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別人常說小資情調只有錢多的文藝青年才喜歡玩。不然你讓一位富二代來這裡花兩千八百塊喝一杯貓屎再感嘆紅顏易老春不在?人家又不是傻子!
宋保軍暗罵自己神經病,只好硬着頭皮點了一杯圖片看起來還不錯的拿鐵,兩百六十六元一杯,在心理承受範圍之內。心想拍張照片發到朋友圈炫耀一番,喝完就走,絕不停留。
兩個女人吵得越發激烈,宋保軍聽出緣由,一個人不小心將咖啡灑在另一個人身上,本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偏偏鬧得比天還大。
那穿牛仔褲的女生越看越覺得眼熟,體態修長,頭頂紮根小辯翻開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睛又大又亮,微微撅起嘴脣,很有些韓式少女的風格,可不是他們茶州大學中文系古文專業二年級一班的大班長柳細月麼!
若說宋保軍屬於學校底層人士,謝綺露和龍涯屬於中層,那麼柳細月應該屬於上層。
家住在富豪滿街爬的青梅路別墅區,每天開着一輛保時捷911出入校園招搖過市,等閒三五個狗腿子圍攏身邊召之即來揮之則去。據說父親頗有權勢,因此在去年剛剛開學第一天班主任便直接讓她擔任本班班長,上學期又參加學生會競選,無驚無險當上生活部副部長一職,直至現在頭銜未變。
宋保軍與這位天之驕女鮮少交集,唯獨一次是上學期五一節文藝晚會,被柳細月叫去倉庫搬東西。當時手腳慢了,還被柳細月一記尖頭小皮靴狠狠踹在小腿迎面骨上,指着鼻子罵了半天。小腿的淤青直到兩個禮拜後才漸漸消退。
這樣的女人,不說如躲瘟疫,退避三舍也是要的。
宋保軍三口兩口喝光咖啡,也忘了拍照留念裝逼,唸叨着此地不宜久留就想結賬離開。
“宋保軍,是你麼?”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直刺耳膜。
正等待收銀臺找零的宋保軍頓時背脊一僵,遲遲不敢回頭。
“宋保軍,你怎麼會在這裡?正好,給老孃過來!”柳細月翻弄手裡的紫紅色真皮坤包,叫道:“你幫我扇這個老賤貨一巴掌,我給你錢!”
和她吵架的那女人見似乎來了幫手,一時聲音都變小了,足見柳細月氣勢之強盛。
正在找錢的女收銀員看到柳細月目光所向正是眼前的客人,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懇求,自是希望他別去摻和,省得麻煩。兩個女人都是店裡常客,得罪任何一人都不好說話,剛纔已經有人前去勸架了,均被罵得灰頭土臉的滾下。這家咖啡館當真無可奈何,只盼兩個女大爺罵累了自己走吧。
宋保軍一見無法獨善其身,趁機向女收銀員說:“我幫忙勸勸兩個潑婦,要不你給我免了這單消費如何?”兩百六十六元一杯咖啡,相當於十天的生活費,剛纔一直喝着一直心疼。
女收銀員早已昏頭漲腦,聞言求之不得,忙說:“只要勸好了我們不光給你免單,另外附贈一杯藍山。”
宋保軍當即叼起一支菸,一邊走一邊側着腦袋打火點燃,煙霧迅速向腦後飄散蕩開,臉龐似笑非笑,瞬間多了幾分浪子氣息,既像是《阿飛正傳》裡的張國榮,又像是《花樣年華》裡的梁朝偉。
那臉上掛滿放蕩不羈的表情,配合着身上庸俗不堪的小市民t恤,讓正飽含擔憂情緒的女收銀員忍不住撲哧一笑。
柳細月揮舞着鈔票叫道:“宋保軍,快過來幫我抽這老賤貨!以後我記着你這份人情,我幫你教訓謝綺露她們!”
對面的女人冷笑道:“叫幫手了不起啊?老孃照樣也能叫人。”拿起電話對宋保軍說道:“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啊,不然後果非常嚴重!我老公公安局的,想關你幾天就關幾天!”
宋保軍施施然走到兩人中間,不去理會柳細月焦急的眼神,擡起手腕裝腔作勢看看腕上的垃圾石英錶,沉聲說道:“二十六號,九月二十六號。二〇一六年九月二十六號下午兩點之前的十分鐘你們在一起,因爲彼此你們會記住這十分鐘。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十分鐘的吵架之友,這是事實,你們改變不了,因爲已經過去了。”
兩個鬥雞般的女人渾沒想到他居然說出的這麼一番話來,頓時都有些目瞪口呆。
宋保軍接過女人手裡潑有咖啡污漬的羊毛呢子料淡灰色風衣,問:“這衣服多少錢?”
那女人見了他風中浪子一般神采,竟然老老實實回答道:“一千四。”末了加上一句:“我在隆裕超市買的,這個款式找了好久。”
“衣服很漂亮,面料柔軟,做工精細,穿在你身上非常合適,看起來就像十七八歲的小女孩,若走在街上恐怕會有n多男士吹口哨。”宋保軍隨口恭維幾句,又問:“穿了多久?”
那女人臉上忍不住一紅,忙說:“兩、兩……半年,只穿了半年。”
柳細月見他居然幫死對頭說話,只氣得緊咬銀牙,憋在嘴裡的一大串髒字即將脫口噴出。
不料宋保軍轉身一把奪過柳細月手裡的鈔票,說:“嗯,女人的衣服一般穿半年就夠了,同一款衣服穿得太久的話未免有失身份。你這風衣買了半年,就折舊五成吧。”點出七百元鈔票遞過去,另外還有幾百塊剩餘通通揣進自己腰包裡:“弄髒了你的衣服,賠你的,行不?”
那女人臉色已經好看多了,就接過錢道:“好了,算你還會說話,這次就算了,以後好好管教你女朋友,做人別那麼囂張!”
柳細月聞言大怒,就要破口大罵,宋保軍將髒衣服塞進她懷裡說:“跟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媽吵架,有什麼意思?去,把這件衣服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