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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主要是葉子。樹葉圓形方孔,每片葉子都是一枚制錢。絕大多數葉子是青色的,一小部分成熟了,變成了金色。
“郭慶連嘴裡含着的,一定是從這棵樹上摘下來的,成熟的葉子。可這棵樹的樣子,分明是傳說中的搖錢樹。每個人都以爲他家裡有聚寶盆,原來是搖錢樹。但這搖錢樹,竟是這麼用的麼?”許莫暗暗尋思,心裡卻是歡喜之極。既然是搖錢樹,那就不用擔心帶不出去的問題了。只要得到一沒種子,在郭慶連夢境將醒,心靈世界破碎之時,和當初韓瑩一樣,把種子含在嘴裡,就可以帶回現實世界。
“哥哥,是什麼?院子裡有寶貝麼?”嬰寧抓住許莫手臂,爬到石頭上。那石頭上可以立足的地方不大,她要緊緊的貼着許莫,才能不至於掉下去。接着踮起腳尖,向院子裡望了一眼,礙於身高的問題,視線卻被院牆當中了,什麼也沒看到。
許莫道:“是搖錢樹。”
“不是說聚寶盆麼?”嬰寧奇怪的問了一句。
“是以訛傳訛,鎮民們弄錯了,其實是搖錢樹。”許莫解釋道。
“哦!讓我看看。”嬰寧說了一句,抱住許莫,將他當做了一棵樹,像樹袋熊一樣向上爬去,一邊好奇的探頭向院子裡瞧。
許莫笑了一笑,單手把她托起來,笑問:“看到了麼?”
嬰寧這下看清楚了,“原來這就是搖錢樹。奇怪,搖錢樹是這樣的麼?那些葉子長成了金色,有什麼用?”
許莫想了一想,“具體有什麼用,暫時我也說不清楚。但成熟的葉子,顯然能夠給郭慶連帶來財運,給別人帶去黴運。他將樹葉含在嘴裡,和人賭錢,葉子的作用發揮出來,誰也贏不了他。”
嬰寧點了點頭,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哥哥贏不了他。”思索片刻,又道:“哥哥,咱們把他的樹給他偷走。”
許莫搖了搖頭,有院子外的結界防護着,偷是偷不出去的。看這勢頭,八成是要賭錢贏了郭慶連才成。可是如果自己贏了他,郭慶連夢境破碎,嬰寧也要跟着消失了。這纔是最讓許莫顧慮的地方。
“好了,咱們回去吧。”許莫揉了揉嬰寧的頭髮,抱着她從石頭上跳了下去。既然已經知道郭慶連的寶貝是什麼,嬰寧也就沒有了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嬰寧瞪大了眼睛,“哥哥,不想辦法給他偷走麼?院子裡的人都很笨的,再留幾天,說不定我就找到進去的辦法,把樹偷出來了。”
哪有那麼容易?許莫心裡這麼想着,嘴裡卻道:“不用了,咱們回去慢慢再想辦法。”
嬰寧還道他擔心自己遇險,瞪大了眼睛,盯着許莫,自高奮勇的道:“哥哥,我可以的。”
許莫卻不由着她了,牽了她的手,從院子裡出去。兩人光明正大的向郭府外走去,走到門口時,恰好遇到郭府的管家,向嬰寧招呼道:“嬰寧姑娘,你要出去麼?”
嬰寧理所當然的道:“是啊。”
那管家奇道:“纔剛來了兩天,怎麼就要出去?這一位是誰?”
嬰寧回過頭去,指着那管家的臉笑笑。許莫看了,立時就猜到她是在笑那管家愚笨,猜不到她是混進來的奸細,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
那管家卻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奇道:“嬰寧姑娘,你笑什麼?”
嬰寧不答,笑的更厲害了。
那管家越發感到莫名其妙,心想:難道我臉上有灰?
急忙用袖子擦了擦,低頭看時,袖子上什麼也沒有。再擡起頭來,許莫已經帶着嬰寧,走的遠了。
許莫帶着嬰寧,回到家裡,一直過了十幾天。其間到如意賭坊去了好幾趟,各種賭法都看過了,卻始終找不到能夠必贏郭慶連的辦法。
賭場中,可賭的方式很多,有牌九、麻將、撲克、骰子,每一種方式又有許多賭法,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但不論哪種賭,對許莫的必贏許願鏡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只是必贏許願鏡雖然能夠保證必贏,郭慶連的搖錢樹葉卻也能讓每一局要贏的時候發生意外,讓必贏之局變成無法可贏。
許莫去了幾次賭場,沒有結果,這一天思索起來,要想贏了郭慶連,必須先破除他的搖錢樹葉帶來的詛咒,否則的話,必贏許願鏡再厲害,也贏不了他。但怎麼才能破了他搖錢樹葉帶來的詛咒呢?
許莫想了好久,也沒想到好用的辦法。最後想起冥府道君的災厄去神圖,這災厄去神圖專門給人帶去厄運,只要將某人的影像畫在這幅圖上,這人受到詛咒,其後就會一直與厄運相伴。
這一點,他自己就經歷過,可以說深有體會。這災厄去神圖與搖錢樹葉相比,在給對手製造黴運上,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許莫想到這兒,突然心裡一動:災厄去神圖是給人制造黴運,搖錢樹葉則是給自己製造好運,帶來財運,給對手製造黴運。如果將冥府道君的災厄去神圖拿過來,用在郭慶連的身上,能否剋制他搖錢樹葉的作用呢?
是否能夠剋制,許莫暫時還不敢肯定。但想不管能否剋制,最好先將冥府道君的災厄去神圖奪過來再說。那冥府道君給自己製造了不少麻煩,拿他東西,不必有任何心理壓力。還有黃泉教主,也要找他算算舊賬,就算殺不死他,也要狠狠的揍他一頓。
只是緊接着他又想到嬰寧,向嬰寧望了一眼,招手道:“嬰寧,你過來。”
“哥哥。”嬰寧聽話的走到他的身邊。
許莫伸手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嬰寧感應到他的情緒,又叫了一聲‘哥哥’,將頭埋在他的懷裡,不說話了。
許莫抱着她柔軟的身子,心裡越發不忍,這小女孩的全部思想,整個靈魂,都是自己塑造出來的,雖然不是真實的存在,給自己的感覺卻和真的完全一樣,怎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消失?
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狠下心來,但想:不管怎樣,先將冥府道君的災厄去神圖拿過來再說。嬰寧的問題,回頭再想辦法,最多在找到解決的辦法之前,不和郭慶連對賭就是了。
想到這兒,心裡又是一動,突然想道:翠嫵山所在的另一面不知是什麼地方,總之不會是郭慶連的夢境世界。既然不是他的夢境世界,郭慶連夢醒之後,那處會不會消失呢?不會消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或許我應該將嬰寧帶到另一面去。
他暫時還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心裡卻砰砰的跳了起來,感覺上輕鬆了不少。
其實許莫不知道的是,翠嫵山所在的那一面,乃是郭慶連的潛意識世界。這種潛意識世界每個人都有,很像是個人的世界觀、或者價值體系。
這種潛意識世界是由個人平時看書、電視、電影,各方面得來的知識綜合起來,在心裡構建而成的巨大知識幻想體系。離奇古怪,什麼都可能有。並且隨着其人的知識越豐富,經歷的越多,這個世界便會越大,越稀奇。
他如果真的能將嬰寧帶過去的話,嬰寧便將永遠存在於郭慶連的潛意識世界當中,直到郭慶連的死亡而消失。
許莫想到便做,第二天,便收拾收拾,帶了嬰寧,向邊界山走去。從家裡出來,經過郭府門口時,郭慶連正從府裡出來,向如意賭坊走去。他嘴角含着笑,顯然又有人從夢境邊緣過來,到如意賭坊找他賭錢。
郭慶連也不坐轎,身邊帶了五六個從人。許莫帶着嬰寧,悄悄的跟了他一段路。
許莫注意到,郭慶連每走一段路,便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一些錢來。這是搖錢樹葉帶來的效果,讓他走到哪兒,財運便跟到哪兒,不管走到什麼地方,總能撿到錢。
許莫暗道:這搖錢樹真是個好東西,要是帶出去的話,每天含着一片葉子出去玩,也是挺不錯的事情。
以他現在的財勢,當然不用再靠搖錢樹給自己製造財富。但這麼一棵樹,就算只是在家裡種上一棵,也是一件十分有成就的事情,肯定能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不少樂趣。
緊接着又向郭慶連望了一眼,郭慶連一路撿錢撿到如意賭坊門口,臉上始終掛着笑容,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許莫聯想到現實中他家裡的情況,心裡又突然生出一種不忍的感覺,對郭慶連來說,或許更情願生活自己的夢裡吧。
“哥哥,你怎麼了?”嬰寧見他神色有異,急忙叫了一聲。
“沒怎麼。”許莫苦笑了一下,將目光從郭慶連的身上收了回來,心想: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多愁善感了?這裡再好,也只是郭慶連的一個夢,夢醒了,所有的一切就消失了。他若不醒過來,現實當中,他的家人,他的老婆孩子誰來照顧?
當下定了定神,不再多想,催動坐騎,向邊界山走去。
到了邊界山,回到濃霧深處,再向裡時,嬰寧突然叫了起來,“哥哥,不要再走了,再向裡去,我就要化了。”
她是郭慶連的夢中人,自身體徹底凝聚成型之後,就再也不能走出郭慶連的夢境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