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中午,嶽峰先開車到酒吧,潔瑜已經把衣服給他準備好了,嶽峰看着熨燙的筆挺的西服叫苦不迭:“我能不穿西服嗎?”
“你什麼意思啊你,”潔瑜兇巴巴的,“我和我男朋友逛了一天街,就爲給你買衣服,他都有意見了好不好?再說了,苗苗婚禮,你不穿西服,你給不給人面子?兩選擇,要麼西服,要麼裸着,自己選。”
嶽峰沒聲音了,頓了頓小聲嘀咕一句:“這麼兇,小心嫁不出去。”
潔瑜撲哧一聲就笑了,等他換好衣服,幫他打領帶:“這不挺帥的嘛,包準迷死一圈子。哥,你瞅着伴娘長的美不美,美的話咱就下手。”
嶽峰看着她:“咱別開這種玩笑行麼?今兒我是去婚宴的嗎?我就是去地獄輪一圈去的。”
潔瑜很同情:“那怎麼辦呀,要麼我陪你去?你一個人是夠嗆的,苗苗朋友裡認識你的不少,光眼神足夠殺死你了。”
“謝了,我帶你去算怎麼回事?前女友婚禮,還帶個乾妹妹去,蹭吃蹭喝呢這是?仗着皮厚,中多少箭我自己扛了。”
潔瑜好笑之餘,又有點難過:“紅包我幫你包了兩千,你看還行麼?”
嶽峰明顯愣了一下:“才兩千?”
“你得看行情啊。”潔瑜恨不得戳他一腦子,“咱這又不是北京上海,隨禮過五百都嫌多。你倒是想包個兩萬,你讓人家男方怎麼想?”
嶽峰沉默了一下:“我本來,想給苗苗買塊玉的。”
潔瑜沒理這茬,打好領帶之後忽然想起來:“糟了,沒領帶夾。”
“抽屜裡有一個。”
“你買噠?什麼時候好這口了。”潔瑜蹬蹬蹬幾步跑過去取了又回來,嘖嘖嘖個不停,“包裝的這麼精美的小盒,鐵定女孩兒送的。呦,這字真夠醜的。”
嶽峰一把搶過來自己夾上:“咱別這麼勢利行麼,禮輕情意重你懂麼?禮輕——情——意——重!”
潔瑜笑嘻嘻地湊到他面前:“哪個女孩啊?”
“你不認識,九哥那邊的。”
潔瑜的笑一下子僵住了,頓了頓,一張臉拉下來:“哥,咱注意點行麼?”
“怎麼了?生氣啦?”嶽峰笑着哄她,“至於的麼,我沒跟她怎麼着。”
“她是小姐!”潔瑜很生氣,“九哥那邊的,都是這樣的。”
嶽峰沒想到潔瑜反應這麼大:“她人不壞的,潔瑜。再說了,人家不偷不搶的……”
眼見潔瑜臉陰的都能打雷了,嶽峰趕緊住口。
“我知道苗苗之後你肯定會再交女朋友,但是,不能是九哥那邊的,不能是做這行的,你交這樣的女朋友,咱們兄妹一拍兩散,沒得做!”
“我沒說她是我女朋友啊,”嶽峰失笑,“再說了,就算真交了又能怎麼樣?我的家庭背景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因爲這樣!”潔瑜情急之下,話不經腦脫口而出,“人家要怎麼說你啊,你媽這樣,交個女朋友也這樣,你……”
她忽然反應過來,後半句話硬生生嗆了回去,但是沒用了,嶽峰的臉色已經整個兒都變了,他看着潔瑜,似乎是想笑,但是笑不出來,伸手向着她點了點,又放了下去。
“哥,我不是這意思。”潔瑜慌了,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哥,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我錯了行麼?”
她伸手去拽嶽峰胳膊:“你打我幾下吧,我嘴賤,哥,你別怪我。”
看着潔瑜流淚,嶽峰忽然就笑了,他伸手出去幫潔瑜擦眼淚:“哭什麼啊,沒說錯啊,這話憋着難受,說出來也好。行了,沒事了,我走了啊,遲到了不好。”
看着嶽峰離開的背影,潔瑜哭的更兇了,忽然就擡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兩記:“叫你賤!叫你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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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宮大酒店,今兒個是秦家的專場。
外場拉的橫幅、巨幅的婚紗照、進門就開始的紅地毯和兩邊的紅玫瑰百合花臺、半空上張着的粉紅心型氣球……
有些場合,不真正身處其中,是不知道心有多痛的,嶽峰起先一直覺得,他還算是個能放得下的人,他還算能比較灑脫的來參加婚禮,祝福苗苗的新生活——現在看來,完全扯淡,還沒走到迎賓的大廳,他已經走不下去了,邊上經過的賓客中有幾個認出他的,已經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一進大廳,就看到簽到的臺子,苗苗和新郎站在粉色玫瑰搭成的心型花架下,有專業的攝影師扛架着單反站邊上,爲新郎新娘以及每一位道賀的親友拍攝合影。
苗苗穿了件露肩的白色婚紗,延邊鑲着水鑽,收腰,鏤空雕花的大魚尾罩紗,長髮盤成一個髻,散枝的珍珠珠花沿圈圍住,前面留了兩縷頭髮卷兒垂在頰邊,特嬌媚,她配合攝影師把頭往邊上那麼一歪,手中的捧花往臉邊那麼一擺,怎麼看怎麼俏皮。
嶽峰微笑起來,在心裡說了句:丫頭真是美翻了。
閃光燈打起的剎那,苗苗看到嶽峰了,她愣了一下,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直到攝影師喊她:“新娘子,這邊,看這邊,笑一下,笑……對咯……”
嶽峰衝她點了點頭,先去簽到送紅包,接紅包的人興致勃勃要唱數,嶽峰阻止了:“別,收着就行。”
送完紅包,按照流程就是和新婚夫婦合影,攝影師示意嶽峰過來,嶽峰有點尷尬地推辭:“算了,我不照了,一拍照就發僵,影響氣氛。”
新郎個子不矮,有點發福,長的倒是乾淨,他估計是不曉得苗苗和嶽峰之前那一段,一團和氣地招呼嶽峰:“那哪能呢,來的都是客,我照相也發僵,你想啊,你不比我舒服多啦,我得照多少張啊。”
邊上有人樂了,還有人爲他叫好:“新郎官兒,加油。”
苗苗看着嶽峰,哀求似的來了聲:“嶽峰,拍一張吧。”
苗苗聲音已經不對勁了,眼圈也紅了,嶽峰心裡咯噔一聲,他向着新郎官兒笑笑過去,攝影師指揮站位時,他低聲對苗苗說了句:“丫頭,控制點啊,這麼好的日子。”
苗苗忽然就哭了,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攝影師先從鏡頭裡發現不對了:“哎哎,新娘子,怎麼了這是?”
新郎官這才反應過來,他奇怪地看苗苗,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嶽峰。
嶽峰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兒讓他鑽進去,他真心沒想到苗苗會這麼失控,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拿導彈大炮逼他他都不來:他被人指指戳戳議論紛紛也就算了,苗苗怎麼辦呢,當場失控落淚,是男人都會多想吧,後頭難保不難爲她。
新郎官倒是反應很快:“化妝師,哎,化妝師補妝。”
又對着嶽峰笑:“不好意思啊,她就這樣,太感性了,你說這麼好的日子,適當感動感動就行了,還哭了真是。”
一邊說,一邊體貼的掏出手絹給苗苗擦眼淚。
只一會兒的功夫,旁邊已經站住不少人了,連酒店服務員都裝作不經意地偷瞥這邊,嶽峰聽到有人小聲交流意見:“前頭那位?哦,瞭解。”
好在就有人出來解圍了:“怎麼了這是,還扎堆了?”
嶽峰心中嘆氣,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出現了。
苗苗的父親,秦守業。
秦守業五十開外,頭髮有點花白,國字臉,架一副金邊眼鏡,除了肚子稍微發福之外,身材倒是保持的不錯的,看到嶽峰,他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慣常的嫌惡和不屑。
即便是對這樣的目光早已見慣不驚,嶽峰還是有點火了,他心裡想:只是看苗苗一眼就走,你們家的酒席,老子不稀罕。
秦守業似乎也沒有跟他寒暄的意願,回頭朝廳裡叫人:“老二,這裡苗苗的朋友,幫忙招呼一下,帶去苗苗同學那桌吧。”
嶽峰笑了笑:“不用了,我還有事,我……”
他忽然停住了。
廳裡出來一個男人,既然是秦守業口中的老二,那應該是苗苗的二叔了,但是他看起來比秦守業要蒼老很多,背有些佝僂,額上的皺紋很深,眼神很陰蟄,整張臉就沒什麼笑的紋絡,也難怪苗苗會怕他。
秦守業倒是巴不得嶽峰有事消失的:“怎麼,你還有事?”
嶽峰反應過來。
“不是,沒什麼。”他掩飾心頭急速涌起的怪異感覺,朝秦守業笑了笑,“謝謝了啊,恭喜。”
秦守業又皺了一下眉頭:“那老二,你招待一下。”
苗苗的二叔叫秦守成,他迎上來,禮數周到地寒暄:“苗苗的朋友是吧,感謝能來,這邊走吧。“
嶽峰沒挪步子,他看着秦守成,忽然問了一句:“我們見過嗎?”
秦守成愣了一下,他擡頭仔細地看了看嶽峰,然後肯定地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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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過半,新郎新娘開始挨桌敬酒,這一桌的氣氛也漸入佳境,只有嶽峰至始至終沒動筷子,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時候會忽然覺得周身發冷——他一直盯着桌上的手機,等着九條的電話。
邊上有認識他的,拍拍他肩膀:“兄弟,分了就是分了,飯得吃不是?餓死了就沒戲唱了,來,碰一杯。”
嶽峰沒理他,那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又把杯子端了回去:“鳥樣,還擺譜了這是。”
嶽峰居然一點火氣都沒有,他坐着,偶爾擡起頭看遠處苗苗的背影,這個影子也忽然有些陌生了——嶽峰覺得心裡有個疑團在膨脹,但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希望九條的電話能證明自己完全是在臆想是在發病是在杞人憂天。
又過了一刻鐘,像是二十四小時那麼長的一刻鐘,九條的電話過來了,嶽峰幾乎是在鈴聲響起的同時就撳下了接聽鍵:“喂,查到了嗎九哥?”
九條有些不滿:“峰子,能讓我喘口氣不?你當我特工呢?這種查人底的事,我不得託人又託人啊,你當我提款機呢這頭插卡那頭吐錢那麼快?”
嶽峰看了看周圍,起身壓低了聲音離開:“查的怎麼樣?”
九條像是要故意挑戰他的耐性:“我就納悶了峰子,苗苗結婚,你對她二叔起的哪門子興趣?你改性向啦?這年齡也不合適呀……”
嶽峰磨牙:“你故意的吧,不是要緊事我也不會求你,你能說重點嗎?”
九條不吭聲了,他是個明白人,嶽峰這趟回來之後有事沒事躲着他,從來不跟他正面談生意的事,擺出一副爲情所傷的模樣,一次兩次都用跟蔣蓉打的火熱來搪塞他——真當他傻啊,他心裡透亮的,蔣蓉的段數,離能把嶽峰迷的神魂顛倒差遠了去了。
這次能主動求到他身上,看來是真急了,既然這樣,也犯不着吊着他,九條打了個哈哈,把查到的和盤托出:“苗苗二叔叫秦守成,是秦守業的弟弟。家在漢中那邊,親戚間很少走動,聽說是什麼地質考察隊的,經常在外頭一跑就是大半年。哦對了,他老婆小他十幾歲,是個高中老師。有個兒子,現在上初中呢好像。就查了這麼多,你還想知道什麼吧?”
嶽峰一顆吊起的心終於踏踏實實落回原地,他長長吁了一口氣:“那沒事了,我多想了。”
正說着,酒宴廳的方向忽然轟的一聲響,緊接着是嘩啦啦杯盤摔碎的聲音,嶽峰心裡一驚:“九哥,這裡有點事,我改天謝你。”
九條還想說話,聽筒裡嘀的一聲,已經掛斷了。
媽拉個巴子的臭小子,九條氣的真想摔電話: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這是,臭小子,精到他姥姥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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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廳裡有點亂,有一處圓桌翻了,七八個服務員圍着清理,大廳裡站起了一多半的人看熱鬧,有人低聲抱怨:“秦苗他二叔怎麼回事啊,不能喝就別喝,桌子都掀翻了,撒什麼酒瘋!”
邊上有人說和:“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你喝你的,管他球!”
沒看見苗苗,聽邊上的說法,好像是婚紗被翻倒的酒菜弄髒了,新郎官陪着換衣服去了,不一會兒人羣分開條道,兩個小夥子架着爛醉如泥的秦守成出來了,後面跟着的是苗苗的父親秦守業,一張臉陰的能滴下水來。
有服務員小跑着跟過來:“送玫瑰廳吧,那廳空着,能歇人。”
嶽峰心裡一動,也不知爲什麼,他忽然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水晶宮大酒店是個環形樓,以前有哥們在這擺酒,他也來過,從這個方向走,離那個所謂的玫瑰廳更近些。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跟過去——九條不是已經給了他確定的答覆了嗎?他是不相信呢還是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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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廳是個小一點的宴會廳,今兒苗苗的婚禮是主場,這兒就成了臨時的庫房,用不着的凳子圓桌沙發通通挪這來了,連燈也沒開,一片暗沉沉的,倒是挺方便藏人。嶽峰趕在秦守業他們之前進來,四下看了看,躲到牆角一處架堆起的凳子後面,順便把落地窗的布幔往這邊拽了拽,十足隱蔽。
就算被秦守業發現了也無所謂,他就說自己喝醉了唄,過來尋個清靜唄,就不信秦守業能咬他兩口。
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腳步聲,秦守業一邊摸索着開燈一邊跟兩個幫忙的小夥子道謝:“謝了啊,飯都沒吃好,就先扶沙發上吧,讓他醒個酒。你們先回去吧啊,對不住啊,一定吃好。”
兩小夥子一走,廳裡就安靜下來,只剩下沙發上的秦守成和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秦守業,秦守業回身把正門給關上,從裡頭把插銷插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一腳踢在沙發上:“你他媽少給我裝死,起來!”
嶽峰讓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的一激靈,正沒搞清楚狀況,就聽嘿嘿兩聲笑,那個“爛醉如泥”、“撒酒瘋”的秦守成,居然慢吞吞從沙發上坐起來了,打了個呵欠之後,往沙發裡那麼一窩,二郎腿那麼一翹,要多安逸有多安逸。
秦守業憤怒極了:“老二,你這趟過來,他媽的就沒做人事!你給苗苗看了多少白眼?她得罪你了麼嗯?今兒是苗苗結婚的日子,人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天,你他媽借酒裝瘋,你他媽攪她的局,有什麼不快活的你衝我來啊,你衝小輩使什麼臉色?”
秦守成怪里怪氣地“呦”了一聲:“怎麼這麼大火氣啊,你女兒沒病沒災的,我看活到個七老八十不成問題,除非天災人禍,不然橫死的可能性也不大,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秦守業差點就被他給氣炸了:“有你這麼說自己侄女的麼,你是苗苗的二叔!二叔!”
秦守成哈哈大笑,笑聲淒厲中帶着怨恨,聽的嶽峰毛骨悚然,他笑着笑着就不笑了,透過布幔的間隙,嶽峰看到他慢慢地站起身來,慢慢地湊到秦守業面前,一字一頓:“那你呢?你還是盛夏的大伯呢,你怎麼對她的?”
盛夏。
嶽峰的腦子轟的就炸開了,有那麼一兩秒鐘,周圍的聲音全部都聽不見了,他想起在古城的那天晚上,後山的廢棄屋子裡,他曾經看到季棠棠的一張照片,全家福。
扎着馬尾辮的季棠棠笑的特別燦爛,一左一右摟着自己的父母,一如任何一個家庭的掌珠或者小公主。
季棠棠的父親,怎麼會跟苗苗的二叔長的一模一樣呢?
他託九條去查,九條不是說的很清楚嗎:秦守成住漢中,老婆小他十幾歲,有個上初中的兒子。跟棠棠的父親風牛馬不相及,所以只是人有相似,不是嗎?
爲什麼從秦守成嘴裡說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短暫的靜默過後,是秦守業異常冷靜的聲音:“老二,你的兒子叫秦亮,今年十三歲。我想,我們當初都理的很清楚,你根本就沒有女兒。”
秦守成猙獰地笑:“是嗎,那我跟盛清屏生出來的,不是人嗎?”
秦守業的聲音越發冷酷:“至少,她不是秦家的人。”
秦守成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盛夏跟苗苗是同年的,她身上一半是我秦守成的血,就因爲她媽媽姓盛,跟苗苗差別這麼大嗎?秦守業,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老爺子們抓鬮,如果抓到的是你會怎麼樣?如果是你,今天在這裡風光大嫁的應該是小夏,在外頭無家可歸的那一個,是秦苗纔對吧?”
秦守業淡淡一笑:“老二,現在假設這些有意思嗎?如果當初抓到的是我,盛清屏未必愛上我,也未必會跟我私奔,就算私奔了,我跟她生的,也未必是女兒。二十多年你都過來了,現在你不平衡了?藉着苗苗的場子出氣,我倒想問問你,你真正氣的是什麼,你真是氣盛夏跟苗苗同人不同命呢,還是氣老秦家最近做出的決定呢?”
秦守成的雙目充血,他突然狠狠揪住秦守業的衣領:“說好了給小夏時間的,爲什麼決定提前殺她?”
秦守業笑起來:“我果然是沒猜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老二,給不給小夏時間,結果都是一樣的,老秦家要的,自始至終都是她的命。你二十多年,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你現在玩兒父女情深,他媽的你早幹什麼去了?”
他冷笑着搡開秦守成揪住他衣服的手:“你別忘了,後來的計劃是你出的,是你說要用家變刺激小夏,讓她趕快成長的,你把她逼上逃亡這條路的;你改了她媽媽留下的信,讓她一直以來都在用秦家的鬼爪收集怨氣;你告訴我們她媽媽給她辦的假身份叫季棠棠,以至於她跑了四年,一直就沒跑出過秦家的手掌心,查查身份登記,我就能知道她在哪,這半年,她從甘肅轉到江西,又到古城,我還知道她最近在敦煌,輝映賓館,房間號我都能告訴你,302,你聽好了,302!我們要動她,那就跟捏死個螞蟻一樣容易,之所以提前告訴你,是把你當秦家人,不是讓你在這裝瘋賣傻添亂的!”
秦守成不說話了,他退後兩步,忽然兩腿一軟,坐倒在沙發上。
秦守業深吸一口氣,語氣稍微和緩些了:“老二,這個結果是早就定好的。你別忘了,盛清屏有預知死亡的能力,她自己也說過,盛夏活不過二十六歲,會被開膛剖肚而死——開膛剖肚,那是秦家煉鬼鈴的方式,一切都是天意,盛清屏愛上你、跟你私奔、生了一個註定死在秦家手上的女兒,一切都是註定的,註定的!”
秦守成嘿嘿笑起來:“真的嗎?那我也跟你說過,盛清屏爲了小夏不要慘死,犧牲了自己的能力——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式做這種讓渡,但是任何對小夏腹部的攻擊,都是不起作用的,你用刀也好、用槍也好,她的那個部位,受了任何致命的傷,都能痊癒。到時候,你怎麼用她煉鬼鈴呢,嗯?”
秦守業的臉色慢慢轉作冷酷:“老二,你一定要跟我犟嗎?盛清屏如果有本事,就讓盛夏永遠殺不死,只保住她的腹部,有意義嗎?她的肚子剖不開,我從她下面給她開個洞,照樣能把鈴放進去!殺她的決定不是我做的,我只是通知你一聲,你要是再這麼窩囊,我得考慮,是不是要關你一陣子了。”
死一樣的沉默。
手機鈴聲響起,秦守業撳下接聽鍵:“嗯,苗苗啊,哎,你二叔喝多了,我帶他出來走走,吹個風,馬上就回去。敬酒是吧,嗯,爸爸同事都是機關的,你得注意着點。行,我就快到了。”
放下電話,他吩咐秦守成:“下半場開始了,別擺一副死人臉,哪怕作戲呢,你給我高高興興的,把這出給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