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來了?”
“沈小姐怎麼樣了?”
“剛爲她擦過了身子,許先生自己過去吧。”
許莫點了點頭,便往房間裡走去。
此時距離林夫人逃亡,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這是許莫家附近的一處院子,沈源的女兒,那位沈小姐被人注射了夢魘藥劑,醫治無效,便被沈源送到宛市來,交給許莫醫治。
爲圖方便,沈源在許莫家的附近買了處宅子,將沈小姐安置下來,僱了四個保姆,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輪流照顧,爲沈小姐換衣擦身,喂水餵飯,剛纔跟許莫說話的那個稱作張姐。
許莫曾經來過幾次,試圖治癒這位沈小姐,但他給人治病的方法比較特殊,看了幾次,卻是束手無策。
林夫人逃亡,元生島暫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找不到夢魘藥劑的解藥,甚至連夢魘藥劑都得不到。因此就算許莫想親身試藥,也沒有那個條件。
今天,他之所以趕來,是因爲突然想到了一種方法,這種方法,跟生命之韻有關。
說到生命之韻,那是他觸覺剛剛通靈的時候,在自己體內感應到的,乃是人體內所有部位、所有器官、所有細胞在體內活動一起發出的共鳴,它是人體內各種變化的精確反應,體現着一種生命的平衡。
這套生命之韻,隨着人的生老病死,不停的發生變化。
這位沈小姐被人注射了夢魘藥劑,變成了活死人,生命之韻的波動和正常人相比,肯定有所不同,要衰弱的多。
因此許莫想要試試根據對方體內生命之韻的波動情況,能否診斷出具體病情,進行醫治。
至今爲止,他對生命之韻的理解還只是一個表象,通過這種方法給人治病,實是捨近求遠,複雜得多,但此時別無他法,只好一試。
當下走進房裡,直接進入沈小姐的房間。那位沈小姐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似乎就連許莫進來,也是全無所覺。
她全身都該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沉睡了好幾個月,雖然有專人照顧,依舊一天比一天憔悴下來,美麗如昔,卻再也不復當初的風采了。
許莫想了一想,便走近前去,伸手按在她的額頭上,閉起眼睛,細細感應她體內生命之韻的波動情況。
沈小姐體內生命之韻的波動情況,和自己相比,果然要微弱低沉的多,這一點,他剛剛放手在對方的額頭上,便感應到了。
他手掌移動,試圖找到這套生命之韻的改變,是由什麼地方造成的,但手掌纔剛動了一下,便突然停住。
這種檢查,勢非撫遍對方的全身不可,而且還未必一定有效,一時頗爲躊躇,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但正在這時,許莫突然感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向自己詢問道:“你……你是誰?”
這個聲音,他是感到的,不是聽到的,微弱之極,稍不留意的話,幾乎察覺不到。許莫一愣,睜開眼來,向四周望了一眼,不見有人,一時之間,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忍不住搖了搖頭。
只是緊接着,那個聲音再次從他的心裡響起,“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的房裡?”
這一次,許莫感應的更加清楚,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難道是她在跟我說話?
低頭向那位沈小姐瞧去,卻不見她嘴脣翕動。遊目四顧,在房間裡檢查了一遍,房內空曠,除了一張大牀之外,再無其它任何東西,自是一目瞭然,許莫又檢查了牀底,依舊不見有人,忍不住大聲問道:“誰?誰在跟我說話?”
說着走到窗戶旁邊,向窗外看去,其實依他的聽覺,早就聽出附近沒有別人,但此事太過蹊蹺,讓他不由不懷疑起自己的聽覺來。
窗外一個人也沒有,那位張姐正在院子裡清掃,離的尚遠,剛纔那番話,顯然也不可能是她說的。
許莫心裡更是疑惑,轉身回來,還沒走到那位沈小姐牀前,便聽得那個女聲再次道:“你別走,你怎麼走了?你……你怎麼不說話?你們……你們都不說話,你別走,陪我說說話好麼?好久沒人陪我說過話了,我好寂寞。”
聲音柔和,語氣焦急,話裡帶着祈求之意。
許莫再次向四周望了一眼,詢問道:“你在哪兒?你是誰?”
但那女聲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謝天謝地,你又回來了,求求你,陪我說說話吧。”
許莫又是一驚,終於忍不住低頭再次向沈小姐看去,疑惑道:“是你,你在和我說話?你是沈小姐?”
那個聲音卻不回答他,反而自顧自的再次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和我說說話好麼?”
許莫心中起疑,反問道:“你是不是沈小姐,你聽不到我說的話麼?”
那女聲嘆息一聲:“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是死了麼?做惡夢麼?總之,我感覺自己動不了了,吃飯要人照顧,穿衣要人照顧,洗澡要人照顧,連方便也要人照顧,什麼都要人照顧,你說,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什麼事都要人照顧?爸爸不跟我說話,媽媽不跟我說話,還有好多好多陌生人,也不跟我說話?你……你也不跟我說話?爲什麼你們都不跟我說話?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陪我說句話好麼?”
許莫心底疑惑之極,詢問道:“你真的是沈小姐?我在說話啊,怎麼……怎麼你聽不到?”
那女聲嘆息道:“唉,你也不說話,看來我真的是在做夢,夢裡的人都不說話,只是這個惡夢,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語氣說不出的哀傷難過。
許莫不再多說,低頭沉吟:看來跟我說話的,真的就是這位沈小姐了,奇怪,爲什麼我能聽到她所說的話,她卻聽不到我的?她說話的時候,並沒張嘴,顯然是在心裡說的,但她心裡說的話,我怎麼能夠聽到?難道是第六感的緣故?這第六感,除了對於危險的預感之外,還有探知別人心中想法的能力?
剛想到這兒,便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不對,我第六感具現出來,至今爲止,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裡,其它很少見面的人不說,天天見到的,便有韓瑩、有王婷、有周顏顏、有虞秋雯,怎麼我從來不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
接着又想:這第六感,究竟是怎麼利用的呢?可不可以控制?
想到這兒,再次向沈小姐望去,奇怪的是,這一次,竟再也感應不到她心中的想法了。
“奇怪!奇怪!”許莫喃喃的說了一句,低頭回憶:剛纔是怎麼做到的呢?還是這位沈小姐聽不到我說話,已經不再說了,所以我感應不到?
擡頭向窗外望了一眼,看到那位張姐,心想:或許我應該找人試一試。
想到這兒,便離開沈小姐的房間,向外走去。
那位張姐聽到推門聲,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許莫從房裡出來,忙招呼道:“許先生,看完病了麼?”
許莫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思考該怎樣試探自己的第六感。
張姐再次道:“小姐的情況好些了麼?”
許莫搖了搖頭,心想:我若想要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首先肯定必須要讓對方去想,只有對方想了,我纔可能知道,只是怎樣才能保證這位張姐在想呢?
不如我問她幾個問題好了,這些問題,最好是跟沈小姐的病情有關的,這麼一來,對方纔會用心去想,仔細回答,而且不會懷疑我有其它的目的。但跟沈小姐有關的問題,我問什麼好呢?
這些問題,一定不能太簡單,太簡單的話,比如我問沈小姐做不做惡夢,對方想也不想,就可以回答了,直接告訴我‘做’或者‘不做’。
但複雜的問題,又該問些什麼呢?不能讓這位張姐只想一下,就能回答出來,要讓她想好久才成,不然的話,時間太短,我第六感未必感應的到。
嗯!不如就問沈小姐一週當中,要做幾次惡夢,做惡夢的時間經常在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吃飯,一天吃幾次,都吃些什麼東西,飲食是如何搭配的?每天方便幾次,大體分別在什麼時間……
這些細節,都是醫生應該關注的,張姐想要回答,非好好思量不可。
“對了,張姐,我有幾件事情想要問你,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我……”許莫接着就把自己剛纔想好的幾個問題問了出來。
“這個……”張姐臉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許莫留神觀察她臉上表情,心想:她現在一定是在思考,爲什麼我卻什麼都感應不到?難道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對方身上?
心裡一動,立即便將注意力集中過去,凝注在張姐身上,仔細感應她在思考什麼。
但他感應了片刻,卻什麼都感應不到,心想:奇怪,這位張姐明明已經在思考了,爲什麼我卻什麼也感應不到?難道這第六感,根本不受控制不成?
這時,突然感到那張姐叫了自己一聲:“許先生。”
一愣神間,急忙向那位張姐看去,卻沒察覺她嘴巴在動,正詫異間,只見那位張姐張開嘴來,叫了自己一聲:“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