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回到宮中時明顯感覺到了後宮之中瀰漫着緊張的氣氛,她皺了皺眉,問採紫:“莫非蓬萊殿那邊審出了什麼來?”
採紫屈了屈膝,方回道:“早上聽說昨兒五郎令皇后審問裴氏,追查鄭美人小產之事,結果這事情傳到了承香殿,趙芳儀就到蓬萊殿去鬧開了。”
這個消息,元秀倒不奇怪,早在端午前趙氏才小產時,就一口咬定了皇后謀害了她,爲此再三糾纏,還惹得豐淳厭煩之下訓斥過她,後來趙氏心有不忿,更是拿身邊一柄如意打傷了皇后陪嫁使女杏孃的頭,如今杏娘靠近額角的髮絲都格外的撥些下來以遮擋傷痕。
這會不到兩個月,鄭美人居然以同樣的緣故小產了,趙氏才因失寵消停下去,如何不抓緊了機會大鬧蓬萊殿,就算不能扳倒皇后,若能夠讓王子節因此失寵,總也是件好事——畢竟若是妃嬪得寵,時間長了御史裡面特別清閒的也許還回呈本說一說當年的楊妃之禍,可帝后和諧乃是國家興旺之兆,豐淳就是天天住在了蓬萊殿,其他人也說不了什麼的。
再者,趙氏之所以出身卑微卻能夠越過了從前豐淳的正經妾室曹才人、秦才人以及這會的鄭美人與裴氏得封高位,正因爲她有二子,雖然曹才人也有一子,但且不說衛王資質如何,王子節但有所出,立嗣之時,韓王、魏王定然優勢大減,更何況皇后乃太原王氏之女,趙氏背後的趙家與之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別?
“昨兒太醫才得出了鄭美人小產的消息,我以爲趙氏連夜就會趕過去鬧的,沒想到居然拖到了今兒?蓬萊殿那邊呢?王氏不可能連這也料不到吧?是怎麼處置的?”元秀接過郭雪遞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問道。
聽她把五嫂改成了皇后如今連王氏都叫出來了,珠鏡殿上下皆知道元秀這回是當真惱了,採紫回話也謹慎了幾分:“趙芳儀是阿家纔出宮時就到了蓬萊殿上大鬧的,當時五郎不在,皇后殿下這一回沒有給她什麼顏面,見她撒潑,直接使人綁了又堵了嘴,還把殿外想去承香殿與前朝稟告韓王和魏王殿下的人都攔了下來,待到午膳時,五郎從前朝回來,順便詢問裴氏是否招供,皇后殿下卻把趙芳儀拉出來交到了五郎面前,說趙芳儀定要懷疑她,她不敢追查此事,請求讓韋華妃代爲審問裴氏,並求五郎親自徹查,以證清白!”
元秀皺起眉:“這一手以退爲進?那麼趙氏怎麼說的?”
“趙芳儀卻是同意了。”採紫抿嘴笑道,“趙芳儀在子嗣上面素來有福氣,可究竟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她同意之前又鬧了一場,五郎今兒在朝上就被吵得頭疼了,聽說,是被五郎疾言厲色斥責過了才同意的呢。”
元秀搖了一搖頭:“原也沒指望她能鬥得過皇后,只是不想她竟是如此不濟。”她想了一想,“韋華妃可接下了此事?”
“華妃早在今兒天亮前就病倒了,是因爲前兩天多放了冰盆傷了風,人發着燒不說,躺在榻上連回話都有氣無力的。”採紫忍着笑道,“還是傳旨的人去了才曉得,說是聽聞昨兒個晚上望仙殿出了事,想着五郎定然心下不豫,皇后殿下也是忙着的,便不準身邊人去打擾……因五郎才被趙芳儀鬧過,這樣一對比,倒是對華妃勉勵了幾句,還命在給鄭美人診治的耿靜齋抽空去爲華妃把一把脈。”
“她和崔芳儀倒不愧是大家閨秀出來的,究竟反應迅速。”元秀淡淡的道了一句,不過隨即又明白了過來,“說到底還是王氏手段厲害,當真是走一步算十步。”
崔芳儀的反應迅速倒也罷了,畢竟裴氏是在稟告蓬萊殿時就使了人去告訴她的,可韋華妃的藉口乃是生病,她當然不太可能是恰好前兩天放多了冰盆傷的風——鄭美人小產是傍晚的事情,而豐淳派人去傳旨叫她接手審問裴氏之事卻是午膳後,這段時間足以讓她多放冰盆讓自己真正傷風以躲事了。不過韋華妃雖然是女郎,卻也是個能騎擅射的主兒,從她當初在靶場上面十發十中可見一斑,以她的身子底兒,想在半天之中靠滿室冰盆病倒還真不太容易,恐怕是昨晚就得到了消息開始預備理由的。
然而韋華妃進宮時間本就不長,因爲有王氏在的緣故,宮務壓根沒有插手的機會,就算有那個心,怕也沒那個能耐在如此短暫的數月裡,將眼線布到了其他殿裡,何況她縱然湊巧收買了些人爲自己所用,從前不久王氏與豐淳和好以來,王氏對宮人大規模的清洗,連趙芳儀都大受損失,又何況她?
因此她能夠這樣迅速的接到消息並從容準備,自然是王氏主動透了消息給她。
王氏這麼做,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趙氏聽說了鄭美人小產的緣故後,定然會上蓬萊殿大鬧!到時候她玩這一招以退爲進,然而韋華妃卻已經準備好了,這樣既脫了身,又不至於得罪韋華妃。
這樣韋華妃算起來還欠了她一個人情——韋華妃無論得寵不得寵,好歹是韋造之女。王氏果然是八面玲瓏之人。
“皇后自請避嫌,華妃病倒,那麼這會難道是五哥親自審問此案不成?”元秀追問道。
採紫搖了搖頭:“聽說皇后有叫盧芳儀代查之意,但盧芳儀聽了馬上跪下來說她進宮前就與韋華妃交好,如今華妃病了,她正六神無主,要求皇后讓她去含涼殿裡伺候,再者,進宮後她與崔芳儀、鄭美人都是關係極好的,這三人這會都出了事,她是萬萬沒有什麼主意,只想着好好從旁照拂,至於其他事,她一切都聽五郎和皇后的,問她主意那卻是一個也想不到!”
采綠不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這盧芳儀好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