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會想到這種慘烈的悲劇就在身邊突然降臨,隨着人肉炸彈的爆開,原本遊行的衆人也陷入了恐慌之中,顯然就連他們自身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
一時間,到處都是驚惶失措的喊叫聲,整個班德大街都陷入了無比的混亂之中。
但就在這時,人羣中再次有人發出悲憤莫名的抗議聲:“我們去普科實業!用我們的雙手,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對!拿回我們的一切!”
“衝過去!”
原本就陷入憤怒與恐慌氛圍中的人羣,極其容易被人煽動,雖然有不少理智者已經選擇暫時離開已經變質的遊行隊伍,但依舊有不少人變得羣情激憤起來。
有人開始向防暴大隊投擲石塊和雜物、有人舉着自制的抗議標語推開了身前的警察,衝過了警戒線,有人則開始趁亂砸車。
一聲令人牙酸的顫動聲,一輛警車被激憤的人羣掀翻,然後點燃,狼煙和火焰將人們憤怒的面龐映照的更加猙獰。
整個場面完全失控了,比上一次遊行還要可怕。
防暴大隊那邊終於抵擋不住壓力,隨着爲首的警官一聲令下,開始朝着抗議人羣噴灑消防水柱併發射催淚彈和少量的震撼彈,讓現場變得更加慘烈混亂起來。
到處都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眼見此情此景,原本還敢圍觀的市民都被嚇的四散逃開,不少人跌倒在地,接着被無情的踩踏,發出痛苦的悶嚎聲。
石辰雙拳握的發白,緊忙打開行李箱尋找終端,準備聯繫陳風笑。卻是摸了個空,這才恍然那塊個人終端已經在南嶺戰鬥時損壞了。
咬了咬牙,作勢就要打開車門,手腕卻是被抓住了。
回首望去,就見伊莎同樣面色蒼白。
伊莎抿了抿脣,似乎看出了石辰眼中的執着,道:“還是我去吧。”
“都不準出去!”坐在駕駛位上的南宮池月突然輕聲喝道:“現在外面那些民衆的情緒已經接近失控,我不希望我的學生在混亂和暴動中受到傷害。”
石辰剛想反駁什麼,就聽見一旁的曹教授面露凝重的看着沸騰的人羣,插話道:“現在你們就算出去了也沒什麼用。甚至只能徒增混亂,而且我很懷疑,這場遊行已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即使有哪位有身份的大人物前去協調,在有心人的煽動下。也絕對會無疾而終。”
“即使這樣,你們還要出去嗎?”南宮池月轉過身來。用那雙宛若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盯着二人。
沉默片刻。石辰道:“這種時候,總是需要有人站出來的。而且,我不是單純的要做沒理智的出頭鳥,那些人裡面,可能有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卻撒手不管。”
伊莎則繼續道:“我身爲伊麗莎白的後裔。看到這種民衆流血事件卻無動於衷的話,將有愧於母親這十多年來對我的教導,我死後,也將無顏去面對伊麗莎白的先祖們。”
南宮池月與曹教授對視了一眼。俱是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和嘆息。
在石辰的保護和陪伴下,二人沿着已經堵塞的班德大街向着那片商業廣場快步走去,聽着遠處傳來原來越多的尖銳警笛,還有消防車所發出的嗚咽聲,眉頭忍不住微微蹙起。
街道兩畔到處都是倒在血泊中的示威人羣,在經受巨大刺激和驚嚇之後,滿身溼漉的傷者們俱是蜷縮着身體,眼神顯得無比空洞和絕望。
而依舊頂着消防水柱沖刷、催淚彈甚至是震撼彈折磨的人羣,則憤怒地看着灰白的天空和冷漠的防暴大隊,腦海中迴盪着先前的殘酷畫面,帶着哭聲不停咒罵着。
只是短短几分鐘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倒在了震撼彈和警棍之下,但他們依舊不願退去,因爲他們很多人中已經無路可退、一無所有。
絕望之下必生瘋狂,人羣憤怒地握着拳頭,呼喊着口號,發泄着心頭的憤怒和驚恐,直到前排有人看到一對年輕男女推開了交警的阻擋,來到了防暴警察和遊行人羣中間時,原本嘈雜而混亂的十字廣場,才突然詭異的沉默了下來。
有人認出了石辰肩上一槓三星的上尉軍銜,而更多人則是認出了只在電視熒幕中出現過的伊莎殿下。
安靜變成一種和諧的波浪,如同年輕公主的腳步,緩慢而又堅定地向四周蔓延,讓原本憤怒的廣場變成一片沉默的海。
“求求你們,請不要被鮮血和憤怒矇蔽了眼睛。”
憤怒的咆哮聲逐漸消失,數萬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被年輕軍官跟隨而來的公主殿下。
伊麗莎白皇室自從三十多年前獨立後宣佈退出政壇後,除了每年聖誕的火炬儀式,已經很少出現在公衆的眼中。
但事實證明,哪怕經過漫長的時間海洋,伊麗莎白在底層民衆的心中,依然有着無與倫比的號召力。
沒有什麼過多的渲染挑動言辭,伊莎掙脫了石辰的大手,將一名躺在血泊中的女童攙扶起來,向憤怒的民衆祈求道。
女童不多七八歲,許是個子太矮力氣又太小,被憤怒的人羣無意中撞到,跌在地上,被踩踏了不知幾許,稚嫩的臉上滿是血跡,眼中全是麻木的驚恐,被伊莎抱起來時仍在瑟瑟發抖。
然而伊莎如海洋般深邃的雙眸似乎有種魔力,女童在伊莎充滿痛苦自責的目光中,漸漸停止了顫抖,眼中也沒有了驚恐,小心的擡起頭來,好奇的看着這個保護了自己的大姐姐。
伊莎就這樣抱着女童,看着遠處密密麻麻的人羣,沉默片刻說道:“無謂的怒火和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只看到了血,滿地的鮮血。”
“而鮮血只會引來仇恨,招致更多的暴力,而暴力是一種很可怕的武器,它就像是潘多拉之盒裡的魔鬼,一旦被放出來,就很難再關回去,只會讓人陷入更加絕望的瘋狂。”
“而瘋狂過後,便是一場災難的降臨。”
“所以,請不要讓這場災難降臨在我們之間,好嗎?”
“所以,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相信伊莎,相信伊麗莎白之名,請將你們的訴求傳達給我,然後一同尋求一種更加妥善的解決方法,好嗎?”
原本憤怒的人羣在伊莎一番話的安撫下,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而就在這時,一塊磚頭突然當頭砸來。
一旁的石辰急忙伸手擋住。
砰的一聲悶響。磚石碎裂,卻依舊有一小塊透過石辰的指縫砸在伊莎的潔白無瑕的額頭上。
一縷殷紅的血色,自伊莎潔白的額上淌下。
“大夥兒別聽她妖言惑衆!伊麗莎白和政.府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冷酷的吸血鬼!他們根本不會給我們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人羣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喊叫聲,讓原本的安靜的人羣驟然騷動起來。
“伊莎!”石辰看到伊莎頭上的血色,驚怒莫名。朝着聲音的來源望去,那名肇事者卻早已躲進了人羣裡。
果然如曹教授說的那樣,遊行人羣裡有人打算利用這場遊行圖謀不軌!
不過讓石辰心頭稍安的是,許是伊莎的額間血在雪花中格外刺目,這一次對民衆的惡性煽動從者甚少,更多人則是茫然的看着這邊。
伊莎對額上的傷口卻是置若罔聞,反而向衆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笑容如同冬日裡的陽光,融化了廣場寒冷的雪,也融化了民衆被堅冰桎梏的心。
她笑着對衆人道:“你們看,這又是一場因爲憤怒而引發的血案,現在好了,我也流血了,我們是在一起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