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氣氛突然變的凝重起來,苔絲隱隱意識到了有什麼事情發生,當下也顧不得再拍攝牆上、地板上的壁畫,停了下來,用心聽傑瑞恩說話。
但聽得傑瑞恩道:“我一走進房子裡面,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面大鏡子,鏡子裡面,清晰的照出我自己的影像。我站在鏡子跟前,對着自己的樣子看了一會,哦!”
說到這兒,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低下頭來,向自己身上看去,“當時我身上的衣服,和現在是一樣的。見鬼!”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再次道:“和今天一樣,我也颳了鬍子。”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的神色,變的說不出的古怪,整個人也跟着陷入到沉思當中。
“傑瑞恩,傑瑞恩。”苔絲不聞對方繼續說話,忍不住叫了他兩聲。
“哦!你叫我?艾奇遜女士。”傑瑞恩突然回過神來,忍不住問了一句。
苔絲忍不住催促道:“後來呢?發生了什麼?繼續往下說啊。”
“後來?哦!後來。”傑瑞恩愣怔了一下,反應過來,繼續往下說,“我站在鏡子跟前的時候,突然聽到裡面的洗手間裡有動靜,我還以爲有人在洗手間裡,又高聲喊了一次‘有人在嗎?’可是還是沒人回答,我想了一想,便決定到洗手間裡看看。”
“於是我從鏡子跟前走開,走進洗手間,才發現原來洗手間裡的,只是一隻野貓,不知是從哪裡跑過來的,從窗戶爬了進來。一看到我,那隻野貓就跳了出去。”
“我搖了搖頭,退了出去,拿出自己的相機,就打算到處拍照。”
“然後呢?”苔絲聽到這兒。忍不住再次追問。
傑瑞恩苦笑了一下,“然後我便離開洗手間,在其它房間裡找了一段時間,再次走到那面鏡子跟前,見鬼……見鬼的是……”
他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帶着很明顯的恐懼之意。
苔絲也忍不住吃了一驚,連忙道:“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個人。不對……”傑瑞恩說到一半,意識到了不對。繼續道:“我看到鏡子裡面多了一個人,站在我後面,不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惡魔,站在我的後面,他手裡揮着一把刀,對着我的脖子,向我脖子上斬下。”
苔絲大吃一驚。傑瑞恩遇到惡魔,難道他也陷入了賽斯老太太的夢境?失聲問道:“你沒有怎麼着吧?”
這句話問完,自己突然感覺到好笑,傑瑞恩就站在自己面前,顯然不可能出現什麼意外,如果出現意外的話,現在的他。又怎麼還會活着?
傑瑞恩怔忪不定的,似乎心有餘悸,尤其說到剛纔的事情,憶起往事,似乎又回到了當時的那副場景之中,恐懼的神色再次佈滿了整張臉。
“我沒事。但是……但是……鏡子裡的我,卻出了事?”
“鏡子裡的你,出事了?什麼事?”苔絲聞言,不由得又是一驚。
“鏡子裡的我,被惡魔抓住了,竟然無法躲閃,被他一刀斬在頭上。自然一下子就把腦袋砍了下來。我甚至看到,自己的腦袋被斬下來之後,在地上不停的滾動。”傑瑞恩喘着粗氣,過了一會,才繼續道:“那隻惡魔……那隻惡魔……它居然還在鏡子裡對着我笑。”
苔絲聽到這兒,只感覺毛骨悚然,背脊發麻,“你不要嚇我,傑瑞恩。”
“不,我沒有嚇你,這都是真的,苔絲。”情急之下,對對方的稱呼已經變了,傑瑞恩都不知道。
頓了一頓,又道:“我大叫一聲,轉身逃了出去,逃出了公寓,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到過這兒,而且自那之後,一連很多天,我都不敢照鏡子。我只怕鏡子裡會突然再次出現一個惡魔,又一次砍掉我的腦袋。”
“你多心了,傑瑞恩,或許當時只是你的幻覺。”苔絲想了一想,這麼安慰傑瑞恩。
傑瑞恩連連搖頭,“我清楚的知道不是幻覺,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情景,鏡子裡的血液,我的腦袋被砍掉之後,鮮血從脖子裡面噴射出來,噴到天花板上,又落在惡魔身上,每一點、每一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絕對不是幻覺。”
他一邊說,一邊喘着粗氣。隨後,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大聲叫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苔絲也被他突然的語氣驚了一下,忙問:“你想到什麼了?傑瑞恩。”
傑瑞恩大聲道:“我想起來了,苔絲,我當時聽到你的聲音,我好像聽到了你的聲音。”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你確定那不是你自己的幻覺?”苔絲表示質疑。這棟公寓,她還是第一次來,傑瑞恩怎麼可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更何況,那還是幾年之前。
“是的,是你的聲音,不會有錯的。”傑瑞恩皺着眉頭,想了一想,接着又很肯定的道。
“我在說什麼?”苔絲聽對方說的這麼肯定,也忍不住有些疑惑。同時,一種好奇的心理也涌了出來,很想知道對方究竟聽到了什麼。
“你在叫我,不對,不對,你在叫他。也不對,還是叫我,不過……你叫的是鏡子裡的我,也不對,是你在鏡子裡叫我。天啊,我快瘋了。”傑瑞恩連說好幾次,不停的否定着自己的說法,說着說着,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苔絲忍不住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傑瑞恩。”
傑瑞恩直視着她,“是你在叫我,沒有錯的,苔絲。不過,你是在鏡子裡面,呼叫鏡子裡的那個我。”
“越說越離譜了。”苔絲責斥了一句,心裡也有些不安。
這棟公寓,實在太詭異了,詭異的讓她只想儘快離開。她轉過身去,繼續拍攝牆上、地板上和惡魔有關的圖案。
“是真的啊,苔絲,當時,就是在這間房子裡面。”傑瑞恩一臉正經的樣子,指着背後的那間房子——302。
苔絲回頭看了一眼。微笑道:“你別嚇唬我了,傑瑞恩。”
傑瑞恩直勾勾的盯着她,問道:“你有沒有這間房子裡的鑰匙,苔絲。我想……我想再到這間房裡看看。”
“鑰匙?”苔絲愣怔了一下,接着在身上一摸,這才發現,許莫將馬克三人的鑰匙交給她的時候。居然一併連自己的鑰匙也給了自己。
她愣了一下,接着又想起了什麼。還以爲許莫將鑰匙交給自己,是想讓自己將這間房子裡的圖案一起拍攝下來,正好這個時候,她已經將樓道里的圖案拍攝完了。
當下取出那把鑰匙,對傑瑞恩道:“鑰匙我這兒倒是有一把,可是,傑瑞恩,你確定要進去看?”
傑瑞恩想了一想,咬了咬牙。才接着點頭,“這麼多年了,進去看看也好。說實話,至今爲止,我有時也會懷疑那一次是我的幻覺。”
“好吧。”苔絲邊說邊把門打開,又半開玩笑似的道:“不過你最好不要觀看鏡子,要是再看到一次惡魔。就麻煩了,萬一真的被惡魔砍下腦袋,我可救不了你。”
“不會的,苔絲,這棟樓裡那麼多人。”傑瑞恩臉上帶着微笑。
苔絲已經打開了房門,伸手輕輕一推。就把門推開了。
但門雖然推開,經過了剛纔傑瑞恩的一番說法,她心裡始終有幾分不自在。因此門一推開,她反而下意識的向一邊閃去,躲在牆壁的一側。
傑瑞恩看到她的動作,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微笑道:“我還沒有害怕。你倒先是怕了,苔絲。女人的膽子,都是這麼小麼?”
“別看不起女人。”苔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便向房中望去,“看看這間房子裡,都有一些什麼吧。”
傑瑞恩輕車熟路,伸手在門後一按,立時便找到了燈的開關,將燈打開,房間裡立時亮了起來。
這間房子幾乎是空的,門的對面對着一面很薄的牆,牆上一眼就能看到一面大鏡子。那面很薄的牆將房子分割成兩個大的部分,外面的部分乃是大廳,裡面的那部分則是臥室、洗手間等。
傑瑞恩的目光,立即落在鏡子上面。房間不久之前,還曾經住過人,因此那面鏡子,看起來還十分乾淨,一下子就將兩個人的影像照在裡面。
“有你的惡魔麼?”苔絲故意問道。
傑瑞恩盯着那面鏡子看了片刻,才訕訕笑笑,搖頭道:“艾奇遜女士,我和你一樣,不希望惡魔出現。”
“那可不一定,你怎麼知道,我不希望惡魔出現?”苔絲反問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你說聽到我在鏡子裡說話,你看到我的人了麼?”
傑瑞恩連連搖頭,目光卻依舊落在鏡子上面,探頭向鏡子的斜深處瞧,似乎希望在那目光難及的地方,能夠有所發現似的,“除了那隻惡魔之外,我什麼也沒看到。”
苔絲嘻嘻一笑,“也許我就是那隻鏡子裡的惡魔呢?”說着伸出手來,做出一副拿刀在傑瑞恩脖子上劈斬的姿勢,“就這麼一下,把你的腦袋砍了下來。”
傑瑞恩明知道她在開玩笑,哈哈一笑,心裡不知怎麼,卻有幾分不安的感覺。
“好了,進去仔細看看吧。”苔絲望了傑瑞恩一眼,招呼道:“看你的樣子,一定早就急着想要進去了,正好,我也要把這間屋子裡的壁畫拍下來,咱們進去吧。”
有傑瑞恩跟着,對身處這棟公寓裡的苔絲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減少很多恐懼的感覺。
兩人進入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傑瑞恩聽了苔絲的話,突然意識到什麼,忍不住詢問道:“對了,艾奇遜女士,你說要把房間裡的壁畫拍下來,爲什麼啊?難道你也找到了一份報社的工作,想要用壁畫的照片換取工作麼?”
苔絲搖頭道:“你想到哪兒去了?傑瑞恩,我的目的,和你當然不一樣,不過,到底是爲什麼,暫時就不告訴你了。”
“哦!”傑瑞恩十分無奈,但見對方不說。便也沒有繼續追問。
走進房間,對着牆上的壁畫,四處看了起來。
苔絲也取出手機,到處拍攝。
“咦!”傑瑞恩突然看到了什麼,吃驚的叫了一聲。
苔絲受到影響,連忙停了下來,詢問道:“你怎麼?傑瑞恩。”
“你來看。這兒,艾奇遜女士。”傑瑞恩向她招呼着。
“什麼啊?”苔絲將某處的壁畫拍下來之後。才向傑瑞恩走去。
“你瞧,艾奇遜女士。”傑瑞恩伸手指着牆上的一副壁畫,連聲道:“就是它,就是它,我那次在鏡子裡看到的,將我的腦袋砍下來的那隻惡魔,就是它。”
聲音裡不由自主的帶上了悚懼的語氣。
“什麼?”儘管明知道傑瑞恩當時的幻覺,極有可能是受某幅壁畫的影響,苔絲還是不由吃了一驚。忙走過去觀看。
傑瑞恩伸手指着牆壁上的一副圖案,那副圖案裡面,是一個藍色頭髮根根豎起的惡魔,嘴巴大張着,露出尖銳的如同犬科動物一般的利齒。
鮮紅的舌頭伸了出來,舌尖上還在向下滴着血跡。
此外,在那隻惡魔的手裡。還拿着一把鋸齒刀,一面是鋸齒,另一面則是利刃。
看清了這隻惡魔的形象,苔絲心裡又是一驚,同時,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從內心深處涌了出來。
“是它。就是它。”傑瑞恩還在大聲叫着,“當時將我腦袋砍下來的,就是它。”邊說邊比劃着,用手比成惡魔手裡的鋸齒刀的樣子,向自己脖子上比劃着。
這個動作,讓苔絲無由的心裡一震,感到十分不安。似乎不急忙阻止一下,傑瑞恩就會自己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一樣,連忙制止,“傑瑞恩,不要比了,我知道了。”
傑瑞恩這才停了下來,怔怔的望着她。
苔絲盯着那惡魔看了一會,想了一想,又道:“傑瑞恩,你確定自己當時不是看過這幅圖畫之後,又去照的鏡子?”
在她想來,傑瑞恩之所以產生幻覺,肯定是先受到這幅圖畫的影響,才能在照鏡子的時候,幻想出那樣的情景。
“不是,不是。”傑瑞恩一聽到她的詢問,便立即叫了起來,“絕對不是,我記得很清楚,苔絲。在那之前,我絕對沒有看到這幅圖畫,見鬼,我到現在爲止,在今天見到之前,對這幅圖畫都沒有任何印象。”
“那就怪了。”苔絲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思考了一下,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對了,後來,你說你去了哪兒?”
“我去了洗手間。”傑瑞恩回答,說完之後,又補充,“我聽到洗手間裡有動靜,跑過去看了看,結果發現原來只是一隻貓。”
“洗手間在哪兒?”苔絲又問。
“在這兒,這兒,跟我來,艾奇遜女士。”傑瑞恩聽她詢問,當先在前面帶路,向洗手間裡走去。
苔絲急忙跟在他的後面,進入了洗手間。
這洗手間裡,也是空的。洗手間的一側,正對着一扇窗戶,此時窗戶卻是關着的,苔絲走到窗戶旁邊,伸手推了一下,將窗戶推開,向外看去。
這扇窗戶外面,正好有一棵大樹,大樹的一根樹枝探了出來,正好伸到窗戶這一邊。
“喵!”窗戶下面的地上,可巧的是,正好有一隻貓。
“當時你見到的那一隻,不會就是這一隻吧。”苔絲笑着對傑瑞恩道。
隨後探頭向下望望,嘴裡學着貓的叫聲,喵喵了幾下。
“喵!”那奇怪的是,那隻貓聽到苔絲的聲音,嗖的一下,就躥到了樹上,順着樹幹爬了上來。接着走到那根斜着的樹枝上。
“喵喵!”苔絲對着那隻貓伸出手來,繼續學着貓的叫聲。
那是一隻野貓,向她望了望,似乎想要靠近,卻又有些憂鬱的樣子。
“喵喵!”苔絲繼續學着貓叫,儘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變的平和。
那隻貓似乎疑心盡去,猶豫了一下,便順着樹幹向她走來。
“見……見鬼!”傑瑞恩突然驚叫一聲,呆呆的望着那隻野貓,完全呆住了。
那隻貓受到驚嚇,又突然停住,站在樹枝上向兩人張望。
苔絲回頭望了一眼,問道:“你怎麼了?傑瑞恩。”
“見……見鬼。”傑瑞恩目光依舊落在那隻貓的身上,吃驚道:“這隻貓,就是那一次,我見到的那一隻。”
苔絲聞言愣了一下,接着想到了什麼,微笑道:“放鬆些吧,傑瑞恩,再次見到一隻貓,又有什麼可怕的?貓又不是你的幻覺。”
“這……這倒也是。”傑瑞恩想了一想,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了,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喵!喵!”苔絲轉過身去,繼續學着貓叫。
那隻貓再次遲疑片刻,才終於不再恐懼,對着苔絲走了過來,從樹枝上一躍,跳到窗戶上面。
苔絲輕輕的伸出手去,在那隻貓的身上摸了摸,接着雙手將那隻貓抱了起來。豈料她剛一抱住那隻貓,那隻貓便是一個掙扎,跳到地上去了,撞在了一個香皂盒子上面,讓那隻盒子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