,出門老婆交代,少喝酒多吃菜。”
宋保軍說了家裡的大概位置,馮佳霖發動汽車駛出。前任班花剛拿到駕照不過半年,車技不夠過硬,見有領導在車上,開得小心翼翼,保持在四十碼以內。
“宋委員,剛纔那位……”馮佳霖遲疑了一會問道:“是您的夫人?”
如果在上週之前,她的臺詞可能會是這樣:“喂,剛纔那女的跟你有一腿?”但如今形勢倒轉,自然得字斟句酌,生怕觸犯領導忌諱。
宋保軍用不着照顧她的情緒,也懶得回答,道:“這幾天你的工作做得怎麼樣?”
“主要是日常處理文件以及熟悉施工安全事務。”馮佳霖開着車子不敢回頭,說:“主要是您沒去辦公,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請示誰。”
“還有其他事嗎?”
馮佳霖道:“您交代重點跟蹤麗閣公司,我已經向杜總彙報了,他表示要好好‘關照’麗閣公司總經理韓維武。”
“具體都有什麼措施?”宋保軍接着問。
馮佳霖知道宋委員對麗閣公司很有興趣,但沒想到他上心到了這個地步,不由後悔自己做得不夠到位,說:“因爲還沒簽署合同,現在主要是吊着韓維武,殺一殺他的性子。他住的酒店,我們一個是做了手腳,讓他住得不太開心,二是裝了攝像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不錯不錯。”宋保軍頻頻點頭:“你回去重新擬個合同,條款訂得儘量苛刻,讓他們籤。”
一路到了宋保軍家外面的街道,他不打算給這女孩知道自己的詳細住址,讓她在邊上的一家奶茶店停下,點了兩杯熱騰騰的奶茶,坐在裡面角落裡閒聊。
馮佳霖心想人生當真奇妙,前不久還在辦公室脫光衣服受盡羞辱,這會兒兩人就在奶茶店裡相對而坐,看上去好似一對情侶。
再聯想三四年前的高中時代,那可不更荒謬了麼?
馮佳霖整理情緒,說道:“宋委員,安全部的幾位經理都想找您當面彙報工作,就是不知道您幾時有空。”
新安全委員上任,最緊張不是趙鳴,而是安全委員下轄的安全部諸位同僚。這都一週過去了,連正牌領導長什麼樣子也沒見過,大夥兒能不急嗎?
宋保軍道:“讓他們照常工作,就當我不存在。”
“還有,星帆航運總裁葉裡京,找過您五六次,不知他有什麼目的。我問了,但是他堅持要見到您才肯說。”
宋保軍知道葉裡京是想把好兒子葉成器放在自己身邊接受調教,這個事可以先晾他一段時間,只要星帆航運還跟項目部保持合作,他就逃不出五指山,說:“知道了,你告訴葉總,我有空會處理的。”
馮佳霖連忙拿筆記本記下。
“目前你的主要任務是盯緊麗閣公司的韓維武。”宋保軍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搞得他越慘越好,那我和你讀高中時期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馮佳霖忙說:“謝謝宋委員,我一定會彌補過去的過錯。”
“還有,以後別再和趙鳴那種人來往,不值當。”
馮佳霖趕緊解釋道:“我和趙鳴真的沒什麼,都是他一廂情願。”
“那就好。”宋保軍便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叼住奶茶吸管呼嚕嚕吸乾,道:“只要好好表現,我不會爲難你,而且你還可以憑藉安全委員專職秘書的職位,得到一份光輝的履歷。”
“是!”馮佳霖脆生生的應着,隔了一會小聲問道:“委員,我們高中班級的老同學打算過年時辦個同學聚會,已經籌備了小半年,原來一直沒聯繫上您就沒辦法通知您……那個,您要不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