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魂不守舍的轉身出了大廳,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凌墨軒,他看着我微蹙了眉頭,而後拉着我徑直地走到花園,手臂一撐將我困在了大樹和他的懷抱之間。
“爲什麼要去玉國?”他看着我目光沉沉的問。
“有一些心願未了結。”我低着頭回答。
“你有什麼心願沒了結?”他的聲音低沉,雙臂收了收。
“我想回去看看……親人……”我心虛的垂下眼簾。
“你不是孤兒嗎?有什麼親人?”他一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別說謊。”
“是小時候撫養過我的人家,”我避開他的眼神,強自保持鎮定,“他們對我有養育之恩。”
“素落,你真是謊話連篇。”他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不耐煩地神情。
“我沒有……”我忙反駁,可是底氣明顯不足。
“你是不是在想到了玉國你就能逃離我的身邊了,你就自由了,”他的瞳孔驟然冰封,語氣冰冷,“屆時我再想找到你就難了。”
“不是,”我立刻否認,擡起頭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說過只要不是你不要我了,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現在是,今後也是!”
他的臉色稍微柔和了一點,過了一會兒他說:“我不久也要去一趟玉國。”
“什麼?!”我先是一驚,隨後暗喜,他也要去玉國?他要隨我一起去玉國?!
“我不是爲了陪你,”他淡淡的說着,眼神卻忽然變得幽深複雜,彷彿努力的抑制着某種情緒,“我要去了結一個困了我多年的夢魘。”
我一瞬間愣住了,什麼也沒敢說,他的眼神此刻陌生又冰冷,冰封的深處隱隱的燃着一團火焰。我一直猜測他必經歷過痛徹心扉的事,因爲一個人不可能生來就是淡漠冰冷的,他常常會一個人發呆,發呆的時候眼睛中也會出現這樣的神色,彷彿壓抑了千年的仇恨,時時提醒着自己不能忘。生活在仇恨中的人是危險的,我知道,但還是忍不住會憐惜,他雖然權傾天下,但是他卻沒有真正擁有過什麼幸福,所以剛纔知道我要去玉國時他纔會緊張生氣,他其實是最怕失去的,雖然他不肯承認。
“我們一起吧,”我衝他揚起溫暖的笑臉,眨了眨眼,“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單獨旅行,不管你是不是爲了我,反正我很開心。”
他看着我,許久都沒說話,眼中的陰霾像霧氣一樣漸漸散去,露出了澄澈的明淨,那般美麗清澈的紫色,在陽光下閃着霓虹的光彩,像是一個漩渦,能把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美?”我看着他眼底的自己,聲音淡淡的道。
彷彿是在一瞬間,他眼底的暖意不見了,冰冷和陰霾再次漫上來,遮住了那片澄澈。
“沒有。”他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像是壓抑着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與屈辱,“以後不要再討論我的眼睛!”
我慌了神,忙想解釋自己完全是處於讚美,沒有別的意思,他忽然鬆開我,我靠在樹幹上不知所措,我說錯了什麼嗎?難道他的眼睛是他的鬱結所在?他很仇恨自己的紫眸?是誰曾經嘲笑過他嗎?
我在琉璃苑呆了三日才啓程,這三日我都再陪着曦兒,陪她走路,給她唱歌,叫她識字,也教她念一些簡單的古詩。曦兒非常聰明,天賦很高,這點像我(……),一歲多已經能識許多字,記憶力也很好,我教她的東西她都能很快的記住。侯爺很喜歡她,說等她再大一點就給她找個先生,加以悉心教導,將來必會成爲不可多得的才女。
第四日清晨,我把曦兒交給了仙姬,曦兒很懂事,她只是睜着大大的淚眼呢問道孃親你什麼時候回來?曦兒等着你。我對着她的小臉親了又親,說孃親很快就會回來,你要乖乖的聽姨娘的話。
我向仙姬承諾我會盡量趕在一個月內回來,最遲也不會超過兩個月。她冷冷的道要是我兩個月過了還沒回來,她就把曦兒丟到山溝裡喂狼。我知道她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待曦兒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比我還看不得她受苦,曦兒呆在她身邊我纔會放心。
我辭別了曦兒和仙姬,然後和凌墨軒一起踏上了去玉國的征程。
我們騎着駿馬馳騁在官道上,風揚起我的衣角和長髮,帶來清新和舒爽,我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還要輕鬆安穩。這一路有他陪伴,不管遇上什麼危險我都不怕,他在我心中已經成了最溫暖最可靠的存在。我們風雨兼程的行了八日,這八天裡除了在小鎮換馬購置乾糧,我們基本上都是在野外過夜的,對於凌墨軒來說,在客棧裡過夜太危險了,這個世上有無數人想讓他死,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而即使是這樣,沿途中我們還是遇到了幾次刺殺,雖然都沒有受傷,但是無疑耽誤了一些時間。
在第九日的清晨,我們終於到達了玉國的都城——玉溪。
玉國是傳統的草原遊牧民族國家,主要的生產業是畜牧業和採礦業,玉國地域遼闊,人丁卻較少,國力軍事力量在四國
中是最弱的,從四國並立至今曾多次送和親公主求和,依靠着進貢和和親維持着微妙而薄弱的四國鼎立局面。
所以即使是在玉國都城玉溪,也見不到在肖國和朝國那樣繁華富饒的景象。
我入宮覲見了玉國的皇上和皇后,他們已經得知了淺妃逝世的消息,整個皇宮都籠罩着一種壓抑悲傷的氣氛。玉國的皇后看到女兒的骨灰,再次忍不住的痛哭不已,她本是同淺妃一樣貌美傾城的女人,卻像是在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悲傷和憔悴爬滿她美麗的眼睛,銀絲出現在了她烏黑的長髮間,她抱着淺妃的骨灰,一面哭一面低聲哽咽的問我:“她去的……可安詳?”
“公主她在走的前一刻釋然了,她是帶着笑離開的。”我輕聲寬慰道。
“淺兒是我最小的女兒,從小就是衆人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受不得半點委屈,本宮本就與皇上說好了,等她到了待嫁的年齡,就爲她在玉國挑選一個才貌雙全品行優良的男子做駙馬,也好讓她不至於嫁的太遠,受到委屈。可是偏偏就在她十五歲那年,朝國的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來玉國和談,淺兒遇上了他並對他一見傾心,哭着鬧着要嫁給他。淺兒從小被我們慣壞了,性子倔,認定了的事堅決不改變,本宮和皇上拗不過她,雖然捨不得,只能同意她遠嫁到朝國去,成爲後宮衆多女子中的一個。沒想到卻落到如此下場,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若是知道她會這麼苦,當初本宮寧願打斷她的腿也不會同意她嫁過去的……”
玉國皇后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緊緊的抱着淺妃的骨灰嚶嚶的哭。這個聰穎的女人,她必是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是死於普通的惡疾,可她卻無力去爲女兒討回公道,只能深深的自責悔恨,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我陪同皇后一起把淺妃和靜雅的骨灰葬到了公主府花園的鞦韆下,公主府常年都沒有主人卻並不破敗,想必是皇后派了人定期打掃,她還等着有一天自己的女兒能回來,卻不知道深宮中的女人即使是死了,也逃脫不了那個陰森的牢籠。
藤蔓纏繞的鞦韆,是淺妃和靜雅最後嚮往的所在,如今她們終於能在此長眠,相互陪伴,不會孤單了。人活一輩子,到頭來發現曾經得到的,失去的在這一刻都沒什麼意義了,到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纔是自己真正擁有的,人的一輩子,不過“浮生”二字而已。
我在辭別之前,問了玉國皇后皇宮內有沒有什麼比較特別的銅鏡,她回答說玉國雖然礦產豐富,但是主要還是玉礦多,銅礦很少,所以沒有很多人用銅做鏡子,她帶我看了宮中的一些銅鏡,都不是我穿越前看到的那一個。我失望的辭別了皇后,出了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