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一個“好”字,魏羨淵手都舉在了她腦門上!可再一聽後頭的話,魏大公子樂了,舉起的巴掌變成了溫柔的撫摸,跟薅羊毛似的一下下順着杜未央的頭髮。
乖,真懂事!
顧秦淮盯着杜未央,眼神深不見底:“你已經不想單獨跟我說話了?”
眨眨眼,杜未央笑着道:“顧大哥,我是一向聽你話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你讓我再單獨和你說話,恐怕不合適。這樣吧,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你問。”
深吸一口氣,杜未央看着他問:“你是自願娶祁玉公主的嗎?”
“關於這件事……”
“只用回答我‘是’和‘不是’,別的都是廢話。”
顧秦淮眼神驟然沉重,捏着拳頭看着她,咬肌緊了緊,然後垂眸開口:“……是。”
點點頭,未央又問:“那你是不是一早知道我喜歡你?”
“是。”
“那婚前你是不是故意避開我,不見我?”
“……是。”
拍拍手,杜未央笑了,扭頭看着魏羨淵道:“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咱們回屋吧。”
“未央!”一向平靜的人,難得有點急躁,顧秦淮喊住她:“這世上的事情太複雜了,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對即錯。”
“可人的感情沒那麼複雜。”背對着他,杜未央眼淚冒了上來,語氣卻是俏皮自然:“喜歡就是喜歡,會考慮喜歡的人的感受,會在意她保護她。而不喜歡,也裝不成喜歡,有別的事情比那人重要,直接犧牲了與那人的感情就好,反正也不是多喜歡。”
“我有點困了,羨淵,能幫我送送顧大哥嗎?”
“好嘞!”魏羨淵聞言便動手,拎起顧秦淮的衣領,直接給提拎出了別院,然後返身關上門,心情甚好地跨進屋子裡,笑道:“你可真厲害啊,把人說得啞口無……”
話沒說完,就看見那坐在桌邊滿臉是淚的小丫頭。
“……你哭什麼啊?”很不能理解地坐到她旁邊去,魏羨淵挑眉:“不是說贏了他了嗎?”
擡眼看他,杜未央抽抽搭搭地開口:“你以…以爲我想跟他比誰說得厲害?你以爲我希…希望聽見他那些回答?”
“不希望聽見那你問那些問題幹嘛?”魏羨淵不解。
一股子火氣衝上腦門,杜未央齜牙,抓過他的胳膊,捋起袖子“吭哧”就是一口!
“嘶——”魏羨淵皺眉:“你屬狗的?”
“對啊!”牙咬着沒鬆,杜未央口齒不清地怒道:“姑奶奶我剛好就是屬狗的!”
魏羨淵:“……”
看她這炸了毛的小模樣,也怪可憐的,他嘆息,擡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行了,咱們一起報復他好不好?”
報復?鬆了牙,擦了擦口水,杜未央撇嘴問:“怎麼報復啊?”
“很簡單啊,他不是欺騙你多年的感情,然後拋棄你,另娶他人了嗎?”魏羨淵冷笑:“咱們就讓他日子過不好,夫妻同牀異夢,早日和離!”
聽着就很解恨,杜未央想了想,感動地看向對面的人:“你真是個好人,竟然願意這麼幫我。”
“不客氣不客氣。”魏羨淵陰笑兩聲,復又滿臉正氣地道:“這個人情你記着就行了,從明日開始,只要是離間顧秦淮夫妻的事情,我都幫你做!”
這個人情也太大了,杜未央唏噓,心想現在這世道,像魏羨淵這樣古道熱腸的人可真是太少了!
“天亮了兩家就會來人接咱們走。”看了看外頭,魏羨淵一本正經地道:“先休息吧,明天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好!”目送他瀟灑地離開,杜未央接過胭脂遞來的帕子洗了臉,重新躺上牀去。
別院裡恢復了寧靜。
不對啊!猛地睜開眼,杜未央坐了起來,氣不打一處來!什麼人情,什麼古道熱腸!顧秦淮是夫,妻不就是蕭祁玉麼!他奶奶的魏羨淵分明就是自己想拆散人家然後跟公主繼續糾纏,還成了送她一個人情了?
不要臉!
憤恨地倒下,杜未央想,不管怎麼說吧,這個戰線是定下了,只要明日那兩人敢來婚禮,她就一定讓他們不得安寧!
寂靜的夜晚繼續寧靜,躺着的人沒睡着,沒躺下的人也無眠。天邊泛魚肚白的時候,魏杜兩家來人,各自將各自家的禍害接了回去。
“娘?”看見來人,杜未央有點意外:“您怎麼來了?”
趙婉嫺笑得溫柔:“老爺讓我來接你,他說你今日要成親,我給你紮了大紅花,你看!”
說着,從背後拿出一朵紅紙折的花來。
胭脂連忙攔住她:“夫人,紙折的不吉利。”
臉一垮,趙婉嫺很委屈地看着杜未央問:“不吉利嗎?”
起身接過那花,杜未央笑着哄她:“不吉利女兒也喜歡,娘彆着急啊,今兒是女兒的大喜日子呢。”
扁扁嘴,趙婉嫺跟着她去旁邊坐下,滿臉茫然地問:“你是要跟誰成親啊?顧秦淮嗎?”
打從懂事開始,杜未央就知道自家孃親腦子不太好,有些瘋癲,但也認得人,父親很愛她,所以哪怕她是個傻子,也將她保護照顧得極好。家裡的人都會哄着她,不會讓她着急傷心。
所以,杜未央就耐心地道:“不是顧秦淮,顧大哥有他喜歡的人,女兒也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趙婉嫺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怎麼會是朋友呢?他不是喜歡你嗎?”
輕笑出聲,杜未央搖頭:“他不喜歡我,常常來看我,來陪您,不過是他人好而已。好啦,女兒先更衣,穿上嫁衣,回家梳妝,黃昏的時候就要準備出嫁了。”
“嗯……”皺着眉頭看她更衣,趙婉嫺還是在嘀咕:“他明明就很喜歡你呀,是個好孩子……”
杜未央眼眶微紅,裝作沒聽見,換了嫁衣,扶起她就往外走:“你女婿叫魏羨淵,是個……是個很厲害的人。”
“厲害?”趙婉嫺急了:“會不會欺負你呀?”
“不會不會。”杜未央笑道:“他功夫雖然高,但是對家人都挺溫柔。”
這幾天的相處她就看出來了,魏羨淵這個人,瞧着痞裡痞氣放蕩不羈的,其實也很懂規矩,起碼忠孝是全的,仁義另說。兩人好歹算是有點同盟情誼,嫁過去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趙婉嫺還是不太放心:“我跟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這……好像於理不合,娘等我回門的時候就能看見他啦!”
趙婉嫺噘嘴,不情不願地跟着她上馬車,搖搖晃晃地回杜府去。
幾天的時間,杜府的準備還算充分,府邸四處已經掛滿了紅綢,瞧着也像樣。到了門口,杜未央扶着趙婉嫺下車,擡眼就看見了顧秦淮。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是要嫁給顧秦淮了,所以他來迎親,一張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看着她喊上一聲——
“未央。”
聽見這兩個字,杜未央一個激靈回過了神,皺眉看着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見你。”
“多謝啊。”哼笑一聲,杜未央扶着孃親就走:“見也見過了,小女還要梳妝,就不奉陪了。”
“未央!”
“請叫我杜小姐!”
“……”
喉結上下動了動,顧秦淮沙啞了嗓子:“杜小姐,可否聽在下一言?婚事不是兒戲,關乎終身……” Www●ttκā n●c o
“聽您這意思。”杜未央扭過頭來嗤笑:“您成親就是莊重嚴肅,我成親就是兒戲?”
“你壓根不瞭解魏羨淵!”顧秦淮道:“這怎能不算兒戲!”
“我怎麼就不瞭解他了?”杜未央好笑地道:“你瞭解祁玉公主嗎?”
“瞭解。”顧秦淮眯眼:“她耿直善良沒心機,喜歡與人稱兄道弟,人緣很好,喜歡抱着東西睡覺,喜歡喝酒吃肉……你還有什麼要聽的?”
心上像被誰拉了條口子,血嘩啦啦往外涌,全身都涼了。杜未央喉嚨哽咽,看了他一眼,捏着手笑:“照你這麼說,我也瞭解魏羨淵啊,他武功高強,心地善良,喜歡挖坑給人跳,做事衝動,挖個坑給他他也跳,喜歡喝女兒紅……你還有什麼要聽的?”
“那你知道他曾殺人無數,被江湖上各大門派追殺嗎?”怒斥一聲,顧秦淮大步走上來,眼神沉痛地道:“我成親,頂多是不要心。你成親,這是不要命!”
啥玩意兒?各大門派追殺?杜未央有點傻眼,心想不會吧,好歹是魏大將軍的公子,江湖上的野路子,誰敢來犯啊?
可是聽顧秦淮這語氣,又不像是開玩笑,杜未央微微沉吟,看了旁邊的孃親一眼,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是什麼人我都認了,馬上就是婚禮,請顧公子去魏府觀禮!”
“你還要這般執迷不悟?”顧秦淮皺眉:“你就算不爲自己想,難道也不爲你娘想?”
趙婉嫺茫然地眨眼,看着他問:“怎麼了呀?這婚事不好嗎?”
“好得很!”深吸一口氣,杜未央捏着嫁衣遞給孃親看:“您瞧,這都是羨淵給女兒繡的,他很疼愛女兒,這不就足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