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書聽得許莫相問,急忙站起身來,大聲道:“恭喜真君,賀喜真君。”
許莫奇道:“何喜之有?”
高尚書道:“恭喜真君中了今科頭名。”
“頭名?”許莫一奇,接着又問:“你是說科舉考試?”
高尚書但笑不語。
許莫不禁呆了一下,“我又沒有參加,怎麼會……”剛說了一半,頓時醒悟,急忙住口不言。心想:一定是柳貞貞冒用了我的名字。
想到這兒,頓覺哭笑不得。但這是自己家事,用不着向高尚書解釋,當下吩咐送客,自己卻向柳貞貞房裡趕去,想要向她問個清楚。
柳貞貞那兒早就從下人那裡得到了消息,記得在屋子裡亂轉,“怎麼辦?怎麼辦?妹妹,這下可怎麼辦?他過來了,一定是要責備我。”
紅線和她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嬌憨的道:“姐姐,你幫許大叔中了狀元,他怎麼還會怪你啊?”
柳貞貞急道:“妹妹,你不懂的,他要是沒做這個什麼真君,這狀元當然是好的。現在做了真君,這狀元就只能是個麻煩了。”
紅線聽得似懂非懂,反問道:“那怎麼辦啊?”
柳貞貞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倒是想起一個辦法,“沒辦法了,只好裝病,過一會他來了,妹妹你就告訴他,我病了。”
紅線問道:“那你得的什麼病?”
柳貞貞道:“心疼病。”說着捂住胸口位置,裝出心疼的樣子,呻吟了幾聲。“哎呦!哎呦!這病又犯了。”邊說邊向自己房裡走去。
紅線盯着她的背影吃吃的笑,“姐姐,許大叔會治病的,正好讓他幫你治治。”
柳貞貞的她提醒,頓時一驚,是啊,他會治病的。醫術還神奇的不得了,我怎麼忘了?我在這兒裝病,被他一看,還不立時就看出來了?不管了,我假裝睡着。
當下回到自己牀上躺着。
不久許莫便走了進來。見紅線坐在外間嗑瓜子,問道:“貞貞呢?”
紅線笑道:“貞貞姐病了。”
許莫瞪她一眼,“她病了你還笑?”
紅線是小孩子,不會說謊,結果一句話說出來,便露了馬腳。嚅囁道:“那不是貞貞姐姐讓我說的麼?”
柳貞貞在屋裡早就聽到了,假裝睡着。
許莫聽到動靜,便向她房裡走去。見柳貞貞在牀上躺着。便叫了幾聲,“貞貞,柳貞貞。”
柳貞貞把眼睛閉的緊緊的,只不醒來。過了一會。感覺到許莫在盯着自己看,忍不住一陣羞澀。她雖然出了閣,依舊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不好意思在男人跟前仰臥,假裝熟睡,輕輕的翻了個身。 шшш⊕tt kan⊕Сo
許莫氣結,忍不住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柳貞貞滿臉通紅。再也無法繼續假裝下去,小聲道:“好不要臉,打人家那兒。”
許莫責問道:“貞貞,我問你,你考試的時候,怎麼用我的名字?”
柳貞貞擁被坐起身子,倚在牀頭上,仰起俏臉,理直氣壯的道:“你是我相公,不用你的名字,用誰的名字?”
許莫反被她一句話問住,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問:“現在你中了,別人都以爲是我,那該怎麼辦?”
柳貞貞聞言一喜,急忙追問:“中了第幾名?”
許莫冷笑道:“恭喜柳姑娘中了今科頭名。”
柳貞貞一陣狂喜,得意道:“我就知道,憑姑娘的才華,區區一個狀元還不是手到拿來。”
許莫一陣無語,在她牀沿上坐下,思索解決問題的辦法。柳貞貞湊近身來觀看許莫的神色,心裡不免有幾分忐忑。過了一會,才陪着小心問道:“喂!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許莫搖了搖頭,“你惹出來的亂子,總要想個辦法解決了纔好。”
柳貞貞微笑道,“那還不簡單?別人問你,你不承認就是了,你是真君,你不承認,誰敢拉你過去對質?找不到人,他們就會當這個狀元死了,重定狀元。”
許莫詫異的望了她一眼,奇道:“你辛辛苦苦考中的,這麼放棄,你自己願意麼?”
柳貞貞遺憾道:“不願意又能怎麼着,我一個婦道人家,總不能當真入朝做官?”
許莫搖了搖頭,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柳貞貞想了一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叫了許莫一聲:“喂!”
許莫回頭望了她一眼,奇道:“什麼事?”
柳貞貞瞥了他一眼,臉現羞澀,接着低下頭去,低聲道:“那天找個日子,咱們……咱們圓了房吧?”
她一個年輕姑娘,主動說出這種話來,再次羞得滿臉通紅。只是一天沒有圓房,她便感覺自己女主人的位置一天不穩。這時和許莫獨處,終於藉機把話說了出來,說到後來,聲音幾不可聞。
紅線在外面聽到了,大聲問:“姐姐,什麼叫圓房?”
柳貞貞臉上一紅,“呸!妹妹,你還小呢,別偷聽大人說話,捂住耳朵。”
“是。”紅線應了一聲,捂住耳朵,過了一會,卻又悄悄鬆開,趴在牆上偷聽。
許莫聽得一怔,他和柳貞貞本是假成親,事情一步一步發展下去,不想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對柳貞貞倒不排斥,貞貞雖然天真幼稚了一點,還有一些千金小姐的傲氣和任性,對自己還算柔順,因此都算不得什麼大事。相比於他最早的那個女朋友李琪,就算不比相貌,只說性情,那李琪就算一萬個加起來,也萬萬比不上一個柳貞貞。
只是做了別人的丈夫,就要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這纔是他真正猶豫的地方,好在這是畫裡的世界。不比真正的現實。而和夢裡相比,這畫裡的世界也不會消失,不會因爲夢醒之後,對方突然不見了而遺憾。何況對方跟了自己這麼久,洛詩也留在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自己日後少不得要常常進來。
這柳貞貞,自己不要。難道送給別人?
向柳貞貞望了一眼,柳貞貞低着頭,她模樣本生的俊俏,此時紅暈上臉,更增幾分嬌豔。許莫看了,也不由一陣心動。
柳貞貞許久沒有聽到他說話,心裡很是不安,望了許莫一眼,小聲道:“你若不答應,我就回家去。”
許莫下意識的道:“你回家做什麼?”
柳貞貞小聲道:“回家跟我孃親說去。”聲音很低。眼圈卻紅了。
許莫失笑,“這種事情,怎能告訴你娘?”說着伸出手去。握住柳貞貞的手,柳貞貞身子一顫,任他握着。
許莫想了一想,才道:“貞貞。有些話,我要對你說清楚了,你若答應,我便答應。”
柳貞貞點了點頭,這次卻不說話了。
許莫整理了一下說辭,接着道:“有時候,我有事情。便會離開這兒。離開的時間有長有短,說不上多少時候。短的可能幾個月,長的甚至一年兩年。貞貞,你能等得麼?”
柳貞貞低着頭,去理所當然的道:“我做了你的娘子,當然不管多久都會等你。”頓了一頓,又問:“你說的離開,是和前段時間那樣的離開麼?”
許莫點了點頭,趁勢問道:“那你聽不聽我的話?”
柳貞貞卻不上當,輕輕哼了一聲,“你若是對我好,我當然聽你的話。若是對我不好,我纔不理你呢。”
許莫笑問:“那我對你好還是不好?”
柳貞貞扭過臉去,偏着頭不看他,眼睛裡卻射出喜悅的光。她雖然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卻一直被爹孃管着。自從跟了許莫,許莫從不約束於她,總是由得她出去胡鬧,闖了禍回來,又總會想辦法幫她擺平,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在她心裡,早是一千個一萬個的滿意了。
唯一感覺遺憾的,便是許莫不喜做官。只是那些到現在也已經變成過去了,許莫如今貴爲通玄微妙至聖真君,滿朝官員權貴,就算是尚書閣老,親王公侯,哪一個見了他不要行禮?
到了這一步,在柳貞貞的心裡,又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許莫見她如此,早就猜到了幾分,便道:“你如果聽我的話,以後跟洛詩姐姐說話,可要客氣一些,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柳貞貞聽他提到洛詩,忍不住問:“她到底是你什麼人,你還沒有跟我說過呢。”
許莫道:“她是我……”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才繼續說下去,“很早以前的一個朋友。”
柳貞貞聽他這麼說,想了一想,便道:“咱們圓了房,我纔不會那麼對她呢。”在她心裡,感覺沒有圓房之前,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便不穩當。圓房之後,名正言順了,又何必擔心別人威脅到自己?又何必那麼對待洛詩?
許莫想了一想,“那就挑一個日子,不過圓房之後,我又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柳貞貞聽得一喜,忙道:“不要緊,我是你娘子,不管你去多久,都會等你。”
許莫笑道:“那你的狀元呢?還做不做?”
柳貞貞聽得一愣,略一思索,反應過來,詫異道:“你是說,我做狀元?”
許莫點頭道:“那有什麼不可以的?你不是一直很想做官麼?眼下好不容易中了狀元,依我看,不如就這麼認了,打通一下關節,選個官員出去,嗯,狀元可以做什麼官?”
柳貞貞道:“若是外放,能選一個知縣,就是不錯的了,不過也要看地方,外放到邊荒蠻夷之地,跟京師附近,終究是不一樣的。”
許莫道:“你一個姑娘家,做京官是不行的,外放出去,做一任知縣,倒也不錯,嗯,咱們不走太遠,就在京師附近做個知縣好了。”
柳貞貞見他說的認真,顯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怎麼成?後面還有殿試呢?如果我認了這個狀元,殿試的時候,豈不要被人認出來?”
許莫微笑問道:“那你考試的時候,有沒有被人認出來?”
柳貞貞臉上一紅,“認倒是認出來了,不過我給那位高尚書送了一萬兩銀子,因此他對我倒是很維護。最終還是讓我進去考了。”
“是麼?”許莫淡淡一笑。
在他心裡。當然能夠猜到高尚書所以讓柳貞貞進去考試的原因。從今天剛一放榜,他就亟不可待的向自己報信來看,顯然是認出了自己的名字,卻又懼於自己的權勢,這才放柳貞貞進去了。不然一萬兩銀子。想要買通一個尚書科舉作弊。雖然他對這個世界的情況所知不多,但僅憑猜想,也覺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貞貞既然這麼想,自己又何必拆穿?在她心裡,感覺是憑着自己的能力打通了關節,自己拆穿了她。她豈不失望?
“是啊。”柳貞貞想起當時的情景,臉上不由又是一紅,同時又有些後怕。望了許莫一眼。心想:要是當時我真的被抓了起來,他一定會救我的吧?
許莫接着道:“既然那次都被人認了出來,這次顯然也能認出來。也罷,我預先知會皇帝一聲。只要他不拆穿你,什麼人敢拆穿你?”
柳貞貞擔憂的道:“讓皇帝知道了,不太好吧?”
許莫笑道:“這是小事,無傷大雅,只要沒人說出來,弄得盡人皆知,就不會有問題。況且他還要靠我才能長生呢。”
柳貞貞大喜。“真被點了狀元,那我豈不是還要跨馬遊街,經午門,赴瓊林宴?狀元要做的事情,全部都要做上一遍。”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顯然極爲心動。
許莫笑道:“那是自然。眼下你筆試考了第一,等我知會了皇帝,他爲了湊趣,多半殿試也會點你第一,因此這個狀元是跑不了的了。”
柳貞貞心花怒放,喜不自勝的道:“戲文裡有女子中狀元,沒想到我也中了狀元。”
許莫提醒道:“戲文裡唱的是假的,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卻是真的。”
柳貞貞滿心喜悅,輕輕‘嗯’了一聲,湊近前來,伏在許莫懷裡,不說話了。
等許莫知會過皇帝,殿試過後,至正帝爲了湊趣,果然點了柳貞貞做狀元。許莫向吏部送了個帖子,柳貞貞很快便被選了個知縣,正好京師附近有缺,便帶着紅線上任去了。
她們兩個年輕姑娘主管一方,在任期間,不免鬧出了許多笑話。好在一直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再加上滿朝都知她真實身份乃是真君娘子,誰敢找她麻煩?對於兩個姑娘鬧出來的笑話,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柳貞貞願望得諧,對於洛詩的態度也便發生了改變。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在她心裡,只要自己正牌夫人的地位不受威脅,許莫找多少小妾,她纔不放在心上呢。
許莫將畫裡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身邊的每個人都安頓好,這才從畫裡出來。
這次進入圖畫的時間並不長,因此現實中才剛剛過去幾天。倒是洛詩的意識進入圖畫,在外面的身體也便死了。鸚鵡的屍體從許莫肩膀上落下,落在地上。
許莫低頭望了鸚鵡的屍體一眼,想起洛詩的遭遇,心裡不禁有些黯然。接着擡頭向圖畫望去,那圖畫上,又多出了至正帝和洛詩的影像。
許莫搖了搖頭,拎起鸚鵡的屍體,向外走去。等他推門出去,周顏顏和虞秋雯又在門外等着,這段時間,正好是五一長假,兩女便不用上課。
周顏顏見他出來,埋怨道:“許叔叔,你怎麼又進去了?”
虞秋雯道:“又是三天啊,許叔叔,你這次又進去三天呢,今天已經是五月二號了。我和顏顏放假了,本打算讓你帶我們出去玩呢。”
許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出去玩,那很好啊,現在叔叔有空了,正好可以帶你們出去玩了。今天不是才二號麼?時間還早着呢。”
“咦!”周顏顏發現了許莫手裡的鸚鵡,“這是……這是小詩,許叔叔,它怎麼死了?”
許莫道:“是啊,小詩死了,咱們把她埋了吧。”
兩個女孩都有些傷感,周顏顏道:“小詩那麼聰明,還和我表姐同一個名字。不管你說什麼,它都能聽懂,就是不會說話。怎麼就死了呢?好可惜啊。”
在她心裡,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隻鸚鵡,其實就是她表姐。
虞秋雯眼珠子有點發紅,看起來似乎想哭,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接着道:“小詩死了,好可惜啊,我一直很喜歡和它玩呢。”
“找個地方,把它賣了吧。”許莫說着,找了一把鏟子出來。在他院子裡有一棵桂花樹,兩女幫着,在桂花樹下刨了個坑,將鸚鵡屍體放了進去,埋上了土。
周顏顏用土在上面培了一個墳丘,虞秋雯拿了一個木牌子,插在墳丘邊上,當做墓碑。接下來,兩女嘀嘀咕咕的,不知又祝禱了些什麼話。
“旺旺!”那隻小黑狗平安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衝着那小墳丘吠叫。
“去!”許莫喝斥一聲,想要把它趕開。
平安有些怕他,夾起尾巴跑開了。過了一會,卻又悄悄的跑回來,低着頭在地下亂嗅。
“這小狗!”許莫無奈的說了一句,輕輕在它身上踢了一腳。平安回頭望了他一眼,這一次卻沒跑開。
許莫又望了它一眼,突然心裡一動:我已經有了溝通動物的能力,可是直到今天,還沒試過呢。這和動物的溝通,到底是什麼樣的,和人的溝通有什麼區別?嗯,我用這隻小狗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