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銘的背影逐漸消失不見,教堂尖頂上一隻碩大的黑貓從十字架後面緩步走出,他對着黎銘遠去的背影輕輕的鳴叫了一聲。
它的聲音極其輕柔,瞬間被清風吹散,散入四下冰涼涼的雨絲裡。
牧人教堂,院長辦公室。
修女們把黎銘擡下一樓的同時,她們也沒忘把這道門給關上,這次還順帶加了把鎖。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只有香爐裡的焚香冉冉,縷縷青煙無聲渲染。
修女們當時只顧着將黎銘擡走,她們完全忽略了辦公室裡的窗戶大開,此時墨色雲層翻滾,清風四起,卷的窗簾翻飛不止。
窗簾翻飛,發出獵獵聲響。兀的從房頂上躍下來一隻身形健碩的大黑貓,它悄無聲息的落在大開的窗臺上。
它的一隻眼睛只剩下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另一隻眼睛睜得奇大,且折射着縷縷紅芒看起來格外明亮,明亮裡透着些許妖邪之意。
黑貓回頭用它獨眼凝望着那片花海浪涌的山坡,略做停留,然後回過身躍下窗臺,無聲無息躍進辦公室內。
它在室內優雅行走,步子放的輕緩至極,它如之前黎銘那樣,緩緩行步到屋子中央,擡起頭來,向着周圍打量掃視。
整整望過一圈之後,它的目光鎖定在辦公桌那個方向,它的獨眼裡紅芒閃爍,它再一次優雅邁步,一步步走近了辦公桌前,一個縱身,穩穩的躍上了桌頭。
它優雅的步子放的越發輕緩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小心翼翼,它鼻子微微聳動,警惕的嗅着周圍可能出現的危機。
它的獨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攝人心魄的紅色瞳孔鎖定在對面的書架上。
它俯下身子,像是老虎撲食前的蟄伏一樣,它微微匍匐,緩步前進。
就在它即將要走到辦公桌邊緣的時候,它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它眯起來的眼瞳一瞬間放大,它微微匍匐的身子站立起來。
它停下優雅的步伐,側過耳朵,像是在仔細辨別着什麼。緊接着,門口處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在響動傳來的第一時間,它迅速轉過身躍下辦公桌,躲進辦公桌腹內。
在大黑貓躲進辦公桌的幾乎同一時間,原本被修女們加了鎖的房門無聲打開,一個少年人矮身鑽進屋內,再順手將房門合上,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悄無聲息。
少年人走進房間後並不逗留,他四下掃眼確定無人後,便徑直朝着書架這邊走來。
他走到黎銘之前駐足的地方,在那裡是書架的最左端,在最下層角落裡翻倒着一個類似於甕棺狀的器皿,器皿裡裝着一些破碎的竹塊。
少年人在這個地方蹲下身子,他伸手將那個翻倒的器皿撿起來,湊近了眼前查看。待他看清了裡邊兒的東西后,他又緊緊的皺起了眉。
他淺藍色的眼瞳裡泛起些許惱怒,但更多的還是不解和困惑。他輕輕的將那個器皿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然後站起身來緩緩退開。
他退開的同時也擡頭向着周圍張望,張望着慢慢後退,直至退到了辦公桌邊,他這才低下頭向着桌面上看去。
桌面上和黎銘來時一樣,擺放簡單但也整齊。少年人學着黎銘那樣伸出手撫上了冰涼涼的桌面,他緩緩邁步向前,看起來像是要繞到桌後去。
他的指尖輕輕從桌面上劃過,他眉頭緊皺,盯着桌面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放過,最後晃眼一瞥,瞥見某處,他的目光驟然怔住。
是那張宣紙,紙上臨摹寫着一個頗具禪意的“空”字,而且這個字看起來帶着些盈潤的光澤,像是剛寫下不久。
在這盈潤的筆畫裡,突兀的出現一團模糊,在往前面一些的空白裡清晰的印着一個貓腳印!
少年人看到此處,他水藍色的瞳孔逐漸睜大,他原本想要繞過去的身體怔在了原地。
他艱難的擡起頭,瞪大的眼瞳緩緩向着辦公桌後看去,以他現在的角度,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一把椅子,還有就是些許地面。
地面上微不可察的,也印着一個貓腳印。
少年人眼瞳裡開始充盈起淡淡的恐懼色彩,他的呼吸放的微弱至極,然後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嘗試着向後挪動退開。
“喵嗚~”
兀的,一聲貓叫響起,一隻健碩的大黑貓優雅着步伐,緩緩從辦公桌後走出。
少年人在這一瞬間面如死灰,腳下一個踉蹌身體隨之癱坐下去,從他的額頭上滾落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
大黑貓獨眼紅瞳,熠熠生輝,不知錯覺與否,它的嘴角竟然如同人類一般,勾起一抹戲謔性的笑意。
它戲謔的冷笑,邁出的步伐優雅而高貴,一步步的緩緩走近少年人身邊。
——
老天爺還是眷顧於黎銘的,至少今天在下雨這件事情上是絕對提現出來了的。
一大早就烏雲翻滾,悶雷響動的,可這場大雨真正的落下來,那可真的是等到黎銘回了史密斯夫婦家之後才發生的事兒。
在黎銘懷着疑惑不解的心情,一路上緩緩慢慢的歸途上,飄灑的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雨絲,直到他前腳進入史密斯家門,他的身後突然瓢潑雨下。
連黎銘自個兒都沒反應過來,他在門口緩緩轉過身向着屋外看去,有那麼一瞬間還是挺納悶兒的……壓抑了這麼久的大雨,還就真的等他回家了才下,這是巧合?還是所謂天意?
黎銘想不通,他也沒那個心思來琢磨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盯着這突如其來的大雨略微皺眉,而後動作緩慢的調整過方向,默不作聲,向着屋內行去。
暴雨如注,像是壓抑的太久了吧,這次是想一次性宣泄個夠,這場大雨一直持續到了午飯時間,而且依舊不見得有所消減。
夏妍在二樓窗口,靜靜的看着外面的世界傾盆大雨,她和這個世界只隔了一扇玻璃簡窗,也將和她的世界永遠隔着一道窗,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黎銘的回來,她當然有看到,她甚至都已經習慣了這樣,每天就靠在這個窗邊,靜靜的等待着心裡的某個空缺被填上,每天填上,每天碎裂,不知道哪天它將徹底碎裂如同刺牙,錐心刺骨再也填補不上。
夏妍沉默不語,江小紅也一言不發,她靜靜的陪在夏妍身邊,就像每次她自己和某個……人鬧彆扭後,夏妍也會培在她身邊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