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農田的人晚上若是抓到蟲子,會挑出一些放起來,等邵玄有空了過去看一看,若是有新的陌生的蟲子,邵玄會挑出來同之前那些放在一起。
生活在山林裡久了,也能根據那些蟲子的形態,推測出這些蟲子可能給人帶來的威脅。多認識一些,到時候遠行也能提前防備。
防蚊蟲的藥草和顏泥都有準備,越往後天氣越炎熱,到時候等雨季結束之後離開時,他們也都穿無袖的衣服了,甚至有些幾乎光着膀子,而那個時候就得塗上一些用藥草製作的顏泥。能起到僞裝作用的同時,還能驅趕蚊蟲。
雨季在月圓之前,現在看天空中的月亮,雨季已經很近了。
在雨季到來之前,長舟部落的人再次前來。只是,這一次他們的目的並不全是炎河交易區,他們是來給炎角送船的。
在他們離開炎河交易區之前,雙方曾經商談過,那時候長舟部落答應會送兩艘船過來。
因爲去年的天地災變,長舟部落的船隊毀了不少,他們自己部落的船隻都不夠用,今年新造出來的船數量也有限,能給炎角的也只有兩艘,否則就得繼續等,造船也是需要時間的。
而且,長舟部落的人在造船一事上講究頗多,要求很嚴,每一艘船花費的心力不少。
送過來炎角的這兩艘船看着與他們以往船隊裡的船差不多,只是多了船帆而已,但其實並不止如此。
今年長舟部落在造船的時候,做了許多技術改進。
船內多了數個槽,邵玄下去看過,那類似於水密隔艙設計,若是遇到意外,只有一兩個破損艙進水的話,其他艙仍然是好的,它們提供的浮力讓船隻不至於就這麼沉了,這樣一來,就讓船隻擁有了更強的抗沉性。這也是邵玄佩服長舟部落的原因,他們總是能在造船一技上出人意料。
或許是去年的天地災變給了長舟部落人水密隔艙的啓示,又或許,長舟部落的人早就有這方面的想法,誰也說不準。
就算沒有這些,同樣的材料造出來的同樣大小的船,人家就是造得比別人結實,這點就算是邵玄也無法摸清這裡面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長舟部落在造船之技上,對得起他們的部落名,也的確要超出其他部落很多。
這一次長舟部落帶過來的兩艘船,的確是很有誠意的,比當初在兇獸山林的時候,因爲青面獠牙的事情而送給炎角的船隻要好得多,那時候長舟部落送過去的船隻是看着還行,但真正使用起來,完全無法與這兩艘比,就算兩艘船相撞,先毀損的肯定是以前那些船。
見炎角對這兩艘船還滿意,送船過來的人心裡舒了一口氣,不知爲何,他們在別的部落面前能傲氣,但一碰到炎角,總感覺氣弱。尤其是見到邵玄的時候,總擔心他一甩袖子再噴出火來。
驗收完畢,長舟部落的人又去炎河交易區掃貨,這邊的很多東西,還是非常吸引他們的。除了獸皮獸肉之外,還有魚皮膠,木材等,都非常吸引他們,他們之前讓炎角幫忙找的木材都放在那邊的倉庫裡面,到時候離開順便帶點回去。兇獸山林的那些堅實的古木讓他們眼饞了好久。
長舟部落送船過來的兩天後,雨季開始,連續的雨天讓炎河交易區內頓時冷清下來,一直忙碌的人也有了清閒的時間。
徵羅將這段時間在交易區蒐集到的信息遞給邵玄,關於炎河一帶的部落,他們又知道了三個,只是離這裡稍遠,而且,也只是知道大致地方,並不知道那幾個部落的確切位置。
“其中一個部落應該與你們以前說的,那個已經在天災中消失的羅部落差不多,他們帶來了不少捕魚的網,應該是捕魚爲生的部落,但他們比羅部落幸運,在天地災變中完好地活了下來。還有一個部落……”
徵羅將自己知道的都說給邵玄聽,邵玄則在獸皮捲上一一記載下來,這些他在後面的炎河下游遠行時,有機會確定一下。
收集信息之後,邵玄回本部,上山去找歸壑商議遠行的最後人選,兩百人,已經基本確定了,做最後的核對。
到山上的時候,邵玄正好看到已經退居長老之位的兩位前任巫正在爭論着什麼。
自打歸澤接任新的巫,這倆老人就不再居住在屬於部落巫的屋子裡了,而是又建了兩個屋子,挨着的,有事也方便商議,只是,這兩人每次說着說着就吵起來。
邵玄過去的時候,這倆老人正吵得差點拿柺杖打起來。
“怎麼了這是?”邵玄問道。
“阿玄你來得正好,快過來看看,我新畫的圖。”老頭將邵玄拉進屋說道。
邵玄順着這老頭所指的位置看過去,那裡放着一個塊並不厚的石板,石板上,是一團亂糟糟的顏料。
這讓他看什麼?
見邵玄疑惑的眼神,老頭也發現了石板上的問題,“哦,不是那個,那是以前畫的,是這邊這個。”
巫指向旁邊的桌子上的一片寬大的葉子,葉子上也用赤紅的顏料畫了畫,這個就清楚多了。
葉子上畫的畫讓邵玄詫異了一下,原以爲這老頭習慣性地畫一些事物畫,比如最近見到的人或者物,發生了哪些具有重要意義的事情等等,一般是具有敘事性質的畫。而這葉子上面畫的,則是不久之前炎河交易區舉辦盛宴的時候的一個畫面。
雖然巫的畫仍然非常簡單,但並不妨礙邵玄從那個輪廓和圖形認出來。因爲那個畫面,邵玄後來聽說過很多次,也有人畫給他看過,雖然不怎麼形象。
“這是……先祖的火焰巨人?”邵玄疑惑,不明白這老頭到底什麼意思。這兩位爭論這麼激烈,就是爲了先祖的火焰巨人?
“正是!”老頭非常激動,小心將那片葉子拿起,指着上面的畫,“你覺得如何?”
“這畫簡單明瞭,畫出了先祖的神韻。”邵玄道。
“不是問你這個畫畫得如何,我是問你,你看到先祖的這個樣子之後,有什麼想法?”老頭又問。
想法?
面對先祖,還是個不算清晰的火焰巨人,能有什麼想法?
邵玄仍舊抓不住重點。
“是不是感覺,先祖的這個樣子,特別好看?”老頭期待道。
特別好看?哪裡好看了?邵玄繼續疑惑。難得從本土炎角人口中聽到“好看”這倆字。
最後還是站在旁邊的老太太一言道明,“他是想依照先祖的火焰巨人的樣子,做出新的祭祀禮服來。”
“新祭祀禮服?”邵玄愕然,再次看向葉片上的那幅畫。這麼一看,的確有一種乘風而行的飄逸和豪氣。
只是,以往炎角人不是很看不慣這類造型的嗎?他們不是都覺得,這種衣服穿着對於狩獵沒有一根獸毛的用處的,簡直醜爆了。
就連邵玄因爲多年的薰陶,思維都被影響到,有些時候審美異常。
可是,現在邵玄聽這老頭的意思,是覺得先祖這造型真是美啊,並且覺得這是先祖的一種提示,就是告訴他們,祭祀穿的衣服可以換了。
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炎角人心裡,先祖的,都是好的,即便以往他們不喜歡的樣子,若是先祖弄出來的,他們都會嘗試接受。
老頭這是想改一改炎角部落祭祀時的着裝,但老太太反對,不是她反對先祖的造型,同樣的,她也覺得先祖那造型挺好,她只是不認爲每個人都必須穿那種,先祖是第一代巫,所以那樣的衣服,做出來也只能給巫穿。
邵玄想象了一下那飄逸得恨不得上天的造型,再想想部落人穿獸皮戴獸角脖子上還掛幾串獸牙項鍊,手提一把一人寬青色大銅刀,腳踩白刃獸爪鞋,腰繫一條五彩斑斕蛇皮帶的樣子。
這強烈的反差……
“您二位繼續討論。”
很多改變,並不是邵玄刻意帶來的,而是這個世界,這裡的人,因爲某些事情而自發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