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又與和靜閒聊了幾句,正待回正廳去,卻見不遠處幾名使女簇擁着兩人邊說話邊走了過來,兩方相遇得突然,對方想回避也不及了,只得屈膝行禮道:“妾身參見貴主、參見郡主!”
“免禮。”元秀示意她們平身,目光在哥舒夭娘身上轉了一轉,又落到了旁邊一人身上,江錯娘抿嘴笑了笑,復屈膝道:“妾身有眼無珠,上回竟不識是貴主當面,冒犯之處,還請貴主寬恕!”
元秀記性雖然不錯,但江錯娘不過是杜七的一個姬妾,連妻子都算不上,當時又起了濃妝,如今因爲今日齊王府的客人大抵身份尊貴,江錯娘一個小小姬妾當然不能太過花枝招展,妝容一淡,元秀還真沒想起來,不過是因爲她與哥舒夭娘走在了一起才留意了一下,如今江錯娘這麼一賠禮她倒是記起了,淡然笑道:“錯娘也與齊王妃是閨中舊識嗎?”
江錯娘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哥舒夭娘在旁代她答道:“回貴主的話,錯娘是來尋妾身的,只是恰好遇見了王妃生辰。”
元秀又看了她們一眼,不過到底沒問是什麼事,只是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哥舒夭娘和江錯娘都鬆了口氣,再次行禮走了過去,和靜看着她們的背影不免問道:“那哥舒夫人是上回宮中賜宴的時候,今上賜給齊王的姬妾,可那錯娘又是誰?”
“她啊是城南杜氏杜七的愛姬。”元秀道,“上回我偶然遇見過她們一次,那時候哥舒夭娘還在左教坊裡呢,兩個人關係就是極好的,沒想到如今哥舒夭娘進了王府還是有往來。”
和靜咦了一聲,驚奇道:“你是說,哥舒夫人身邊的那一個娘子居然就是讓杜不留收了心的那一個?”
這回輪到元秀驚訝了:“杜不留收什麼心?”
“坊間傳言說杜不留至今不肯娶妻就是爲了她……”和靜附到元秀耳邊小聲道,“爲了這個杜家長輩沒少發火,聽說這位娘子在長安的住處都換了好幾次,只是杜家家主杜黃衣都親自出面勸說了,杜不留卻一口咬定若是娶妻定然要娶這娘子!”
元秀詫異道:“聽說杜家這位七郎放.蕩不羈,這錯娘居然如此能耐?”
“可不是麼?”和靜掩袖笑道,“杜不留雖然沒什麼官職在身,可他風儀氣度皆屬上佳,長安從前風頭最勁的崔風物如今已經尚了主,尚的還是十九姐那樣的美人,各家女郎自然不再敢作他想,原本崔風物還未尚主時,杜不留就風流滿長安了,如今更是一枝獨秀……這會卻忽然爲了一個娘子收了心,二十一姐你在宮裡大約不知道,這會長安不知道多少女郎對她感興趣,想要親眼看她一看呢?”
“倒是有趣。”元秀一笑,受平津公主當初鬧出來的事情影響,宮中私下裡難免會對韋坦有許多貶低之言,元秀多多少少聽了,加上韋坦也確實不是什麼出色或驍勇人物,所以元秀對那等風流浪蕩子最無好感,這杜七比起韋坦當年來更甚,若不是他姓杜,元秀根本懶得對他留意。
和靜轉着眼珠笑道:“只是我看這位娘子長得也不如何。”
江錯娘其實絕對是個美人,只不過今兒過來的長安貴婦裡面好多不但是美人,且氣度非凡,尤其皇室裡面生得最好的兩位公主昌陽、元秀都在,這一比她不免就黯然失色起來。
“姻緣天註定,哪裡是按着容貌美醜相配的?”元秀笑了一笑,正待拉着她回正廳,忽然想起了一事道,“這麼說來杜黃衣也管不住這杜七了?”
“杜七的父親早逝,母親前幾年也去了,原本屬於他的產業早已到了他手裡,況且就算還沒給他,也沒有說爲了管教侄兒,做大伯的把產業收回去的道理。”和靜郡主抿嘴笑道,“他本是嫡系子弟,產業豐厚,杜黃衣幾次派人想趕走這娘子,都被他事先轉移藏到了別處,如今杜家長房正爲此鬧着心。”
元秀聽着忽然問道:“長房連杜黃衣都出面了也不曾有辦法,爲何不請五房出面?我想那杜青棠何等手段,想必收拾一個杜七總是有辦法的。”
杜青棠與郭家的恩怨雖然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但因豐淳登基以來的明顯偏好,滿朝都記着,和靜郡主當然不會忘記,一直說起杜七來一直不提杜青棠,如今見元秀主動提起,又看她神色之間並無不悅,便道:“我聽說杜家長房與五房也不是很親近,何況杜青棠如今賦閒在家,與杜家長房也不見怎麼走動,想是杜黃衣也認爲此事是長房之事,無需五房費心。”
元秀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兩人攜手向正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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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哥舒夭娘一面送着江錯娘,一面問:“你有幾分把握?”
“我雖然只跟着我那不爭氣的阿耶學了兩三年,或者有什麼疑難雜症斷不出來,但喜脈還不至於弄錯。”江錯娘哼了一聲道,“只是有喜了又怎麼樣?你可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瞧你堂堂大王愛姬,屋子裡面的擺設還不如我那裡呢,更不要說你對着那些下人都小心翼翼的模樣,你打算怎麼辦?”
哥舒夭娘苦笑道:“我總是希望能夠生下來的,便是不能自己養,好歹也有個伴。”
江錯娘驚訝道:“難道齊王如今對你……”
“我進了府才知道。”哥舒夭娘壓低了嗓子打斷她,“這府裡說到底,還是王妃做主!”
“……”江錯娘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嗤笑道,“我說呢,這齊王聽着就是個好色的,要不然如何會在娶王妃前就弄出了一個任秋來?但自從娶了王妃,別說外室了,就是王府裡面侍妾也不多,子嗣更只有世子一個!”
哥舒夭娘嘆了口氣:“在教坊裡時我做低伏小的就習慣了,到這兒也不過換個地方罷了,說起來王妃雖然不喜歡我,但也不曾故意使人給我難堪,從前還要討好好些人,如今真正要討好的只她一個,還輕鬆些。”
“從前你沒討好周全不過是吃些苦頭。”江錯娘冷笑,“在這裡指不定就丟了命了!”
哥舒夭娘抿嘴不語,江錯娘又道:“你今兒釵環這樣少可是怕王妃惹眼?”
看她點了點頭,江錯娘嘆息:“又錯啦!今兒往來那許多貴婦,連公主都到了,哪個不是珠環翠繞?這樣的場合王妃要你這個侍妾出來招呼那些身份略低之人,正是爲了顯示她的寬容大度,你卻穿得這樣簡單,指不定她還以爲你是故意丟她臉呢!”
哥舒夭娘不由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