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賢總算撐到了過年。中途同事和我都出了工傷,工傷的原因主要就是夜裡沒啥力氣,榔頭砸到手指頭。完事這一下子,也不能繼續工作了,徹底斷了堅持下去的念頭,我們總共四個人、大海和他的兩個同學,還有我都在同一段時間裡引咎辭職。領完工資的那一天,我們幾個那叫一個得瑟,好像剛被刑滿釋放一樣。
辭職後,我和大海都坐車回了興化老家。他兩個同學是高郵的,也各自回了家。在家沒幾天,突然感覺很迷茫,沒有工作,不知道要幹嘛,心裡空落落的,高不成低不就的。
這時候,喜歡開玩笑的老天爺又給我捎來喜訊。之前在遠洋工作的時候認了個師傅,師傅的朋友廠裡買了一臺新機牀,正缺人手,某一天正好他又在QQ動態裡面看到我在上海回了老家,一個電話撥過來。剛沒了工作的我一下子又有了一次面試機會。
工廠叫“宇洋船配”,坐落在古鎮溱潼。廠區環境也是和古鎮的景色相互映襯,走進工廠,就感覺特別舒服。鬱鬱蔥蔥的綠植,一條特別寬的裝卸通道。到廠裡和老闆簡單聊了一下,兩人一點頭,就定了過完年正式工作。
因爲在上海也沒帶回多少錢,身上那點小積蓄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這個年過得相對慘淡,匆匆忙忙的,一晃就到了初十。
姐夫騎着他的三輪摩托車幫我把行李拖到了廠區的宿舍裡。廠裡安排大家吃了一頓飯,說着兩天後正式開工。剛剛到廠裡的第一夜我失眠了。不是因爲認牀,而是這邊的老闆特別愛養狗,廠裡養了五六隻,而且大部分都是那種大體型的狼犬,見了人哈喇子流一地的那種。到了晚上,看門的大爺就會把拴在它們脖子上的繩全部解開。睡覺的時候,那叫一個驚心動魄啊。好幾只狗就往門上撲,我剛迷迷糊糊的,還沒睡着。“汪!汪!汪!”那幾只狗吠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那場面至今難忘。
我確實惹不起那幾只“大爺”,第二天跟老闆提了這事。老闆表示也非常理解我的處境,隨即就把我安排在了他們家的另一處房子裡。
那是一個廢置的銀行大樓,差不多二十幾層。老闆能在溱潼這聞名天下的古鎮上有一幢喏大的房產,可見他的經濟實力不是一般。廠裡的同事三哥領着我走近這座大樓,繞過一條小路,到了大樓的背後。
“老闆不會在這幢大樓裡還有房間沒有完全荒廢吧,這裡看起來比廠裡那些“狗窩”好多了,至少沒有狗叫了吧”,我在暗自竊喜着。
不過最終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發現我想的太美好了。其實我的住處只是這件大樓下的一件閒置的地下室。三哥摸出一串鑰匙,想要去開那有點生鏽的鎖,沒想到這鑰匙還沒插入鎖孔,鎖便掉下來了(鎖鏽壞了)。
“回頭給你重新再配一把”說完這句話,三哥推開門。“噗噗”,我們用手扇開迎面的灰塵。
“這是得有多久沒住人了呀。”我在心裡嘀咕着。
三哥打開手電,找着了燈的開關。拉開燈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這樣的舉動,是因爲這地下室雖然在外面看起來是很破爛不堪,但是到了屋子裡面會發現,其實這兒還是挺漂亮的。空間很大,有牀,有電扇,牆上還貼了很多花紙。
“這裡是我們這的工程師之前和他媳婦住的地方。還湊和吧。小季。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去把你的行李搬過來怎麼樣?”三哥笑嘻嘻的說着。
“好。”我點點頭應允着。
沒多久我就從廠裡搬了出來,轉移陣地到了這還算精緻的地下室裡。送走三哥,我出去購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再然後,約上了之前的一幫朋友。遠洋的同事,離得也特別近,騎電動車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喝起了酒來。這一夜,我睡得很香。
萬萬沒想到,真正的噩夢從這夜開始了。。。
酒意朦朧,已經忘了酒桌上那些飯菜是如何下的肚,以及酒精是如何地在身體裡擴散下去,最終麻痹腦神經,休眠身體。不過此時我努力的回憶着那些場景,說明我已經酒醒了,只是口中渴的一塌糊塗,我在陌生的環境裡,迷迷糊糊地用手指找到牀頭的照明開關,懶懶地打開燈,想找些水源來澆滅嗓子裡的火。就在這時候,一個大問題發生了。
我發現我的腿已經不能動了,動一下就感覺全身的筋脈好像在被一種外力拉扯着,從未有過的那種疼痛,一下子從天而降。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努力着再嘗試了幾遍,感覺自己在做着噩夢一樣。
“我怎麼了?艹你大爺的!這到底怎麼了!啊!。。。”我嘶吼着。
那一刻我發現,人的身體在某一刻是可以不受自己意志左右的。
“我只是想翻個身起來,倒杯水而已。。。”我委屈地念叨着,不過這時候一切掙扎都變得那麼的蒼白無力,我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象着明天的生活該如何繼續,“這要怎麼上班啊。這可是上班第一天唉。”我欲哭無淚,苦水無人傾訴。
不知道過了多久,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去掙扎了,我無奈地想着,“先睡一會,或許白天就不疼了”。
慢慢地眯上眼,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確好了不少。
這一切太奇怪了,“爲什麼會這樣,老天爺跟我開玩笑麼?”
我正常地洗漱,去門口吃了點早餐,“我還可以正常走路唉”。
走路,這多麼平常的一件事,此刻卻感覺是上天的恩賜一樣。到工廠正常,過得相對風平浪靜。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
“老天爺在逗我玩嗎?”。。。
吃晚飯的時候,我不停地在腦中猜測着各種關於身體疼痛的原因。當天晚上,所有的猜測有了答案,因爲在我睡下的那一刻,昨日的那種疼痛又如約到達我的身體了。
第三天白天我走路開始變得有點跛,一瘸一拐地像個鴨子一樣,到廠裡工作路程雖然沒多長,差不多兩公里左右,但這一段路,我走了一個多小時,到廠裡的時候,滿身的汗。親們,那時候還是冬天唉,我竟然被汗溼透了身體。況且,我沒有做任何劇烈的運動。
中午食堂的伙食特別的差,一菜一湯,聽老職工們抱怨,這裡經常這樣,天天一點葷腥都沒有。
這一天食堂做的是大蒜炒豆皮,“媽蛋啊,大蒜都是生的呀。”
我被蒜辣嗆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半個小時後,胃疼,離奇的疼。我跟老闆請了假,叫了個小三輪往醫院的方向一路而去。
到了醫院,胃已經不太疼了。我想着可能是蒜辣着了胃,便跟醫院討了杯溫開水靜坐了一會。然後我跟醫生又說了夜裡腿疼的事,醫生告知是溼寒受了太多,問我是不是住的是地下室。我點點頭,醫生告知我要暫歇一段時間,得立馬從地下室搬出來。那一刻,我其實自己心裡知道,此時身上的疼痛絕不是因爲在溱潼這幾天住地下室而直接引起的,因爲在上海那段時間就有了一點點徵兆,只是當時沒在意罷了。
我告訴了家裡這件事,爸媽幫我找了風水先生。雖然老爺子從來不迷信,我明白他們這種舉動只是作爲一種祈福的形式,希望兒子趕緊好起來罷了。我聽從了醫生的話,從地下室搬了出來。姐夫給我在附近找了一間屋子暫時落腳,我定時去醫院,我第一次嘗試了理療儀,一週之後,我康復了。醫生跟我說,我的病其實只是小病,平時注意保暖,不要太操勞就不會復發的。那一刻,我好像再次獲得了新生命一樣。那種興奮,絕不是隻言片語能說清的。
這些事都過了之後,我在“宇洋”的班已經無法再繼續上下去了,姐夫又幫我把行李拖回了老家。姐姐姐夫此時已經不在船上住了,外甥因爲年齡太小需要照顧,姐姐姐夫都回了老家,姐夫買了輛“宗申”牌三輪摩托車,早出晚歸地做着老行當。此時姐夫的生意盤子已經變得比之前大了很多。當然,人也相應地更辛苦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在家靜養。在縣城的“大潤發”裡買了一些健身器材。天天跑步,每天早晨六點起牀,農村裡的空氣清新得很。我就乘着薄霧微露,腿上綁着沙袋,耳朵塞着耳機靜靜跑步。在每天跑步的過程中,有個感覺非常強烈,“我人生的春天好像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