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水界域多是丘陵,土地大都平坦開闊,山勢算不上險峻,卻不乏奇峰幽谷。
秋日時節,焜黃華葉衰。
漫山林木除去一些長青的植物,多數都已經枯黃。
滿目青黃交織的畫面,給這決戰前的濮水,裝點出濃濃肅殺。
和軒轅星預料的一致,也如軒轅橫期望的一樣,在軒轅橫帶兵入駐濮水五十多裡外的泉城的第二天,聯軍相繼從濮水城東進,六十萬大軍將泉城團團包圍。
算今日,圍城將近一月。
蘭陵主守泉城東北區域,蚩炎、氣宗主圍西北和西南方向,在泉城三五里範圍外,聯軍白色軍營密密匝匝、鱗次櫛比。
圍城軍陣中,除了用於防止軒轅軍突圍的多層防護欄外,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三國營壘中間,各超過二十丈的高臺。
爲了觀察泉城動態,也爲了快速傳遞戰場信息,依照蘭陵國師提議,聯盟各國在軍陣中修築起高大的軍令臺,其上裝配戰鼓旌旗。
姜蠡、楊明昊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蘭陵此舉主要是寄希望通過高臺行令,統一調度指揮,以行使蘭陵黎“盟帥”的權力。
且不說高達六十米的高臺,確實有一定的軍用價值,即便是出於聯盟之誼,礙於情面,蚩炎、氣宗兩方也不好反對。
比高臺更具威懾力的,便是空中的無數隻眼睛。
聯軍分派衆多飛禽隊,遍佈泉城上空,他們輪番飛行,時而低空盤旋,時而懸空觀察,以確保對泉城的絕對監控。
不過,這些飛禽隊也不敢過分靠近城頭,城牆上滿布的重型弓弩,對他們來說應該有極大的威脅。
一方守城,三方圍城,並未發生過多的接觸摩擦。
連日來僅僅是相互觀望,也算相安無事。
相對於圍城聯軍的強大陣容,泉城五萬左右的守軍就略顯單薄。
況且泉城城防遠不如濮水城,與宛秋屬同等級別,而且總面積還不到宛秋城的一半。
從空中俯瞰,現在的泉城就是一座渺小的孤島,被包裹在聯軍幾十萬大軍組成的無邊白浪當中,隨時有被吞沒的危險。
城外危機四伏、楚歌四面,按理說,城內應該是劍拔弩張、嚴陣以待。
然,事實並非如此。
除了城頭守衛按部就班地值守外,內城士卒在完成一天的常規操練後,他們有的兩兩爲伴,在不起眼的角落閒聊,或談論家鄉風物,或討論當前戰況;
他們有的三五成羣,盤膝而坐,說着哪家姑娘的腰身最好,哪座城裡的燒酒最香。
在軍士們的臉上絲毫看不出緊張和不安。
時不時還能聽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陣陣專屬於男人間的怪笑。
最熱鬧的還是角力場。
將士們無論軍銜大小、無論軍階低高,都可以在角力場相互切磋,一展身手,比騎術、比箭法、比槍棒、摔跤、掰手腕……
不在輸贏,只求痛快!
當然,那些銀甲界別將士的比拼,最吸人眼球。
每當有人展示出精彩的元力功法,定會引來此起彼伏的掌聲、吆喝聲。
角力場外百米處,有幾座簡易木樓。
那是軒轅各營將領的住所,再向北就是主帥軒轅橫的臨時將軍府,府邸內能清楚聽見角力場的喧鬧。
此刻接近傍晚,秋季的天色暗得更早。
軒轅橫手拿燭臺,駐足在正廳懸掛的羊皮地圖前。
啓程到泉城前,軒轅橫將自制的立體地圖留給了軒轅星,並囑咐他經常查看,希望他從中有所收穫,自己則手繪了現在的地圖。
軒轅橫一邊觀察圖面,一邊聽取各營將領彙報。
“王爺,虎賁營在城內開鑿水井三百餘處,將士們的日常生活用水問題已經解決!”
“王爺,重騎營遵照您的指示,在城內修築引水槽和蓄水池,現已經完工,特來複命!”
“王爺,您下令各營趕製的十五萬塊木料盾牌,已經清點完畢,現堆放在戰狼營,營中將士正在加緊上色,預計三日後完工。”
“哦,這麼快!城中木料可還夠?”軒轅橫稍作停頓後,繼續觀看地圖。
“回王爺,泉城被聯軍圍困後,水確實有些緊張,不過這木料倒是夠多,而且木製盾牌簡單易學,各營將士每人負責幾塊,十天前就做好個七七八八,就是上色麻煩了點兒!”
戰狼營的領隊,認爲自己的任務會提前完成,話語中帶着點點傲嬌。
“一個個也真是不像話,都這個時辰了也不消停,連日吵吵嚷嚷,真是拿他們沒辦法,王爺,那些個兔崽子沒吵着你把?”
各營將領彙報間,朱丹從帳外走將進來。
他擔心角力場內的喧鬧影響軒轅橫處理事務,故意朝外笑罵幾句。
“老將軍,不妨事,不日就是大戰,現在讓他們放鬆放鬆,也不是什麼壞事。”
軒轅橫轉身笑臉相迎。
“想必,老將軍年輕時,怕是比他們還要鬧騰!”
“呵呵!那倒是,那倒是。話說回來,那聯軍真是好耐性,幾十萬大軍只圍不攻,閒了這麼長時間,老夫的手也真有些癢癢。看這情形,他們是要一直耗着,等我們斷水斷糧,妄想讓我們五萬大軍困死在泉城,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還真是有些天真喲!”
“老將軍說得在理,不過在橫某看來,聯軍不攻城還有另一個重要緣由。”
“噢!王爺說說看?”
“聯軍是怕呀!有名震九洲的朱老將軍在,這聯軍誰不忌憚!”
軒轅橫也打趣一回,惹得衆將士哈哈大笑。
“哈哈哈,王爺什麼時候也學會講這些奉承話了,哈哈哈!”
朱丹自是清楚軒轅橫說的並不全是玩笑,在十倍之敵的圍困下的泉城,的確是危機重重。
要想震懾敵方,鼓舞士氣,除軒轅戰神外,還需要加上他朱丹。
誰都知道,一支軍隊內,若有兩個純金氣界的將領,其實力是如何的可怕。
泉城被困一月,軒轅士卒卻毫無懼色,個個精神抖擻。
究其緣由,不僅僅是因爲這五萬精兵都是實力不凡的沙場老將,更重要的是,在他們心中有軒轅橫、朱丹,這樣的精神支柱。
“玩笑歸玩笑,老將這時來找王爺,就是要說說軍糧的事,王爺一直說在等戰機,可時日過長……”
軒轅橫知道朱丹的來意,示意剛纔彙報的幾位將領回營後,繼續先前的話題。
“老將軍所擔憂的,也是姜蠡、子夔所期望的。我們的軍糧應該能維持到下月末吧!”
軒轅橫再次拿起燭臺,走向地圖,朱丹緊跟身後。
“月底,肯定沒問題。”
“那時間就夠,老將軍,現在有兩件事,還需要你親自安排。”
“王爺儘管吩咐,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這第一件,請老將軍安排修煉木、水兩種屬性元力的百名軍士,在伙食營生火造飯時,用功法散化竈臺升起的煙霧,明早營中做飯先化去十竈,而後每頓再以十竈遞增”
“王爺,你這是故意……”
軒轅橫與朱丹默契遞過眼神後,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像老將軍說的,將士們閒着也是閒着,也該讓他們活動活動。從今晚開始,老將軍可在各營挑選銀甲界別的軍士,幾十人一組,由子時開始,每隔一個時辰派遣一隊,突襲蘭陵和氣宗的軍營,每晚派出三四組即可,也無需戀戰,能破入內營最好,若防守嚴密,在外圍廝殺少許也行,儘量避免傷亡。老將軍,你不會嫌這兩件事過於瑣碎吧!”
朱丹是軒轅橫最倚重的老將,非茲事體大,絕不會勞煩他親手。
朱丹也從不賣老,凡事有求必應,有令必從。
就剛纔兩件事情來說,確乎平常瑣碎,若是在往日,軒轅橫頂多安排幾個副將處理。
可朱丹一聽也就明白了其中用意,根據他追隨軒轅橫多年的經驗判斷,這化煙散霧、夜間偷襲,看似簡單瑣碎,實則對來日的決戰至關重要。
“王爺,這又是哪來的話,老夫年近七旬,可記性不差,王爺吩咐的全都記下了,立馬回去準備。”
朱丹欣然領命,軒轅橫自是放心,提着燭臺繼續觀察地圖。
燭臺的紅光照射在標註“鄴城”的區域。
朱丹正準備離開,不由得踱步返回。
“王爺,我知道有些事情本不該過問,可老夫憋着也着實難受。”
軒轅橫側臉不解地看着朱丹,眼神示意他“有話但說無妨”。
“最近,我看王爺時常都在查看地圖,每次都特別留心鄴城。鄴城距離濮水不足兩千裡,要說援助也是完全來得及,可聯軍進駐濮水、合圍泉城,大王那邊始終沒有動靜,我們傳去的戰報,他們也只收不回,難道大王就不擔心濮水有什麼閃失?王爺時常關注鄴城,莫不是鄴城有什麼變故?”
“老將軍多慮了。”
軒轅橫做出輕鬆的表情,勸解到:“王兄十萬大軍駐守鄴城,以不變應萬變,對聯軍來說纔是最好的牽制,若真是發兵援助,豈不合了聯軍心意。不過,此次決戰的最終效果,鄴城也是關鍵的一步,所以我纔多有留心,日後老將軍自然明瞭。”
“哦,如此說來,老將確實想多了。”
朱丹疑惑已明,行禮後,快步走出大廳。
軒轅橫在一陣輕微咳嗽後,將目光聚焦地圖上的“鄴城”。
他沒有了剛纔的輕鬆,轉而是蹙眉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