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攔截火力網!”臉色難看之極的石辰第一時間喊出了最正確的命令。
一瞬間,早有因爲石辰的預警有所準備的第三機械營全體官兵齊齊轉身,調轉槍口朝着突然涌出的敵軍傾瀉火力,而已經過河的裝甲車則朝着天空發射磁暴干擾彈。
伴隨着幾十顆磁暴干擾彈在夜空中爆炸,就彷彿開出了十多朵透明的原型光環一般。
凡是射入這個範圍內的電磁束炸彈和榴彈齊齊一滯,然後紛紛在半空中提前引爆開來,沒有讓這一波最飽和的火力完全落入三營的陣地中,但依舊有不少榴彈落在了摩爾大橋的石柱橋墩上。
伴隨着恐怖爆炸和震動聲,還身在橋面上的聯邦官兵只覺得腳下突然重重一顫,然後伴隨着一陣令人牙齒髮酸的金屬變形拉扯聲,整個摩柯大橋向着左側方的摩爾河道里傾塌下去。
橋面上的機甲羣和裝甲車在這一刻,都如同紙地圖上被掀起的玩具模型一般,隨之滾落入河面裡。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河水只是過膝,橋身也不是太高,從橋面上滾落的機甲羣大多能靠着戰術規避動作平安落水,半蹲在河水裡,不停朝着河道對岸發射榴彈炮。
但裝甲車就沒有機甲那種靈活性了,墜落河道之後,大多悽慘的傾倒在河水裡,一些車門頹然的倒開,身上包着繃帶的傷員在河水中開始互相救助,朝着河道北岸撤去。
而天空不時有榴彈和電磁束炸彈穿過干擾彈的攔截網落入河道中爆開。人類脆弱的身體在磁暴和鋒銳的彈片切割下變得極爲脆弱,不時有相互攙扶的聯邦士兵如同切麥子般倒下。沉浮的屍體順着夜色的河水緩緩飄下。
月色在河道的倒影裡,透出一抹濃厚的血光。
剛剛從水裡鑽出的石辰無聲地罵了幾句髒話,他下意識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發現脣邊的河水竟有些猩甜,不知道是本來如此,還是因爲沾染了戰友血水的原因。
然後石辰就看到河道里的慘烈一幕,眼睛都紅了,一股無可以御的壓抑和怒火一同涌上心頭。讓他的心情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自責。
原本收到小初的預警時,他本能判定只是有一隻帝國追兵正超他們此處趕來,誰能夠想到這隻狡猾殘忍的帝國軍已經在摩柯河岸埋伏好了,剎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也不知是河水的冰涼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些,這纔想到自己並沒有讓小初特意去監控整個三營的電子信號,而帝國軍既然早就埋伏好了,說明他們很此之前就已經收到了座標信號。可爲什麼偏偏是過橋的那一刻讓小初檢測到了這股信號。
所有跡象都指向一個可能。
那就是那名機師故意將自己暴露出來的,從而將自己從機甲中引出,如果不是這樣,很難解釋那名機師爲何能夠如此快速決然的讓機甲自爆。
畢竟機甲從信號發出到動力爐反轉引發粒子聚變造成爆炸,也是需要一定準備時間的,這也是戰場上很多機甲至戰死都沒能來得及在最佳地點自爆的原因一樣。
而那臺機甲的自爆。就是給帝國人發起進攻的一個訊號。
想清楚這其中的關節,石辰心中愈發的怒火中燒,但他知道此刻必須得冷靜。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樣的孤家寡人,而是這隻三營部隊的營座,自己的任何一個決意和命令。都會決定很多人的生與死!
從敵軍規模來看,至少是由一個機械營、一個炮兵營、一個機甲營加上一個步兵營組成的混成團。比起自己這邊的兵力足足多了四五倍不止!
此刻深陷摩爾河桎梏缺少重型武器又帶着一大羣傷員的三營,究竟該如何擋得住對方的衝鋒?
如果讓帝國軍衝到了摩爾河畔,深陷在河道里的三營成員和傷兵,將面臨一邊倒的屠殺。
石辰自然明白這時最明智也最冷靜的選擇該是什麼,那就是學那日帝國人在玉門峽谷的壯士斷腕,帶着已經過河的機動力量朝着魯瑟南區撤離,留下陷入河道的戰士和傷員爲他們爭取逃離時間。
急促地呼吸了幾次,背靠斷毀橋墩的石辰臉色便得有些蒼白,眼眸卻是越來越亮,倏忽間半蹲起身,將所有的榴彈依次裝入發射器,朝着夜空連續扣動了扳機。
三秒鐘之內,八發榴彈被他射了出去,看上去似乎是漫無目的地拋射,然而卻在帝國軍團團保護住的步兵陣營中炸開。
帝國軍頓時在悶嚎中倒下一大片,還有一枚刁鑽的榴彈直接在一輛軍械裝載車下引爆,瞬間的爆炸威力絲毫不遜於小型粒子炮,當場將帝國軍的前行部署所打亂。
這一刻,所有聯邦機械的觀測儀,都是石辰的眼睛。
所以在將榴彈拋射之後根本不用去管這一場轟炸的結果,石辰左腳深深地在浮土裡一蹬,一聲悶響,每一塊土礫都被震的結實無比,而他的身體則是藉着這道反震力,詭異無比地變成一道灰線,穿過沒有掩體的河岸,來到一輛側翻的裝甲車後,對着通訊器向所有三營官兵命令道:
“北河岸立刻組織臨時工事防線!搶救河道傷員先行撤離!所有機師!隨我來南河岸,給兄弟們斷後!”
給兄弟們斷後!
這條命令,將也意味着第三機械營用整營最寶貴最精銳的機甲部隊可能的全軍覆沒,來換取車隊中四千多條在玉門峽谷之戰中負傷的聯邦傷員的生存!
服從這條軍令,也就意味着赴死。
機甲部隊作爲一個地面部隊最核心也是最精銳的部隊,用它來換取沒有多少戰鬥力的傷員,這在須嶽星戰場精銳力量已經所剩不多且城破在即的戰局情況下,是一條極其不明智也不划算的命令。
但隨着這條軍令下達,整個通訊頻道彷彿沉寂了一瞬,然後陸續傳來魯瑟自衛軍、黑石軍官和月池新兵們的或振奮、或冷靜、或是悲壯的迴應聲!
“是!長官!”
“遵命!石營座!”
“好的,頭兒!就等你這句話了!他孃的跟帝國狗們拼了!”
剎那間,整個摩爾河上的氣氛頓時變了。
雖然子彈在頭頂的夜空裡劃過灼熱的微白線條,依舊密集無比,清脆而恐怖的槍聲,不間斷的鑽入人們的耳朵,不時有榴彈和電磁束炸彈在身邊炸開。
但原本驚慌失措的慘嚎聲、痛哭流涕的咒罵聲已經悄然不見,代替的是粗重的喘息聲和冷靜清晰的作戰部署聲。
石辰掌控第三機械營第一條真正意義上的軍令,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各級軍官下達了下去。
他下達完這條最不明智的命令,就躍出了裝甲車所掩護的範圍,朝着那臺倒伏在河道里的銀色機甲衝去。
就在這時,第一臺脫離了本隊的帝國機甲衝到了摩爾河畔,對準石辰所在的那處裝甲車開始射擊,一片密集的彈雨,嗤嗤而來,直接將裝甲車畔的水面掀成了爛泥潭。
如果先前那一刻石辰稍有遲疑,只怕這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縱使他穿着聯邦最新研製的軟陶防彈衣,在機甲的機槍轟射中,也只能有個肢離破碎的恐怖下場。
在一陣集團火力的轟鳴聲中,那臺險些立下首功的帝國機甲被憤怒的聯邦機甲羣轟成了一灘爛鐵,
而臉色蒼白眼眸卻明亮之極的石辰,卻已經鑽進了自己的座駕中,回到了自己的寶座上,沒有理會蘇耶雅顏的驚呼聲,捉小雞一般將她拎起按在雙腿上,用維生安全帶將兩人綁緊,猛地推動操縱桿!
隨着一聲如悶雷般的引擎轟鳴聲,頹然倒在河道里的機甲,憤然起身,舉起長槍,扣動扳機!
黑洞洞的槍管驟然間爆發出耀眼的槍焰和轟鳴聲!
就像是一個受挫跌倒的金屬巨人,重新爬起,對着河岸的夜空發出憤怒與不甘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