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莫獨自從屋裡出去,正好遇見羅信和幾個人一起,便結伴而行。
衆人到了演武場上,那演武場上早就搭好了涼棚,擺好了座次,那高臺上居中擺着一個高座,皇帝還沒來,四周倒是站滿了攜刀帶劍的侍衛。
參與萬法大會的法師人數不算太多,也有上千人的樣子,中間空處一條路,道路兩旁的場地上擺着幾列蒲團,分別用絲線鑲着金邊、銀邊、黑邊。
一羣小道童穿梭在人羣之中,安排座次。看到許莫等人,一個小道童迎上前來,招呼道:“一等法師的席次在最前面,蒲團上用絲線鑲了金邊、二等法師的席次在中間,蒲團上用絲線鑲了銀邊、三等法師的席次在最後、蒲團上用絲線鑲了黑邊,十分好認,各位記好自己席次,便可以隨便坐了。”
羅信笑道:“連座次都要分作三等,蘭陵道人總是搞這種鬼。”
那小道童乃是蘭陵道人的記名弟子,聽得羅信這麼說自己師父,不由對其側目而視,臉現怒色。
羅信瞥了那小道童一眼,笑道:“小傢伙,別不服氣。”說着一指許莫,“認識這位是誰麼?”
那小道童望了許莫一眼,接着搖頭。
一位名叫高初的煉氣士笑道:“小傢伙,教你長點見識,月初你師父和人比試,結果被人打下高臺,就是這一位了。把你師父蘭陵道人叫過來,也不敢在這位許兄面前放肆。你小小年紀,還是收斂一些爲妙,不然闖了禍,連你師父都救不了你。”
那小道童顯然吃了一驚,向許莫看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許莫笑道:“高兄,你這麼說話,要把人嚇到了。”
高初不以爲意的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嚇嚇他們也好。”
那小道童不敢說話,灰溜溜的走了。
羅信便招呼衆人坐下。“各位。咱們找個地方坐了吧。蘭陵道人這麼亂來,所謂的一等法師倒是更容易和皇帝搭話,咱們三等法師,想要說話。可就有點麻煩了。不過不要緊。反正我只是打算過來聽聽。那長生一道,就算讓我說,也說不出太多東西來。只是許兄……”說完向許莫看了一眼。繼續道:“許兄神通廣大,在長生一途上,想必也有獨到見解,待會還要看你表現,坐的太靠後了,未免太不方便。”
“無妨的。”許莫揮了揮手。
衆人找了一處地方坐下,在三等法師的席次上,位置略略靠前,就在二等法師之後。
萬法大會還沒開始,還有許多人正在趕來。許莫坐定之後,向四周望了望,恰恰看到兩個人,頭戴斗笠,穿着寬大袍子,鬼鬼祟祟的從外面進來,在席次最末尾處的兩個蒲團上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許莫很容易就認出來了,這兩人就是幻狐一族的塗山氏和彩蝶姑娘。坐定之後,但聽得彩蝶姑娘小聲道:“塗山氏,這兒奇人異士這麼多,咱們這麼裝扮,不會讓人認出來吧。”
塗山氏很是沒有信心的道:“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過在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人敢鬧事。”
彩蝶姑娘‘哦’了一聲,顯得甚是忐忑。
恰在這時,一個老和尚手裡託着個紫金鉢盂,正從外面走進來。走到兩人附近時,突然‘咦’了一聲,停下腳步,向兩人望去。
塗山氏和彩蝶姑娘低着頭,不敢跟他對視,斗笠壓的更低了。
那老和尚看了片刻,已是認了出來,突然伸手向兩人一指,大喝道:“今天是萬法大會正日,乃是何等重大的日子。你們兩個畜生,什麼身份,也敢混進來攙和。今天日子好,佛爺爺不和你們計較,還不速速給我滾出去了。”
彩蝶吃了一嚇,不敢說話。塗山氏壯着膽子,好言好氣的道:“大師出家人何必這麼大的火氣,我們雖是異類,可不見得沒有長生妙法。今日到來,正是爲了將這法門公示出來,大師寬容則個。”
那老和尚拂袖大怒道:“你們兩隻狐狸,也配談長生妙法。佛爺好言讓你們出去,你們不聽,難道讓我請你們出去不成?既然如此,別怪佛爺手下無情了。”說着一託手中鉢盂,就要動手。
塗山氏哪敢與他動手?何況身當這樣的境地,且不說他是不是對方對手。只說他身屬異類,自覺一旦動起手來,只怕在場所有人都要和自己爲敵。忙討饒道:“大師手下容情。”
那老和尚託着鉢盂,卻不放下,伸手向塗山氏一指,厲聲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快給我滾出去了。”
塗山氏此行,關係到他全族的未來命運。好不容易混進來,哪裡願意出去?但看眼前這架勢,若不出去,這和尚不免要對自己和彩蝶動手,自己雖然在幻術上有所精通,但那只是幻狐一族自身固有的能力而已,說到真正神通,可就差的遠了,又如何是這老和尚的對手?何況一旦衝突起來,萬法大會還要不要參與了。想到這兒,不由好生爲難。
這麼一耽擱,又有人從外面進來,駐足了觀看,旁邊的一些人也走過去觀望。
羅信轉頭望了一眼,塗山氏帶着斗笠,穿着寬大袍子,將本來面目遮掩住了,不過羅信還是從他身上透出的氣息中辨識出來,對許莫道:“許兄,這位不是上次那位麼?”
許莫點了點頭。
那老和尚身邊一個道士似乎是他故舊,望了塗山氏和彩蝶一眼,冷冷的道:“神通上人何必與它們廢話,既然不肯出去,打出去就是了。萬法大會何等重要,豈能讓它們攪合了?”
另外還有幾個人隨聲附和。“是極,是極,這是萬法大會,等閒人都不得進來,豈能讓兩隻狐狸隨便攙和。”
那老和尚神通上人點了點頭,“各位道兄說的是。”
說着將手中鉢盂向空中一拋,那鉢盂便在空中旋轉起來,似乎有氣體噴射而出,發出‘嗤嗤’的聲響,接着突然變大。放射出道道金光。聲勢浩大,將半空籠罩住了,就要向塗山氏和彩蝶姑娘罩去。
“啊!”彩蝶姑娘突然尖叫一聲,聲音裡飽含痛苦。似乎已經受了不小的傷。
“快走。”塗山氏拉住彩蝶姑娘。就要向外逃跑。但那鉢盂裡卻傳來一股吸力。將兩人吸住了,脫不出去。兩人想向外逃,卻反而一點一點的被向鉢盂裡吸去。
神通上人冷笑道:“我這紫金鉢盂容山納海。你們兩隻小狐狸,也妄想逃出去。哼!既然不識相,就別怪佛爺手下無情了。”
“手下留情。”許莫眼看事急,不得已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大喝一聲,向神通上人走去。
“你是什麼人?敢幫它們說話?”神通上人斜睨了許莫一眼,神色不悅。
許莫笑道:“在下許莫。”
神通上人冷笑道:“這兩個乃是異類,年輕人,快快走開了,休要自誤。”這和尚到來的晚,不曾遇上許莫和蘭陵道人賭鬥,因此不認識許莫。
“道兄。”那道士認識許莫,忙湊到神通上人耳邊,提醒道:“這人神通不小,不可小覷了,蘭陵道人曾經和他鬥過一場,都不是對手。”
“哦!”神通上人瞳孔一縮,盯着許莫的眼神突然凌厲起來。這和尚和蘭陵道人乃是死對頭,二十年前鬥過一場,不分上下。聽說蘭陵道人敗於許莫之手,神色立時異樣起來。
他向許莫仔細打量了幾眼,見他年紀輕輕,實不像身懷大神通的樣子,疑惑道:莫非是蘭陵道人一時疏忽,這才敗於這人之手?不然這人才多大年紀,就算從孃胎裡開始修煉,又能有多大成就?
他卻不知道許莫修煉的法門和他們根本不一樣。普通修煉,修煉的如果是某種神通,修煉方法也便是針對這種神通的修煉,方法固定,修煉起來倒是容易,想要有大成就卻難。
許莫的修煉之法,卻是從最基礎的本源做起,根本沒有特意修煉任何一種特定法門。但本源既成,各種能力也便水到渠成了。
何況他第六感精神意識的修煉,乃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在郭慶連的夢裡,通過濯身水浸泡了一年,這纔有今天這種成就,否則想要修煉到這一步,單靠他自己的努力,沒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根本是連想都不要想的。
許莫直視着他,毫不迴避。
神通上人冷笑道:“年輕人,這兩個乃是異類,你敢袒護他們?莫非是想與天下人爲敵?”
這時,塗山氏和彩蝶姑娘已經把許莫認了出來,一眼看到他,都不禁吃了一驚,心想:這不是莫公子麼?怎麼會在這兒?他……他原來是個人,既然是人,那次參加霸陵公子的婚禮,是爲了什麼?
在霸陵公子的婚禮上,覺禪寺四僧一到,這兩人眼看情勢不妙,都及時躲了起來,悄悄的逃了。因此後來許莫和覺禪寺四僧動手的事情,這兩人都不知道。
那紫金鉢盂中發出的吸力強大,彩蝶姑娘漸漸抵擋不住,被一點一點的向鉢盂裡吸去。看到許莫,也無暇多想,直接向他求救,“莫公子,救命。”
神通上人聽了,不由再次冷笑一聲,“原來還是素識,難怪要上來幫忙了。年輕人,你敢幫異族說話,不怕把天下人都得罪了麼?”
旁觀者聞言,全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照理結識異族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偷偷的做了,沒人提出來,倒也罷了。
但要是有人非要擺在明面上來說,就和某國某人和某邪教組織的人認識一樣,被人拿出來做文章,就是大事。
“許兄。”羅信見勢頭不對,忙小聲向許莫提醒了一句。
許莫臉現微笑,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
這時,只聽得遠處一個聲音道:“什麼人膽敢結識異族?”原來是國師蘭陵道人到了。
這道人不失態之下。倒也是一副仙風道骨。但見他帶着一羣徒弟,手執拂塵,臉露微笑,緩步走上前來。
一羣小道士上前行禮,口稱‘師父’。
蘭陵道人也不理會,徑自走上前來,目光落在許莫身上,似乎混不在意,接着雙眼一轉,視線落在神通上人身上。微笑道:“原來是上人到了。失敬,失敬。”
神通上人譏諷道:“蘭陵,聽說你最近被人打敗了?”
蘭陵道人知道他指的許莫,心裡着惱。臉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的道:“一時疏忽而已……”說着向許莫瞟了一眼。繼續道:“不過這位許道友倒是神通廣大,上人遇上了,可要當心。”
神通上人冷笑道:“少不得倒要領教。”說着再次向許莫望了一眼。神色不善。
“咦!”蘭陵道人目光一轉,看到塗山氏和彩蝶姑娘,似乎突然發現一樣,驚訝的道:“這兩個乃是幻狐,誰把它們放進來的?”
接着提高聲音,對身邊的幾個小道士道:“徒弟們,把它們抓起來,稍後再做處置。”
“是,師父。”便有幾個道士大聲答應,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拿人。塗山氏和彩蝶姑娘被紫金鉢盂罩住了,脫不得身,這幾個道士來拿他們,自然無法抵擋。
“慢着。”許莫踏前幾步,擋在那幾個道士前面。
蘭陵道人一臉驚訝之色,故意道:“許道友,這是萬法大會,這兩人乃是異族,你袒護它們,可要想清楚了。”
許莫笑道:“既是萬法大會,自然人人都可以參與,他們雖是異族,但焉知沒有長生之法。”
他曾親眼見過幻狐一族的苦楚,眼見塗山氏和彩蝶姑娘爲本族命運奔忙,完全不計個人生死。這種情況,他在現實社會當中,從來都沒見過。當然,同樣的人不是沒有,至少在那種虛僞浮誇的的社會風氣之下,這種人極少存在,就算有,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
他自己固然沒有這麼偉大,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心裡對這種行爲的敬佩。眼見塗山氏和彩蝶遇難,便忍不住出手相助。
蘭陵道人笑道:“許道友說的雖然也有一定道理,但這兩個人畢竟是異族,萬一驚嚇到聖上,許道友,你擔待的起麼?況且,它們兩個,在我看來,實在不像是有長生之法的那種人。”
許莫道:“萬法大會,百家爭鳴,各抒己見。在場這麼多人,有哪個人真有長生之法?他們有或沒有,並不重要。幻狐一族天生就有幻化的能力。這一點,在其它地方,未嘗沒有借鑑之處,說不定就有什麼人根據他們的方法,領悟出長生之道,也未可知。國師一心要將他們趕出去,難道是私心作祟,唯恐他們在大會上大放異彩,遮了你的光彩?”
蘭陵道人聞言氣結,他強行將胸中怒氣壓制住了,不動聲色的,突然提高聲音,大聲道:“列位,請聽我一言。”
見其他人視線都轉移過來,盯着自己,便伸手一指塗山氏和彩蝶,繼續道:“列位,這兩個乃是幻狐,不知怎麼混進了萬法大會,被神通上人認了出來。以神通上人和貧道之見,最好是將它們抓起來,以免出了亂子,不可收拾。但這位許道友和它們居然是素識,一意袒護。因此各位都看到了,不是貧道不想把人趕出去,而是這位許道友不許。貧道斗膽,想請各位做個證見,不出事情倒也罷了,萬一出了事情,這兩隻幻狐鬧出事來,驚擾了聖上,便只好請各位幫貧道做主了。”
這道人在許莫手下丟醜吃虧,心裡實是恨透了他,因此和許莫相對的時候,臉上雖然帶着笑意,內心卻其實恨不得置他死地。眼下抓住這個機會,怎肯放過?
心想:幻狐一族除了幻化之外,並沒有其它本事。現在混入萬法大會中來,必有所圖,這姓許的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別人。我現在先將他和這兩隻幻狐綁死,等它們鬧出事來,這姓許的想要擺脫干係,也就難了,最好聖上震怒之下,將他和這兩隻幻狐一起處死。嗯!這姓許的住在長春院,只是三等法師,神通雖然強大,對於長生之道,顯然沒有多少見解。
許莫法師等級的評定,乃是這道人的徒弟做的。依靠什麼方法評定的,這道人可不知道。那次敗於許莫之後,便把徒弟叫過去詢問,他那幾個徒弟早就把許莫這個人給忘了。聽師父問起,又不敢直說,無奈之下,再加上一意美化自己的做事方法,便編了個結果出來。
蘭陵道人聽了徒弟的說法,便覺倒也有理。不然許莫諾大神通,結果卻被分在了長生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許莫淡淡的道:“這一點,就不勞國師擔心了。”
蘭陵道人暗喜,心想:這姓許的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當下對神通上人道:“上人,既然有這位許道友擔保,還請收起神通,將這兩隻狐狸放下來吧。”
神通上人見蘭陵道人命令自己,心裡不悅,哼了一聲,但還是伸手一招。那紫金鉢盂飛了回來,落在他的手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