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的生辰宴飲散後,元秀與長孫明鏡並昌陽公主告別,帶了李佑三人回宮,到了宮中,元秀命採藍送李佑與李鑾回各自所居之殿,卻對李鑫道:“你隨我來。”
李鑫面色微變:“九姑,不先去見母妃嗎?”
“鑫郎是郎君,雖然比鑾郎小些,可也是鑑郎的兄長呢,過上兩年也是要啓蒙隨師父上學了,怎麼還這樣粘着母妃?”元秀因他年紀小,雖然對他今兒做的事情很是不滿,卻也按捺着性.子慢慢哄着,李鑫究竟軟弱,雖然心有不甘,這會卻也不多說了。
元秀自是帶着他直奔紫宸殿,魚安源出來迎了她,問道:“阿家可有什麼急事?”
一聽這話,元秀便知道紫宸殿中有朝臣在議政,便問:“裡面都有誰?”
“幾位閣老都在。”魚安源小聲道,“張司業並裴尚書有些衝突,大家正在勸和,如今裡面扭打成了一團,阿家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不如先在偏殿裡等一等?”
元秀略一思索問道:“張明珠如何又與裴尚德打起來了,難道還是爲了上回西市那邊的胡人之人嗎?”
“阿家有所不知,今年因春旱的緣故,雖然重五時候雨水開始充足,各處都有補種,但因之前乾旱的緣分想必今年秋收不會太好,而且如今許多田地都拋荒着無人耕種,因此朝中諸公里面有人說這都是因爲夷狄胡人前來本朝行商,商賈攫利甚衆,引得本朝許多人也去行商,以至於田地荒蕪。”魚安源說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以農爲本,因此當初鄭家郎君之事如今卻是越發的鬧大了。”
朝堂上面的事情元秀鮮少公然發表意見,如今聽了也不禁一皺眉:“本朝開國之時萬國來朝,胡狄之人入朝爲官拜將者比比皆是,如今還有諸州長官並邊鎮節度使有胡人充任,旁的不說,河北三鎮裡面的賀家祖上數三代便是胡人,這是我夢唐泱泱氣度,更何況胡商富裕,難道貞觀、開元時候我唐人就貧病不成?莫非如今竟有人要以西市之事爲藉口,打算逐胡?”
魚安源聽出她語氣裡的惱怒之意,陪笑道:“奴愚鈍,也不太聽得懂幾位閣老之間的爭論,只知道如今張司業是堅持認爲本朝自定鼎以來視漢胡如一家的,而裴尚書等幾位卻以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元秀想了一想對他道:“不知他們這番爭論今兒可能夠有結果?”
“以奴看怕是未能。”魚安源如實道,“這幾日來幾位閣老已經是反覆爭論,御前動手都是第二次了,只是第二日上個請罪摺子來也是繼續,今兒纔開始動手,怕是還有不短的時辰磨着呢!”
“那麼本宮先送衛王回大福殿,你告訴大家,今兒衛王有些不妥,若大家政務處置後有暇不如去大福殿探望一二。”元秀想了想道,魚安源忙答應了,看了看李鑫除了沒什麼精神外並無異常,便笑着道:“未知衛王殿下何處不適,一會大家若是問起奴也好據實稟告。”
元秀看了一眼李鑫,後者正低頭垂目的望着面前的地面,她心裡嘆了口氣,對魚安源道:“今兒衛王累着了,旁的讓大家自己問他罷。”
魚安源答應了,元秀便也不在紫宸殿停留,重新攜李鑫回了車上,吩咐於文融先去大福殿,路上李鑫默默的,但神態卻輕鬆了許多,元秀也不知道曹才人將唯一的兒子養成這個樣子做什麼,她想了想問道:“鑫郎,你今日往自己身上澆那瓢水究竟是誰的主意?”
李鑫原本輕鬆的神色不由一愣,元秀見狀皺起眉:“是有人教了你?”
李鑫卻閉着嘴不肯說話,他正想着這個姑母會怎麼來對付自己,元秀盯着他看了一看卻沒有再說話。
大福殿前曹才人已經等得急了,看到李鑫頓時雙眼放光,被秦才人推了一把纔想起來給元秀行禮:“鑫郎年紀小,妾身愚鈍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他,今兒給阿家添麻煩了。”
曹才人這番話本是客套,但元秀卻淡淡的說道:“才人說的很對,鑫郎今兒確實惹麻煩了,不過最大的麻煩不是給本宮添的,卻是給他自己添的。”
曹才人原本笑容滿面此刻便全部都僵在了臉上,勉強笑道:“這……都是妾身教導無方,還求阿家饒恕!”說着趕緊叱李鑫,“你都做了什麼惹你九姑生氣?還不快快與你九姑認錯!”
李鑫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低聲道:“求九姑饒恕鑫郎!”
元秀瞥着曹才人淡然道:“才人說笑了,不論怎麼說你都是鑫郎的生母,他總是叫你母妃的,本宮年紀小不說,至今尚未出閣論起爲母之道卻哪裡與才人能比?只是今兒觀鑫郎所行,實在連愛惜自己都不知,因此感到心疼罷了,這又是哪門子的饒恕不饒恕?更何況親生姑侄,鑫郎如今纔多大?就算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本宮難道還會與自己侄子怎麼計較不成?”
曹才人無言以對,臉漲得通紅,旁邊秦才人勉強圓場道:“阿家這麼說了,也確實是曹姐姐的不對,曹姐姐也是心急,只聽阿家的話還以爲鑫郎淘氣了,並無認爲阿家氣量狹小之意,還望阿家不要放到心裡去。”
元秀抿了抿嘴,對採紫道:“回珠鏡殿吧。”
如此回了珠鏡殿裡,採藍已經回來了,元秀問:“延春殿那邊今兒可稟告了什麼過來?”留守的霍蔚忙上前道:“回阿家的話,晌午的時候采綠打發人來說了一聲,道那邊一切都好,讓阿家回來了不必掛心。”
“都好便好。”元秀接過郭雪遞上來的扶芳飲喝了一口,點頭道,“掖庭新挑的宮人可都伶俐勤快?內中可有什麼適合代利陽暫掌延春殿的?”
霍蔚笑着道:“阿家莫要心急,如今那些人到了延春殿才一天不到呢,就是這會看着好的總也要繼續多看一看,何況這會綠娘守在那裡,阿家代中宮執掌宮務之事是六宮皆知的,利陽公主身邊的人不用心被打發走也是昨兒的事情,那起子奴婢只要不是昏了頭,哪裡會有在這會還不勤快些的?”
“你說的有道理,的確是本宮心急了。”元秀偏頭想了一想道,“那麼讓采綠在延春殿再待一待,好生挑選挑選吧,利陽雖然是先帝幺女,可如今也有十歲了,過上幾年也要下降,到那時候延春殿不敢說全部帶了出去,至少近身伺候的定然是要全部跟到宮外公主府裡去的,在宮裡還只要打理延春一殿與伺候利陽就行,出了宮,少不得還要打理着公主府的產業,若是不能幹不精明的可怎麼行?只是那起子太過精明到了奸詐的卻也不可留。”
霍蔚笑着道:“阿家說的是,其實照老奴來說先前延春殿裡那起子奴婢尤其是伺候利陽公主的乳母真真是昏了頭了,按着宮裡的規矩宮女自來都要人老珠黃了才能夠出宮的,可跟着公主、諸王身邊,卻是成婚開府後便可隨去宮外,到了外面便要靈活許多,求一求情配個人家,以着幾位阿家的心善又哪裡會不準?指不定還要備一副嫁妝,偏那幾個蠢的沒這個眼光。”
元秀淡笑道:“如今這幾個也不知道懂不懂事?”
“有綠娘在那裡看着,想來也不至於太糊塗。”霍蔚道。
元秀便放下了此事吩咐道:“有兩件事情你且去打探一下,一件是曹才人素日是怎麼教導衛王的,另一件是如今前朝還在爭議西市鄭緯打那胡人之事,聽說竟是被人借題發揮越鬧越大,本宮看今上的模樣如今也是遲疑不定,所以想知道下來龍去脈。”
後宮干政是大忌,不過本朝帝女插手政事一向不含糊,何況豐淳一向鍾愛元秀,霍蔚也不爲難,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道:“老奴想阿家才從齊王府回來定然是累着了,莫如休憩片刻,老奴趁此機會去打探。”
元秀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點兒乏,點頭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