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會議之後,兩支隊伍的領導者們都思考了好幾天,要麼獨自關在家裡沉思,要麼幾個人圍一起討論,還從來沒哪個問題能讓這幫人糾結成這樣。
以前的事情,狩獵小隊的頭目們都只用聽首領和巫的就行,不用額外思考。這次給機會讓他們發表意見,卻又是一個如此難抉擇的事情。
邵玄那天的話對他們影響很大,不管選擇哪條路,總得放棄不少東西,他們所能做的,就是衡量過後,選擇對部落最有利的那條路。
於是,在糾結了五日之後,最終決定選擇融入火種這條路。
最終決定宣佈,不管是哪邊的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
對於故地的這些人而言,雖說一時難以接受,但真正決定了,又感覺輕鬆許多。狩獵隊的頭目們經常找多康他們請教,想知道融入火種之後是什麼感覺,與他們這些沒有融合火種的又有什麼不同?
“感覺啊?”被這麼多人圍着問,多康咂咂嘴,“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覺得,狩獵的時候體內有一團火在燒一樣。”
這當然不是說火焰灼燒的感覺,而是說,火種提供的圖騰之力更加直接,更加充沛。但也僅止於此,再多的,多康就說不出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融入火種和沒融入火種到底有多大的差別。
“你們身上的圖騰紋真亮。”一位故地狩獵小隊的頭目羨慕道。
“太亮了也不好,每次出去狩獵還要塗抹彩泥掩蓋住呢,就怕在狩獵的時候暴露身形,哈哈。”雖然話是這麼說,但誰都能看得出多康那嘚瑟樣。那表情就像是在說:我閃亮,我自豪。
若是最初的那一批人,肯定會有不少感悟,能給這些人指導,可惜一代又一代下來,從長輩到晚輩,從出生到現在,都已經習慣了火種融入身體的生活,對他們而言,這就是最普通的,說不出什麼特別的,就像他們無法得知沒有融入火種的人是什麼感覺一樣,故地的這些人,想要知道融入火種的感覺,只有真正等火種融入之後,才能深刻體會到。
這種時候,故地的不少人又開始期待起來。還有人思索,火種融合之後,圖騰紋的顏色,還會不會改變?
融入火種是關乎部落興衰的大事,肯定不能草率行事,兩位巫雖然因爲一些思想觀念衝突而經常爭吵,但在這個問題上,兩人都放下成見,仔細鑽研起先祖留下的手記來,這些東西,別人不能看,只能他們兩個人來琢磨,到時候就靠他們了。不對,還有一個。
“阿玄,你覺得,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老頭子巫指着一張獸皮捲上的一句話,問邵玄。他摸不準這句話的意思,卻又不想問對面的老太婆,就先詢問邵玄,若是邵玄不知道,再去問那老太婆。
先祖“熾”留下的手記上,詳細地將火種的融合之法寫在上面,其中有不少是從泰河部落的巫那裡得知的,不過後面,一代又一代的炎角巫們又尋找到一些技巧,提出了一些假設,以便能更好地融合。
可假設畢竟是假設,到底如何,也沒人去驗證,只能先將這些記住,到時候再看情況選擇了。
兩天下來,別說兩位巫,就是邵玄,幹什麼都是滿腦子火種。
老克見邵玄每天回來的時候一臉的疲憊,不是身體上的,是精神上的疲憊,便想着弄點好的給邵玄補一補,早上問邵玄:“想吃什麼?”
邵玄啃着一塊烤肉,心不在焉地回答:“火種。”
老克當時就愣在那裡了。
等終於制定下來一套方案,邵玄才暫時從那樣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七日後,部落舉行一場祭祀儀式,非常重要的祭祀儀式,每個炎角的戰士都必須在,不論是巡守戰士,還是傷病在牀的,就是沒斷奶的孩子,都必須在。”
兩位巫已經聯合發下口令,沒人敢小視。
如今,外出狩獵的戰士也都回來了,這幾天都沒人再出去,遠行交易隊伍的人已經很就沒出去過,除了那些被炎角劃入黑名單內的人,其他人,只要是炎角血脈,甭管有沒有覺醒圖騰之力,祭祀時都必須在場。
部落大了,之前的管理也存在許多漏洞,甚至可能還有一些心懷不軌的人隱藏在其中,所以,融合火種的事情,除了部落比較重要的一些決策者,以及他們絕對信任的人之外,其他的人並不知情,以防有變。
但大家也能感受到,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有人說炎角部落是在備戰,也有人猜測其他。
首領敖讓人將那些愛到處傳播謠言的人記下來,以後重點關注,若那些人當真有異心,敖不會手下留情。
祭祀儀式的事情,已經通知到位,並且巫也說了,那天不需要穿着祭祀獸服,但要穿得整潔,該做的沐浴,該做的清理,都要做好,到時候有戰士檢查的,不合格的提出去強行刷乾淨了再回來。
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祭祀,千年以來,第一個完整的炎角部落祭祀。
隨着日子越來越近,部落內氣氛越發緊張了,就算是徵羅他們,也無法淡定下來。
多裡私下裡問他爹,“如果火種融合失敗,會如何?”
結果就是,多康一個字沒說,狠狠將多裡揍了一頓,在這個風浪口,偏偏要刺激多康,能不捱揍嗎?
七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依照部落的傳統,祭祀儀式都是在傍晚,太陽落下之後開始,這次也一樣。
按理說,這個時候天上的月亮已經很亮了,但這日天空一直有厚厚的雲層,尤其是從傍晚開始,雲層越發厚了,將天空的月光完全遮擋住。
沒有月光的山林裡,夜晚非常黑。
部落各處燃着火堆。
兩位巫面帶嚴肅,站在火塘前。
對於火塘中原始火種的召喚之法,老太太從未經歷過,這種時候她也不多言,按照計劃中的來。
這一次,參加祭祀的人多了四千多人,敖劃出一塊地給他們,按照順序,首領頭目們靠前,高級圖騰戰士們靠前,然後依次往後,初級圖騰戰士和未覺醒的人們站在後面,當然,若是對部落有大貢獻的人,也會往前排,和以前是一樣的規則。
邵玄是除兩位巫之外,離火塘最近的人。脖子上戴着的六枚骨飾上,六顆圓珠一改前些日子暗淡的樣子,顯得有光澤了很多。
隨着巫咒,火塘中火焰騰起,衝得比往年祭祀要快要猛很多,不過,這些天見識了火種的各種異常情況,現在大家也能冷靜地看着。
高高卷騰起來的火焰將四周照亮,沒有奏樂,沒有祭祀舞者,沒有如以往那樣的火塘三焱,只能聽到巫大聲念巫咒的聲音。火塘裡的火焰卷騰起來之後,雙角圖騰紋顯現。
在圖騰紋顯現之時,所有圖騰戰士們身上的圖騰紋也都隨之顯示出來,一部分是深色的紋路,而另一部分人身上的圖騰紋則更亮,非常顯眼。
火塘中的火焰越騰越高,無風自擺,就算是站在最外面的人,能聽到火焰擺動的呼呼的聲響。
邵玄感受到腦海中的圖騰火焰,隨着火塘中的火焰而活躍起來,焰身明顯擴張很多,而且,籠罩在圖騰火焰外面的那個“外殼”,這個時候也開始明暗閃爍。
骨飾的圓球上,“噗”的一聲,冒出火焰,火焰往前伸展,與火塘中的火焰連在一起,這一次,火焰巨人卻並未出現,邵玄有種感覺,組成火焰巨人的火焰,全都融進了火塘內。
全身的血液像是被灼燒得要沸騰一般,在血管中激盪着。體內的圖騰之力就像奔騰的洪流,眨眼間充斥全身。
咔咔咔咔——
一聲聲如柴火燃燒的脆響,又像是岩石被灼燒得炸裂的聲音,從火塘處響起。
六條火脈如灼熱的岩漿在地面出現,從火塘往外延伸,且越變越粗,像是要強勢地將地面給劃裂一般。
不同於前幾次祭祀上火脈的樣子,這一次,地面的火脈,就像是生長的樹根一樣,朝外延伸着,越靠近火塘的地方,越粗。站在這裡的人,就像是站在一片岩流之上。
靠近火塘的地方,隨着火脈的加粗,六條火脈之間的距離已經變得非常之近。
火脈連同火塘裡的火焰,一起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啪咔嗒——
像是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隨着這樣的聲響,六條往遠處延伸的火脈,從火塘處開始,衝出地面,就像是一條被埋在地下的火龍,要破土騰出一般,上下舞動着,每一次起伏,就會有一段地下的火脈衝出。
此時,火塘中的石頭,全都變得赤紅。
咔咔咔!
壘成火塘的那些石頭髮出崩裂之聲,一些火焰從地下竄出,紅色的火焰衝出之後,緊隨其後的,是一些藍色的火焰,不多,卻像是花朵底部的花萼一樣,將上方的火焰托住,佈滿整個火塘的火焰,朝中間聚攏,騰空而起。在空中舞動的六條火脈也朝中心聚攏過來,收縮進火塘上方的火焰之中。
一直深埋在故地火塘之下的火種之根,脫離火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