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的消息陸續傳入京城,夏烈王、遼王兩地皆是不安,朝廷和地方人馬已然正面交鋒,對百姓還打着剿流寇的幌子。明帝因前面政事繁忙,成日少有時間分得出身,自然極少召幸嬪妃,後宮娘娘們反倒安生下來。不過,平靜並沒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被皇帝一道特旨打破:玉粹宮萱嬪榮升妃位!
“娘娘,外頭都議論開了。”雙痕握着刻金絲桃木梳,輕柔的替慕毓芫梳理着及腰長髮,在她身後說道:“先時皇上多去玉粹宮一些,她們還勉強忍耐得住。如今可是搬到檯面上來,想必已經炸開鍋,不知道私下怎麼抱怨呢。”
“呵,就是。”香陶捧着錦茜紅的雙層羽紗出來,手上整理着領口絨毛,“別的人還好說,鹹熙宮只怕又損失不少,玉的、瓷的,想來已經碎了一地。”
慕毓芫對着銅鏡裡看了一眼,淡淡斥道:“好了,不要胡說。”
“是。”香陶趕忙垂首,立在一旁。
雙痕捻起一支金攢珠鳳翅三頭步搖,對着銅鏡比了比,側着頭問道:“眼下天寒地凍的,娘娘還要出去?依奴婢看,娘娘未必是要真心賞雪,多半是怕有人來聒噪,所以趁早躲了出去。”
“呵,知道還多嘴?”慕毓芫起身整理好衣裙,披上羽紗,又在案首取了個狐皮籠手,“等會不管誰來,你們都說早起就不見人,橫豎不知道本宮去處便好。”她自顧自說着,也不要人跟在後面,悠閒散漫往殿外走去。
此時積雪初定,滿園臘梅正開得繁盛。皇宮內尚明黃之色,御花園內的梅花也以檀香梅、臘梅居多,此時黃瑩瑩一片綻放開來,加上梅枝間新雪相襯,更在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呈出明媚風光。慕毓芫伸手攀住一掛枝椏,將半透半黃的小花朵放在鼻前,輕輕嗅了嗅,只覺一股子暖香甜氣襲來,無聲無息的沁入心脾。因在樹下多站了會,忽覺腳下積雪透出寒氣,冷浸浸的逼人,遂鬆手走回石板路上。回頭看時,已有數瓣殘梅被踏碎,不由微笑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皇上……”有清甜的女子聲音傳來,慕毓芫忙止聲靜立,隔着花木枝葉看去,說話之人正是萱妃無疑,輕輕依靠着明帝肩膀,“哥哥一心爲朝廷效力,自是應該的,只是戰場刀槍無眼、箭雨無情,臣妾心裡很是擔心。”
“沒事,別胡思亂想。”明帝淡淡微笑,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勸慰道:“雖說上了沙場生死有天,不過有朝廷正氣在,大吉大祥,定能保佑他們平安歸來。”
萱妃幽幽嘆了口氣,又道:“臣妾知道,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明帝彷彿有些不悅,鬆手放開她,靜默片刻才道:“婦人不得干政,這是後宮的規矩。再者說,前方將士如何安排調遣,朕也管不着,你若是擔心你哥哥,平日裡多給他在佛前燒點香,儘儘心意也就足夠。”
“是,臣妾謹記。”二人漸漸走近,萱妃緊貼在明帝身後,跟着穿過月子門洞,擡頭略驚道:“淑妃娘娘?”她眸中光線閃動,意外中帶着幾分不自在,卻極快的反應過來,上前襝衽道:“淑妃娘娘,金安萬福。”
“宓兒?”明帝走過來拉住慕毓芫的手,溫聲笑道:“怎麼自個兒出來,也不帶個手爐?你看看,手都給凍住了。”
“沒事,出來賞賞梅花。”有微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慕毓芫側眸朝萱妃看了一眼,卻沒有抽出手,“皇上----,也是出來賞梅的?”
萱妃依舊垂着頭,雲鬢上點藍百蝶金鈿顫出光芒,恰似主人此時微動心緒,低聲回道:“嬪妾見皇上勞乏,怕累壞了身子,所以陪着出來隨便走走。”
明帝只顧低頭給慕毓芫搓手,聞言笑道:“朕纔剛打發杜守謙他們回去,正好萱妃過來送蓮子粥,說是園子裡梅花開得極好,所以就來看看。方纔自那頭走來,果然一路都開得不錯,回頭給你掐幾枝放到瓶子裡看,也不用大冷天出來了。”
慕毓芫淡聲道:“皇上費心,臣妾先行謝過。”
“既然,淑妃娘娘在這兒。”萱妃盈盈含着笑,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緒,“臣妾還是先回宮去,留在這裡,反倒打擾皇上和淑妃娘娘……”她的模樣極是認真,慢慢微笑說着,似乎在等着被人挽留。
若是在以往時候,慕毓芫必定會如她所願,然而此刻心情卻分外複雜,說出來的話連自己也不能相信,“嗯,天氣這麼冷,萱妃就先回去罷。”
明帝似渾然沒有留意,只笑道:“萱妃先回去,朕和淑妃閒走一會。”
萱妃咬了咬嘴脣,手上的煙霞色絲絹不自覺絞緊,起身時卻已淺笑合宜,“是,皇上和淑妃娘娘留心風雪,臣妾先行告退。”
“宓兒----”明帝望着萱妃消失的背影,慢慢轉回頭,輕聲打量道:“是不是,不高興了?朕方纔只是……”
“皇上,不要再說了。”慕毓芫失儀的打斷他,突然沒來由一陣心煩意亂,彷彿有什麼種子,已經悄悄在暗地萌芽,等到長出數片新葉來才猛然驚覺。
讓慕毓芫煩躁的,並非萱妃話裡藏針的挑釁,而是有種控制不住的不快,忽然脫離了素日理智。原來不是不計較,只是以往不曾親眼看見,所以纔可以若無其事。自幼時以來,就被教導如何冷靜處事,如何將情感掌控得當,如何去做好應該的角色。可是這一路走來,真真假假,彷彿竟有些混淆不清了。那麼,是從何時開始,生出如此兒女情長之念?
明帝疑惑她的舉止,輕聲喚道:“宓兒……”
那種說不出的煩惱,以及不知該如何安置的情緒,彷彿冰天雪地裡有一團熊熊烈火正在燃燒,燙得慕毓芫心口十分難受。面對明帝不住思量的目光,更讓她想要躲避,以掩飾此刻的心思以及不安。
“不要管我!”慕毓芫甩開明帝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因心中一股熱氣充盈,慕毓芫腳下步子極快,轉眼已走到御花園端頭的未初堂,再往前就是元徵城後門----坤定門。遠遠眺望過去,大門兩側站立着數十名禁衛軍,把守着偌大皇宮的安全,也是後宮女子難以逾越的界線。
還能到哪裡去呢?天下雖大,卻再無自己的容身之所。終此一生,唯有老死在宮禁之中,唯有他能收留自己。慕毓芫不禁自嘲,素日裡還妄談什麼情分,原來不論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此想着,只覺心內一片黯淡無光,那麼今後又該如何自處?或許,還是想不明白更好。
因着下雪,除了守值的宮人,甚少有人出來。慕毓芫一路往回走,四周皆是靜悄悄的,刻意往含雪亭那邊繞,怕碰上還在御花園的皇帝。轉念又一想,憑什麼肯定他還在那裡呢?先不論皇帝是否還在,單這樣的念頭就夠讓她煩亂,越想越覺得不似平日的自己,索性把想法統統按下去。
含雪亭外只種着兩棵臘梅,卻是有些年月,枝椏繁茂的伸展開來,一樹臘梅花映着白雪,開得格外精神。有風乍起,一小團雪粉吹入慕毓芫脖頸中,遇熱溫迅速化開,不由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心頭的煩熱漸漸被寒涼緩解,人也一點點平靜下來。
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不論自己何心,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難道今時今日反倒不明白麼?況且,明不明白又有何分別?情勢已成今日,任何多餘想法都是虛妄,都會給慕氏滿門招來災禍。既然如此,不如繼續從前那樣,做個清醒的賢淑妃子,照顧好幾個孩子,想來也就足矣。
雪地裡的風越刮越大,慕毓芫將身上羽紗緊了緊,覺得自己大抵已經想清楚,於是想着趕緊回宮暖和去。繞過御花園時,彷彿聽見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回頭只見梅樹重重疊疊交錯,空落落並無一個人影。心內反而鬆了一口氣,想着皇帝應該已經回去,那麼,剛纔的事就當沒發生罷。
“喀嚓!”有細枝不堪重負折斷,慕毓芫聞聲擡手擋了一擋,大塊積雪砸在她的手上,有細碎雪粉濺進眼睛裡。彷彿是極細極尖的小雪刺,猛得紮了一下,方纔慢慢融化成水,刺痛讓她捂住眼睛輕呼,“啊……”
“宓兒,怎麼了?!”
有急促的踏雪聲自身後傳來,慕毓芫感覺到明帝在靠近,忙低頭抓起他的手,緊緊貼住自己後背,不讓彼此正面相對,“沒什麼……”努力壓住涌上來的氣流,眼前有些模糊朦朧,盡力讓聲音平靜如常,“有碎雪飄到眼睛裡,化一化就好了。”
“宓兒,你呀。”明帝雙手緊緊環住她,彷彿輕嘆了一口氣,“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好強爲難自己。比如方纔,你若是心裡不痛快,只管直說出來便是,何苦悶在心裡?不要在朕面前,整日按那些妃子的規矩行事,什麼溫良淑德、賢惠大度,生生苦壞了自己。莫說你這般年輕,便是再過十年、二十年,在朕的心裡,也還是上元夜的那個小丫頭……”
這樣的甜言蜜語、溫存軟意,聽着反倒愈加苦澀,慕毓芫想叫皇帝不要再說,喉嚨裡卻是一陣哽咽,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明帝並沒有繞身過去,只將一方雪緞絲帕遞到她面前,溫聲說道:“好生擦一擦眼睛,把冰水都吸出來。”
彷彿那芒小雪刺化出無盡溫水,晶瑩的液體總也擦不完,絲帕自半空凌風飄落,慕毓芫轉身抱住明帝,在他懷裡輕聲啜泣,“旻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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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香殿內已備好午膳,孩子們正在殿中等候,帝妃二人一回來,七皇子搶先跑上來嚷嚷道:“父皇,母妃……”
慕毓芫抱住他閃了一下,不由笑道:“看來是真餓,人都站不穩了。”
殿內衆人皆笑,立時便傳菜開膳。宮人盛了一碗冬筍銀魚湯放上來,明帝端起來吹了吹,遞到慕毓芫面前,“你素來容易手涼,先喝兩口熱湯暖和一下。”
慕毓芫接了湯,又囑咐宮人給孩子們夾菜,飲了兩口卻蹙眉道:“這湯裡不是冬筍和銀魚麼?怎麼喝着有些上火,只覺得頭熱得緊,身上彷彿有些想出汗。”
“別動----”明帝將鑲金象牙箸放下,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不對,像是有些發熱,多半是雪地裡受風的緣故。”轉身吩咐多祿傳太醫,又讓奶孃照看好孩子們,起身攙扶慕毓芫道:“走罷,朕先陪你到裡間躺着。”
慕毓芫用手捂住額頭,應允道:“嗯,左右也沒有胃口。”
帝妃二人往寢閣內走去,雙痕忙趕在前頭打起珠簾,將內殿的宮人全攆走,又往鎏金三足鼎裡撒了些沉水香。片刻俞幼安趕到,先聽皇帝大致說了幾句,方纔隔着雙層紗帷診脈,回稟道:“皇上請放心,娘娘只是有些受涼,並沒有大礙,只消服兩劑疏散的湯藥,將養兩日即可痊癒。”
明帝方纔放下心來,揮手讓俞幼安下去開方,往牀內坐近些道:“既然不舒服,這幾天就多歇息着,朕雖然忙些,得空就過來看你。”
慕毓芫半倚在十香軟枕內,反手將六翅金鳳累絲步搖摘下來,遞到明帝手裡,“臣妾只是懶怠動彈,自己靜靜的躺一躺便好。皇上不必守在這兒,出去吃點東西,不然晚些又該飢餓,倒是臣妾的罪過。”
“沒事,不着急。”明帝慢慢微笑着,右手放在湖色緙絲鸞鵲錦被上,衾中女子殊色難掩,因病弱嬌怯愈發惹人憐惜,“宓兒,將頭歪過去一些,當心釵環硌着你,讓朕替你取下來。”
皇帝的聲音很輕很柔,漾着一股子蜜糖花水的味道,慕毓芫似是在香甜氣裡輕微失神,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兩個人默默對視,寢閣內瞬時變得安靜,似乎連窗外飄雪聲都能清晰可聞,時光悠然緩慢起來。
外間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七皇子笑咪咪跑進來,小手上抓着兩塊松瓤鵝茸卷,大聲嚷嚷道:“母妃,母妃你吃!母妃生病,不能餓壞了。”
“宓兒---”明帝要說的話被他打斷,卻也不便再開口,只好笑嘆道:“你這個小淘氣,難得今兒如此懂事,知道給你母妃送東西。”
七皇子很是高興,得意道:“那當然,兒臣是哥哥啊。”
帝妃二人都忍俊不禁,慕毓芫將鵝茸卷推向明帝,“皇上要是不嫌膩,將就先吃兩個,臣妾卻是沒什麼胃口。等會讓雙痕進來,去熬點小米蓮子粥,喝着清淡爽口,再配上些小素菜更好。”
明帝溫柔一笑,“既然想吃,又何必等會?朕出去吩咐,順便把祉兒帶到外頭,你也好靜靜躺一會。”說着俯身抱起七皇子,咬了一口鵝茸卷,“嗯,祉兒拿的不錯,比平時好吃多了。”
七皇子趕忙也咬了一口,嘟噥道:“沒什麼兩樣嘛。”
明帝大笑起來,交待宮人去預備蓮子粥,自個兒隨意吃了些,臨走又吩咐道:“朕先去前面啓元殿,忙完再過來。晚膳不要油膩的東西,回頭問問淑妃,她愛吃什麼就照着做,有事讓人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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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東王的摺子。”杜守謙遞上朱皮密摺,他近年辦事漸多,已榮升上書房軍機節略,專替皇帝分類打理奏摺。
“同意出兵?”明帝輕聲自語了一句,盯着摺子靜靜思量半日,轉頭問道:“依你看來,這本摺子有幾分誠信?他會不會欺罔於朕?”
杜守謙微微一笑,慢條斯理說道:“皇上已冊萱妃和恭順夫人,閩東王得如此莫大的恩典,少不得有些顧及。他若是敢欺君罔上,且先不說別的,辜負皇恩的罪名就不好擔當,今後想在天下人面前立足也難。再者摺子是葉成勉回的,可信便又加三分,因此臣以爲,此折有八分可信。”
“八分?”明帝似乎有些不滿意,輕笑道:“萬一,是另外兩分呢?”
杜守謙微笑道:“皇上,鋸州還有孫裴。”
明帝臉上笑容漸淡,正色道:“此時豐陽壓力太大,據云琅的回折,遼王正在集結周邊郡縣屯兵,不日就要大戰。眼下不論葉成勉傾向哪邊,都必須儘管出博曲水,沿江順水南下,不然就要耽誤大事。”
杜守謙道:“是,皇上聖明。”
“葉成勉南取陶河,必須讓孫裴領軍同行,萬一生變,亦可以控制住大局,不至於讓豐陽腹背受敵。”明帝眸中陰霾愈加濃厚,手上的關節握得發亮,“既然葉成勉大軍離藩,剩下人馬自然不多,讓蘇羊屯兵監視東王,以備不測。”
“是,也只能如此。”杜守謙搖頭一嘆,補道:“現在穎川的局勢基本控制,只要東王跟朝廷同心,再加上----”
明帝的臉色更不好,冷聲問道:“你想說廣寧王那邊的事?”
“呵,還得看皇上的意思。”杜守謙賠了個笑,瞅了皇帝一眼,“方纔皇上說的幾件事,臣先去整理一下,待到明日朝堂上奏請。”
明帝有些倦怠,揮手道:“去罷。”
“皇上……”多祿輕手輕腳走過來,躬身問道:“皇上,已經酉時了。皇上是在後面先歇會呢?還是到泛秀宮再歇息?”
“嗯?”明帝有些出神,思緒又兜到泛秀宮那邊,回想起上午情景,心裡不知不覺有些擔心,“知道了,走罷。”
天空中霞光四射,五彩斑斕的雲朵或聚或散,好似九天玄女身上的錦繡霞帔,美得讓人流連難捨。明帝想像着天際的另一頭,金戈鐵馬的吶喊聲、廝殺聲,無數的兵士長槍利矛衝向對方,又是另一番熱血豪邁的壯景。那裡無數人的生死榮辱,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彼此相隔遙遠,卻又被無形的繩索緊密相連。
江山?美人?明帝心裡跳出這兩個詞,卻搖了搖頭,那個明珠般綻放着絢麗光彩的女子,對自己而言,並非只是一名絕色佳人。得到,珍惜,絕不允許離開!
“父皇,兒臣給您請安。”少女聲音打斷明帝思緒,御輦停在泛秀宮大門口,身着瑞芝錦服的安和公主走上來,“兒臣聽說慕母妃欠安,心裡很着急,又怕打擾母妃午後休息,故而纔剛過來。”
“難爲你如此孝心,你慕母妃只是風寒小病,也不用太過擔心。”明帝踏着小木階下來,擡手免了公主的禮,笑道:“走罷,跟父皇一塊兒進去。”
“是。”安和公主跟在皇帝身後,低頭細聲道:“慕母妃一向保養得當,便是有些傷風頭疼,也不過兩三日便好。兒臣擔心的是----”
“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
安和公主一臉擔憂,忙道:“兒臣方纔過來時,在路上聽到些閒言碎語,恐怕傳到慕母妃那裡,讓她聽着生氣。”
明帝回頭頓住腳步,不悅道:“什麼話?是誰在亂說?”
“底下有人說,慕母妃這次受涼生病,多半是因爲頭幾天那件大喜事,心裡不痛快……”安和公主說到此處忙頓住,嘆氣道:“慕母妃性子和善、爲人豁達,豈有不真心替父皇高興,還悶出病的道理?不知道那些人何等居心,編派出這些言語,慕母妃自然不會苛責什麼,心裡卻難免添氣了。”
----她的心裡,終究還是不痛快的罷。明帝皺着眉頭沉默,然而自鹹熙宮過來,途中必然經過玉粹宮,因此臉色愈加陰霾,“今後再聽到此等言語,就讓掖庭令去捆人,狠狠教訓一下。”
安和公主點了點頭,又勸道:“父皇,外間風雪大、冷氣重,站太久容易傷寒,不如先進去再說。”
明帝心頭氣息稍平,走了幾步回頭道:“等會見到你慕母妃,別再提起。”
“是,兒臣省得。”安和公主柔順聽話的應承下,抿起嘴的樣子像足皇帝,舉手投足間卻頗爲婀娜,散放出少女初長成的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