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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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棟往晾衣架上搭曬着衣服,水滴滴在地面上濺起清脆的聲音,竟然還是沒擰乾。將衣服取下來,用力的抖了幾下,反濺了自己一身水;衣架上落有些許灰塵,印在了白色的襯衣上,用手想把灰塵擦去,可越擦越髒,嗨,還是重洗吧。

正所謂越有能力的人生活自理能力越差,就是所謂的高智低能,天棟就是驗證這句話非常正確的典型代表。論起編寫軟件代碼的專業能力,天棟可算是一流水準,可做起家務事來,估計連個孩子都不如。

父母三十多歲時有了他,可謂是老來得子,寶貝的不行,從小嬌生慣養,生怕他吃苦,任何事都伸手代勞了,導致他在家庭生活中的一切事物都依靠父母。即使在外求學期間,父母也是直接搬到北京,繼續操心他的日常生活。

之前蕙如安穩在家時,收拾衛生洗衣做飯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打理的井井有條。有了安穩的後防線,天棟可以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家中的繁雜事務均有蕙如把持,他自然樂得當個甩手掌櫃。

但自從蕙如上班後,越來越忙,近期更是天天半夜回家,累得倒頭就睡,睜開眼就奔公司而去,就不用指望着她還顧得上家裡了。

好不容易蕙如可以休息了,天棟乾脆也放自己三天假,可以與蕙如享受一下溫馨甜蜜的小家生活。天棟有早睡早起的習慣,醒來後看到蕙如仍在呼呼大睡,也不忍心叫醒她,工作的忙碌肯定是累壞了吧,讓她好好放鬆休息一下。

到衛生間裡洗把臉,卻看到角落的洗衣筐裡已是滿滿的,自己的衣服放在洗衣筐中已經有多長時間了?兩個星期?三個星期?恐怕都快要長毛了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天棟決定把衣服拿出來洗一下。家裡的滾筒洗衣機買回來三年了,自己好像是第一次使用吧,按鈕那麼多,湊在一起不會用啊,難道我老了嗎?翻出說明書,按圖索驥着操作了半天,好不容易能夠洗了卻不會甩幹,只能撈起來用手擰擰,還是要買一臺烘乾機方便,不過自己會用嗎?好像都挺複雜的。唉,怎麼現在的家用電器使用起來都那麼繁瑣,不是有那種傻瓜式的機器嗎?手一按一鍵搞定,多方便啊,天棟在考慮家裡要不要換一臺更簡單使用的洗衣機了。

空中飄來一股糊味,室內還冒起了青煙,糟了,還給蕙如煮着早飯呢。天棟急忙跑到廚房,鍋裡的米粥已成黑色的漿糊,鍋身也被煙熏火燎到漆黑,估計沒法用了。竈臺被烤的煳黑,甚至都有點變形了,慘不忍睹,罷了,一遭都換了吧。

還是點外賣吧,方便省時省力。

等到蕙如醒來時,還沒等伸個懶腰,首先聞到的就是滿屋的焦糊味,還以爲哪裡着火了,手忙腳亂的跑出來,鞋都沒顧得上穿,在客廳就看到天棟正往桌上擺菜,滿滿一桌有十幾道菜吧,臉上還蹭着一縷縷的黑色髒痕,慌亂的心放了下來。一個從來不做家務的人突然改性,能做出這麼多菜也算是難爲他了,有心就好,肯定是有菜做糊了吧,希望不要太難吃。

看着天棟,蕙如忽然覺得有些內疚,自己這段日子似乎都忽略了他,難道是因爲自己的獨立已經顯得他沒有那麼重要了?

當蕙如洗漱時,就看到滿地是水,溼淋淋的衣服撂了一堆,難道是在學習洗衣服?不會不要緊,可以慢慢學啊,這小子今天很有表現欲嘛。心裡也多了一份安慰,小天棟終於開始學會成長了,哪有三十多歲的人什麼家務活都不會做的,如果不是有點編寫代碼的天分,豈不是隻能成爲一個啃老的人。

回到客廳準備品嚐飯菜,怎麼說也算是天棟從小到大所做的第一頓飯吧,無論好吃與否也是值得表揚一番的,說不定會激發出他對家務的興趣呢?想想自己以後在家可以不用做飯,不用洗衣,不用收拾衛生,一切全由天棟代勞,而自己則可以躺在沙發上聽聽音樂看看書,這種幸福的小滋味纔是生活的真諦,蕙如不能自己的陷入到幻想之中,女人啊。

怎麼感覺滋味有些不對呢,怎麼和那些外賣一個味道?吃慣了華姨做的豐盛午餐,她的口味也刁鑽了起來。詢問一下天棟,果然就是外賣,收到後天棟還細心的把菜一樣樣的進行擺盤。唉,當真不能對他寄望太多,自己怎麼就會傻傻的認爲他會改性呢?還真以爲是他親手做的愛心美餐,恐怕自己這一輩子都吃不上了。這些外賣既沒營養又難吃,難道就不會出去找個飯店吃上一頓嗎?

鬱鬱不樂了。對蕙如的變化,天棟還不知不覺,拼命地往蕙如碗裡夾菜,搞得蕙如更加頭沉。就算點個外賣要一兩個菜也就行了,要了一桌子幹什麼,不會未來三天都要留在家裡吃這些垃圾食品吧,服了you了。

看到蕙如眉頭緊皺,天棟有些憐惜,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吧,於是問道:“工作還順利嗎?”嗯,蕙如有氣無力的點了下頭,心裡還對天棟有着不滿呢。可天棟卻不瞭解蕙如的心態,繼續說着:“看你最近睡覺睡得都不好,如果太累就不要做了,回家來吧,我養你。”

“我又不是寵物,爲啥要你養?”蕙如有些惱了。

我養你。確實是一句甜到心裡的情話,不知有多少女人,就是被這句話打動芳心,可這句話在蕙如聽來是多麼的諷刺。

許多女人辭去本職工作,爲家庭任勞任怨,一直被老公養着,以爲能無憂無慮地度過餘生。可一旦與老公發生矛盾,聽到的就不再是我養你了,而是一句無情的指責:“是我養着你的!”這時纔會發現自己是如此弱小和無力,甚至連談判的資格都沒有。我養你是一種甜蜜的誘惑,但往往也會變成一道無形的陷阱。

我養着你,所以家裡的一切事情,都得讓你做!買菜,做飯,洗碗,洗衣服,搞衛生,帶孩子,打理雜務,照顧老人……哪一樣不是家庭主婦的活兒?看起來沒有工作,實際上到處都是工作!被養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這個代價之大,可能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表面上,男人在外打拼賺錢,女人在家料理雜務,分工好像還算公平;可事實上,男人在工作和事業中提升了自己的價值,而女人呢,卻在不斷貶值:青春的容顏漸漸老去,知識和技能沒有更新,在日復一日的瑣碎家務當中,女人喪失了自己的獨立價值。曾經就有專家指出,在一個有全職太太的家庭裡,丈夫實際上是通過擺脫家務,無償地佔有了妻子的剩餘價值。選擇給男人當全職保姆,就是女人被剝削的開始!

作爲情話,我養你無可厚非,可是女人一旦當了真,問題就會接踵而來。

首先是經濟問題:女人不去想辦法賺錢,完全靠男人養着,現實嗎?

其次是地位問題:我都養着你了,你還敢不聽我的?沒有收入,在家裡就沒有經濟地位,也就沒有了話語權,很多女人總是受老公欺負,根源就在這裡。

再有,每個人都需要價值感,都希望自己的存在對社會有用,可一旦女人從社會角色迴歸到家庭角色,她的價值必然大打折扣。畢竟,對家庭的付出沒法量化,也沒法變現,而且十分脆弱:一旦丈夫用情不專,孩子成長不順,這點價值很容易化爲烏有。

真正的價值感,只能來自於社會,來自於廣闊的人羣。而那些被養起來的女人,往往沒多少價值可言。工作和事業不僅僅是收入來源,還能增長見識、開闊眼界,讓人更好地面對生活。婚姻從來不是女人的保險箱,要想讓生活過得有保障,要想在家中獲得地位、贏得尊重,全靠自己努力拼搏。

《東京女子圖鑑》有句臺詞說得好:“好好工作,好好做人,纔是王道。”

其實,相比於我養你,女人更希望聽到的是我愛你——不用你養我,愛我就夠了。

最好的愛,不是你養着我,而是我們一起養這個家庭,一起爲美好的未來而奮鬥,風雨同路,攜手而行!

不過顯然,天棟是不會懂得這些的。飯也吃不下去了,蕙如轉身將飯菜端進了廚房,卻被滿廚房的狼藉嚇了一跳,這是天然氣爆炸了嗎?滿房間的黑灰,焦炭味漂浮在空氣中,竈臺已經廢了,抽油煙機也被烤的不成人形……蒼天吶,竟然以爲天棟已開始學着生活自理了,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再這樣下去家都會被拆散架了。

蕙如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擦拭廚房,收拾屋子,還要把一整筐的衣服洗乾淨晾曬起來。

至於天棟,還是趕快上班去吧,眼不見心不煩,所有的家務事有自己就好,這輩子就不用指望着他了。

要到商場中購買竈臺、抽油煙機,還要更換安裝。蕙如原本三天輕鬆愉快的假期就在不停地收拾着家務中眨眼而過,令蕙如不斷地反省: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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