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樓蘭想的到底是什麼,很多人都看不懂,因爲天下間如他那樣的人太少了,就好像很多人不理解神之玥這番作爲一樣。
她把自己給逼死了,也把隨弋逼到絕路。
但....
仔細想想前因後果,好像也不難理解。
“如果是我,手裡有一把刀,處於隨時會殺了隨弋的狀態,但又不能自殺,那麼最好的結果也是逼着隨弋殺死自己....”
雖然殘忍,但想想,好像...自己也會那麼做。
只是..終究還是讓隨弋來承受了。
“她最後說的..恐怕隨弋這輩子都忘不掉了..”蘇子木語氣有些飄,有些淡,說不出什麼滋味。
或許是不忍隨弋經歷這些,又覺得有一個人能讓這個素來心如止水的人動情...
好像也不賴。
“帝王心術”楚曳醉垂眸,神之玥不折手段,用盡一切,不外乎要讓隨弋永遠記住她...
生死,其實對於她們兩人都不算什麼。
在意的是心。
所以纔有後面那樣一連貫的設計。
“誒,我仔細一想,怎麼覺得打這麼多戰,死這麼多人...都好像只是因爲她....”
高胖子說着忽然就說不下去了,因爲神族的人....眼神很滲人啊。
得,那位主兒是天地間最殘酷霸道的君主,天下君主一般黑,下面的爪牙也是不好惹的。
他也不必觸眉頭。
不過說實在的,這個女人...真的..天下間再沒有一個人如她那樣至情至性極端極致了。
愛恨都那樣讓人心悸。
可惜,愛的是隨弋,狠的是天下人。
隨弋懷裡終於還是空虛了。
她靜靜看了懷裡片刻,才擡起頭,起身。
衣袍垂落衣角。
宮九等人鬆口氣,露出笑意。
隨弋起身,說明她還不絕望。
但,也意味着那個女人果然還是沒死吧....
“媽媽...媽媽...”
神隨小胖哪裡還有之前那機靈刁鑽的樣子,只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紅着大眼睛,淚水濛濛...
隨弋走到她面前,她感覺到眼前有人,擡起頭來...
隨弋彎下腰,伸手...蒼白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
“你...你是...”
隨弋沒說什麼,只是手指順着她的臉頰,到後頸,將她攏過來,抱住。
神隨小胖眼珠子還掛在眼角,卻順勢摟着隨弋的腿低低嗚咽..
隨弋卻很安靜。
旁人看着看着....先覺得悲傷,但很快...又不悲傷了。
因爲隨弋不悲傷。
她更像是釋然。
釋然什麼呢?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便是新開始。
————
殘垣遍地,初生晨曦,陽光掃過一寸一寸...
裂谷還在,卻不再恐怖。
但,魔兵還在....
“那個...君...”
君無炎跟輓歌都看着那個高大魁梧的魔帝。
這人應該也不算君御卿了吧。
他手握着帝王劍,站在陽光即將掃過來的地方...旁邊便是姜沉魚,她坐在大石頭上,閉着眼....
詛咒一點點蔓延到她的全身..
不遠處就是樓蘭化身而成的白石。
她的雙腿卻化黑...
最後的詛咒跟天譴還是來了。
先是神之玥,後是樓蘭,然後是姜沉魚....
不會。
隨弋的手落在姜沉魚眉心的時候,另一隻手也到了。
那是漆黑恐怖的手。
隨弋轉頭看向魔帝。
他的手在姜沉魚臉頰前頭,寬大,黝黑,散發魔氣...
但彷彿有股魔力。
姜沉魚臉色忽然一邊,想要退開,但太虛弱了。
魔光旋轉,她身體內的詛咒都被吸出...進入魔帝體內...
隨弋看到了,但沒阻止,只是站在那裡看着....
詛咒很快全部入了魔帝遺骸的體。
他轉頭,看了看隨弋。
隨弋開口:“走好”
魔帝遺骸點頭,轉身....
一步步走向那陽光。
後面的魔兵也一個個跟着..
陽光觸及,他們的身體一點一寸化爲飛灰....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這樣....
這君御卿跟大祭司不是..
怎麼會這樣平靜。
姜沉魚淡了詛咒,似乎有了些許活力,她擡起頭,看到君御卿消散的樣子...
她也平靜了。
奇了怪了,怎麼會這樣...
宮九等人心裡嘀咕,但也許只有蘇子木幾個心思細膩,看法清透的人才些微懂了隨弋跟姜沉魚的平靜吧。
那是太久的歲月跟立地成佛的淡泊心境纔有的釋然。
“現在我可以說了,只是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聽”
“你說,我聽着”
姜沉魚看着她...忽然轉過臉,起身,衣袍輕輕飄蕩。
“但我不想說了”
姜沉魚手指輕彈去腿肘袍子上沾染的些許灰塵,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殷離。
殷離剛剛已經被隨弋消了詛咒,但有一些天譴是消不掉的,也是殺戮過重...
畢竟,殷離的確殺了很多人,這點跟樓蘭一樣。
當然了,強橫如他們又不是說殺人了就要承擔罪孽,否則這世上哪裡還有什麼壞人啊,規則也不是萬能的,這種天譴不是規則單方面給予的,也是他們內心接受的。
天譴下了,不接,如此便入邪道。
若是接了,消了,從此才能大自在,這在佛家裡面也是一個意思。
殷離本就不是大惡之人...她心甘情願接,隨弋也就沒攔着。
左右這歲月那麼長....
“來日再見”殷離朝隨弋略頷首,跟着姜沉魚離開。
兩人的身影在陽光中逐漸模糊...卻給人一種希望跟解脫的感覺...
隨弋微微一笑,抱起了神隨小胖,一甩袍子,白光覆蓋,落在所有人身上...光芒讓他們的傷勢直接恢復了大半,並且...
“這是功德?”
“隨弋她....”
“論功德,她的功德是最重的,可她散了所有的功德給我們,這就不單單是論功行賞了”
李尋歡搖晃了下酒壺,喝了暢快,才接了陸小鳳的話。
“她只是不在意了”
看淡了,所以不在意了。
這等心性....
已然超脫了主宰的權欲心吧,至高而無上。
所謂無上,便是如此得淡薄如水,飄渺如風...
但很多人不懂吧。
衆人錯愕中,卻見她已經一步步走向太陽,身影飄渺,影子拉長,這樣的主宰,沒有多拉風的離場,也沒有多霸道的結尾,她平淡得彷彿剛踏青過一次....
只是那綽綽身姿隨着漫天柔軟流光,成了這些後世一個個成就榮耀地位的猛將們心中再也揮不去的風華。
顧叄思等人相視一笑。
她還是她。
走,回家了。
但沒有幾人察覺到隨弋偏頭看向了一處。
那一處本來有一個人。
看到隨弋轉頭看來,她笑了下,人不見了。
隨弋眉頭略微一壓,但也很快舒展開來。
是雲墨。
蘇子木跟莫柯看了看彼此。
不知爲何,到了如今這塵埃落定時候,她們還是覺得這個女人依舊玄虛...
——————
“爲什麼她會忘記那個人”
殷離跟姜沉魚走的時候,她問了一句。
因爲跟姜沉魚不熟,但類似的遭遇跟未來類似要經歷的路讓她們變得親近。
她心裡還想問,還有爲什麼最後姜沉魚還是沒說。
“他的身上有功德,也有罪孽,功德跟罪孽本該相抵消,但他用功德要求了規則兌換了一個條件,但罪孽就留了下來,作用在他身上...所以魂飛魄散,從神魔之戰後天地間就再不會有君御卿了,以後也不會有....”
殷離沉默了下,問:“什麼條件?”
“斷情根,忘紅塵”
殷離一愣,這......
沉吟一會,她才繼續走,淡淡道:“跟神之玥兩個極端,她也不知多倒黴,才遇上這兩人...”
姜沉魚笑了。
“的確倒黴”
如果算上一個樓蘭,那就是倒黴透了。
可...
“遇上她,更多人倒黴,比如你”
“.....”
殷離面無表情,“彼此彼此”
兩人肩對肩,相攜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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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五年,還是十年,時光如白馬過隙,那樣快....
很多人都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也有很多人看開了那一尺三寸地,開始灑脫人生,遨遊星辰宇宙...
也漸漸有人發現這個宇宙不再封閉了,已然跟其他宇宙有了通道..
害怕嗎?
曾有叫浪翻雲的大樹扛着一把劍走進了那個洞...但被洞一卷,儲物腰帶裂了,裡面飛出很多大米魚肉跟鍋...
還有一個叫阿戈硫斯的美男子一打架就變成了白骨精...再路上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女白骨精...相愛相殺...
還有...
每個人都有一個故事,可以寫成一本書。
但關於那個人跟很多人的書.....誰也寫不出來。
不敢寫,也無法寫。
但口口相傳,約莫還是能聽到隻言片語,比如傳聞那一戰結束後,神族等種族各歸其位.....
不過次元界跟三界元還有小元界的壁障都被打破了,隨弋曾問過三方人是否要修補壁障,後來權衡之後,三方都拒絕了。
也許是考慮到這一戰之後三方人畢竟是共同聯手的,也有可能是因爲隱跟樓蘭這些隱患都沒了,有隨弋在,這個紀元必然要進入比較穩定的發展期,固步自封只會落後,因此三方人都默認了將彼此世界連通...
後來也的確交流很多,各個種族的文明,傳承都進入高速流通發展階段...
只是,關於那個人,還是很少有人再聽聞,只依稀知道她的很多朋友都回到了地球..
也許,她在地球?
也許,她還在三界元的巫靈庭?
也許.....
誰知道呢?
巫靈庭。
如今進入昌盛時。
比起當年主世界的時代也差不離了,亭臺樓閣,駕臨海上,旁邊是人族的文明巔峰雲庭,彼此呼應,讓兩種傳承融合...
一年一年,越發鼎盛繁榮。
當然,比起兩個庭的強者如雲,更出名的是它美人如雲。
美人,男女都有。
也不知兩位庭主是否都是顏控,這招進去的人十有**都是美人,也是奇了怪了。
巫靈庭水臺上的海中古樹越長越大,如今已有萬丈高聳,雲蓋茵茵,上萬條巨大樹根紮根水下,有人說,這是世上最美的樹兒了...
“是不是最美最大的樹兒我不知道,反正這樹上住着的三個美人肯定是傾國傾城的...”
樹下一個胖子腆着大肉臉笑眯眯....
“高胖子,別以爲臉熟了就可以調戲人...惹惱了言不語,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高胖子也就是心血來潮,一聽北斗帥哥這麼提醒,當時就嚇得慫了脖子,急急跳出大樹底下,朝北斗等人斯文有禮得作揖,不倫不類的。
“丫,我這次來呢,主要還是接小胖老大回地球住幾天...你看啊,上次說好的回來住一兩個月,都一年了....”
一聽這茬,本來還在認真研習術法的諸多弟子跟大巫師們當下就放了殺氣..
哎呦,我的娘啊。
高胖子表情慫拉下來,有些委屈,“那啥,兄弟們,可別醬紫,我就是來傳個話兒...話說,小胖老大呢?”
轉移話題還算有點效果,因爲北斗等人也知道地球那一掛人不好惹。
“少主在...”
剛要回答...上頭扔下一個蘋果,高大胖一轉頭就接到了,將蘋果在身上隨手擦了下,咬了一口,“哈哈,我說小胖老大你在哪呢,原來在樹上...”
樹上那巨大的枝幹上冒出了一個小腦袋,“胖叔,我剛剛聽到了,你調戲言阿姨,太古阿姨還有雪阿姨...媽媽說君子不戲淑女,你這樣可不君子”
“哎呦,我本來就是胖子,不是君子,何況你那媽媽自己都不知道調戲了多少...好吧,當我什麼都沒說”
高胖子忌憚的人太多了,機智之下也收了嘴,卻聽到神隨小胖後面的娜塔莎倚着樹幹笑,“胖子你這話倒是說對了,她那二媽可不就是拈花惹草麼....”
娜塔莎說這話的時候,上頭樹頂的屋舍之中已經走出雪飄零三人,聞言都是挑了眉梢。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我去!
高胖子迅速笑眯眯:“哎呦,小胖老大真是一如從前年輕美麗啊...”
北斗等人:這人是賣保險的吧,這話說的能開出花來...
“可不是一如既往年輕,一天五頓,頓頓大魚大肉,都十年了還是矮冬瓜...”
對這小胖紙,娜塔莎刻薄得很。
神隨小胖也刀槍不入,立馬迴應:“我這是經得起歲月考驗...而且我長不大,那是因爲你的奶不夠營養...”
臥槽!
我們什麼都沒聽到!
不說娜塔莎臉綠了,衝過去拽着神隨小胖的衣領就要打她屁股,雪飄零三人卻是面色稍舒展。
雪飄零轉頭朝高胖子笑了笑,“的確在此地待久了,若是小胖去了地球,可容我們一起?”
高胖子喜不自勝,“歡迎歡迎,不過...”
他轉了眼珠子,“不過隨老大可不在地球..”
不在麼?
既被看穿了心思,雪飄零倒也坦然,只是心中有幾分憂慮,這些年隨弋時而來回諸多世界之中,最多去的就是地球跟三界元,主要是看望她們,其餘時間都行蹤飄渺。
她們知道她是去找一個人。
但這三年,她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對了,小胖,你就真不知道你二媽去哪兒了?”
神隨小胖也很無辜,“我真不知道...”
“虧你還是人家女兒...”
“你這話反了,我還只是個孩紙,你們大人的事兒我怎麼管得到呢?”
“那你前些天還給幾個美女帥哥拉郎配”
“我一直都在餵魚”
“那爲什麼下面的海獸都那麼怕你”
大概是因爲她餵魚的時候總在念叨把你們喂肥了就可以吃了....
神隨小胖有些心虛,“好吶好吶...如果媽媽會阿萊,我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那頭神隨小胖等人說話,另一頭巫靈庭的閣樓中,李靈彧這些年是巫靈庭的主掌者,身上的氣韻越發深邃,雍容跟清雅兼備,遠遠看到幾人胡鬧,倒也放下了手中卷子,端了茶抿了抿,這才擡頭看向眼前翹着腿嗑瓜子的人。
姬似。
“都已是琊主還如此吊兒郎當,就不怕你姐姐怪你...”
“得了吧,靈主大人,如今我也就只能在你這裡討個清閒了...當了琊主才知道這差事有多累人....時刻端着氣質啥的....”
“只有你覺得累而已,你姐本就淡然如水,心智超羣,自然而然也就不累了,而你心思跳脫,偶爾端一端錘鍊下心性就可,不必事事學她...她把位置給你也不是爲了折磨你...”
李靈彧是大美人,賞心悅目,何況聲音好聽,又不急不躁,先讓人平靜了三分,自然聽得進去。
姬似摸了摸茶蓋,若有所思:“你說我姐身上都被隨先生調理好了,爲啥還要把位置給我?”
李靈彧放下茶杯,“想偷懶吧”
噗!
姬似噴了。
“那啥,我姐...不會吧...你不都說我姐是...”
“她不戀權勢,目前琅琊區也不會有危險,她身上的隱患也除了,難道還不許她輕鬆些?”
“說是這樣說,可....難道靈主大人你也是如此?”
“恩”
“那你爲啥不走?”
“這位置有諸多瑣事,不值得叨擾師尊”
“還有小龍女啊”
姬似可是知道的,小龍女是隨弋以前欽定的繼承人,若是隨弋走了,她就是下一任庭主...
當然了,姬似這話也不是暗指李靈彧貪戀權勢,反而她深知這位靈主從來不貪那位置,否則隨弋也不會越過她...
“龍兒....”李靈彧微微一笑,“她是難得最類似師尊的清透之人,我不忍她爲這些俗事紛擾..”
姬似一愣,倒是能感覺出李靈彧對小龍女的拳拳愛護之心。
或許...對上頭那位無法表達的溫柔跟憐愛,對下面這位可以顯露吧...
姬似似乎懂了,但也鬱悶了,“那我姐咋不心疼我啊”
“你長得不足以讓她心疼”
靈主大人很坦誠得回答。
姬攏臉都綠了,苦着臉生悶氣,剛好此時外面有人進來...
白衣飄然,輕盈無聲。
姬攏轉頭看去...晃神了,回神後笑了,“每次看到小龍女,我都覺得心裡什麼煩惱都沒了..要麼小龍你經常去我那兒坐坐,我保管可以解決一噸卷子”
小龍女認得新琊主,也習慣了這個人時不時冒出的奇怪話。
“一噸?吃麼?”小龍女有些好奇得問。
姬似:女神你總是如此一本正經得調戲我....
李靈彧看到小龍女也笑了,“修煉好了?”
“嗯,多謝師姐照顧”小龍女性情清冷,但對穩重的李靈彧比較親近。
姬攏看不慣師姐師妹和和睦睦的樣子,搞得她好像孤家寡人似的,雖然兩個大美人都賞心悅目....
剛要走,她忽然提了一茬。
“對了,雲庭那邊做主的都是雲亦雪那小丫頭...雲至尊那女人銷聲匿跡也有十年了,也忒奇怪了,你們就沒察覺到一點苗頭?”
說起雲墨,這個女人的確是當年塵埃落定後依舊懸在很多人心上的疑點。
她的來去都太奇怪了。
“除此之外,還有隨弋身上的那隻金烏..從當年那大戰的時候就從未見過它,我可是知道的,隨弋跟那金烏合起來也是極厲害的戰力,寧捨棄這樣的戰力...必然有其他安排吧,你們兩位就不知道?”
姬似這人洞察力還是極好的,點出的兩個疑點也是挺銳利。
“前面那個我不能回答你,因爲我也不知道,至於後面那個...”
李靈彧指尖動了動,桌子上的墨水在空氣中渲染,寫成了兩個字。
姬似看了看,恍然大悟。
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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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
黃泉在地府。
說真的,雖然十年高速發展,酈落等人悉數達到了至尊巔峰境界...
但都無法涉及黃泉幽冥,因爲這玩意是獨立在世界體之外的,哦,用顧叄思的話講就是活人永遠別想去管死人的事兒,當年神之玥跟隱都管不到,否則隨弋的蹤跡早被人查到然後掐死了。
所以吧,黃泉這兩個字眼還是很重的。
而此刻真正的地府黃泉中...
魂體一個個排隊,乖乖經過那黃泉路...
但這些魂體都情不自禁看向那黃泉河邊佔了閻王高位的女子...
本來黃泉輪迴是孟婆馬臉判官等管的事兒,每十年一輪迴閻王也會閒着無聊來邊上翹着腿兒查閱,翻翻輪迴人的名單。
但是今年嘛,坐在那椅子上的人換了一換,人高馬大的閻王乖乖得站在邊上,跟奴僕似的,而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畫風跟地府下面的歪瓜裂棗完全是不相干的。
不過....
“賞心悅目啊”
“真是不虛此行”
地府兵們都翻白眼了,傻了吧這些死鬼,還不虛此行...蛇精病!
自然,這個坐着的人是誰,這些來自各個世界的人沒幾個能認出來的,可若是宮九等人在這裡,自然能認出,就算不認得人,也認得那隻站在她肩頭打盹的金羽鳥兒是金烏。
翻着翻着,隨弋皺眉,放下生死簿。
“上尊,您可查到了?”素來威嚴很重的閻王乖得跟貓兒一樣,尊敬無比。
“沒有”
隨弋細白的手指按在生死簿上,沉默良久,閻王也不敢吭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不知是誰幽幽來了這麼一句。
尼瑪,這不是損上尊麼!
閻王大怒,正要怒罵這個不知好歹的小鬼,卻忽然發覺這女聲絕不是這地府小鬼,而是...
他看着前頭站在橋上面的女子...愣了愣,下意識看向隨弋。
他不敢怒,不是認識這個女人,而是知道這個無聲無息就入了黃泉路的人絕不是他能對付的。
且對方畫風跟上尊畫風差不離...
“你不雲遊四海,反來黃泉這地方...”
隨弋對雲墨有些無奈,尤其是看到對方青衣素寡得站在橋頭...
此人絕不會來地府一日遊吧。
已有十年沒見了。
“想你了”
衆人小鬼:⊙﹏⊙b!!!
閻王馬上招呼人,撤撤撤!
一跐溜,人沒了。
隨弋也無語,沒想到時隔十年,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得....調戲她。
她上了那橋,能瞭望到那流水匆匆的黃泉...
一個個魂體入了黃泉河,被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當年對戰之前你就讓金烏守在這黃泉,一守就是十年,就是爲了及時洞察到她會被輪迴到何處..但你也應該知道,她可不是任何生靈可比的,就不怕無用功?”
“但凡有一點概率,就不是無用功”
隨弋目光平靜堅毅,雲墨那纖纖細腰靠着橋欄,聞言便是偏了頭,靠近隨弋的側臉,呵氣如蘭。
“就那麼想她啊,一刻都等不着?”
那清香伴着淺淺的熱氣...
隨弋偏頭看她,距這人綺豔眉眼不過稍微低頭就能碰到。
“丫,我以爲你會避嫌”
“我心中儻蕩,距離親遠都一樣”
阿,說得這麼板上釘釘...真讓人不舒坦。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不在這個宇宙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
隨弋手指下意識一動,“另一個宇宙?”
“不要一副對另一個宇宙無知的懵懂樣子”
雲墨略微仰頭,看着地府那漆黑的天空。
“我不信如今已經掌握這個宇宙完整力量的你,會感應不到那個宇宙的存在”
隨弋:“你似乎挺想讓我去那個宇宙看一看....”
“幫你一把而已”
“那是否能告訴你,未來的你,若是沒有回來,沒有提醒我一些事情,沒有改變軌跡...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雲墨眉目的笑略淡了些,“那個結局可不太好”
“我珍惜眼前”
“好吧....”雲墨雙手環胸,似乎很閒散,但語氣很清凝。
“按照原來的軌跡,你融了本元體,得到了九重妖樓中魂石力量,救了所有人,但神之玥死了,然後你也緊接着自隕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隨弋表面還算平靜,因爲她知道自己會這樣做。
“你死後,很多人也跟着死了...你值不值得後世是如何評價這一戰的?”
隨弋表情已經變了,卻看到雲墨似乎涼薄,又似乎刁鑽得挑了嘴角,笑意冷酷。
“殉葬之殤”
“死一人再死一人,導致神族整族殉葬,也導致很多人也一起殉葬....那九重妖樓成了這個宇宙最頂尖修士的殉葬之地,..後來再無人踏及,直到臨邊宇宙吞併它...”
隨弋眉梢觸動了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多謝”
“還真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我謝的不是這個”
雲墨眸光一頓,站直身子,似要走。
隨弋剛想問她些什麼...
這人轉身..
隨弋第一反應是對方不會傷害她,所以沒有躲。
但也沒料到對方速度那樣快。
然後臉頰微微清涼。
“遠近無所謂,這是你說的”
所以貼面一吻也不在乎吧。
隨弋哭笑不得,雲墨微微離開些,人往後消散...
“今早把她帶走吧...那個宇宙不太歡迎她
雲墨走了。
隨弋笑了。
之前這個人的速度...主宰級。
————————
出了自家門才叫自家宇宙叫蒙,隔壁宇宙叫鴻。
鴻很大,地理範圍比隔壁的蒙要大一些,但蒙更精緻,而鴻更大氣。
鴻的大氣體現在它內部生靈跟力量體系穩定,已經有百萬年歷史,比起蒙的時間長了許多,因此穩定也是正常的。
鴻內部地域廣闊,地名更是數不勝數,但在那粲然繁星密密麻麻的地名裡面,總有一個邊陲小地是讓很多人都記住的。
那地方叫祭月。
很不像邊疆小地的名字,但自從十年前開始,每隔一年天空的月都會自我焚燒,本來銀白銀白的,焚燒出的光火是金燦燦的黃金流光,那光度直達幅員千萬裡的帝國,也不單單是焚月,不然就只是景點了,更因爲焚月後那墜落的黃金流光化成氣,被這原本荒涼的異獸吸收後異變了諸多兇獸,且繁衍能力百倍千倍遞增,因此爆發獸潮,一夜之間屠殺了十之**的人,但也有那十分之一的人也得到了這黃金流光,實力暴漲,後世記載名冊的帝國高手前一百名就有三分之一出自這一夜“暴富”的人....因此這小地方後來名聲大噪,引得諸多冒險者前來,甚至覆蓋了臨邊好幾個帝國...祭月每一年幅度都會遞增,影響的範圍也越大,導致祭月的面積在十年內就擴張了百倍,冒險者形成的寄居地也變成了一個偌大的城池...但最腹地之中,總有那荒涼的小鎮是讓人驚恐的。
最強大的冒險者野心之地,有多少人是冒着生命危險進入的?
這一夜...已是日暮時分,鎮內青石板上有隨冷風飄起的油皮紙,那紙已經差不多腐爛了,白天干燥隨風亂飄,到了夜裡就被地底下的寒氣侵溼**..用不了幾日就腐化了....
“要入夜了,真他娘冷啊,跟化了冰錐子冒寒似的,冷的老子骨頭都僵了”
高大而揹負血斧的漢子罵罵咧咧,前前後後幾個各模各樣的人聞言都瞪着他。
前頭那青年轉頭看了他一眼,那漢子登時禁聲了,一臉悻悻,但眼裡也有寒光...
這祭月如今已經是帝國內首屈一指的凶地,每年涌入的帝國高手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可活着出去的不到三四千,其中死亡率至高自然駭人,可活着出來的人又有一大半實力突飛猛進,反增強帝國實力,因此又讓人趨之若鶩,就是帝國本身也對它十分看重。
人多沒用,精英最重要,所以十分鼓勵修煉者們去送死...
而這祭月最危險的也是月半十分,入夜之後,寒氣擢升,那些兇獸乘着夜色出來吸食月光修煉,也是獵食,對於修煉者而言最爲危險,也最爲機遇。
當然咯,他們這個隊伍很強,但也是第一天初入這祭月秘境腹地,尤其是這個當年的屠殺小鎮,更是兇戾懾人,可不敢有半點馬虎,若是引出了一些特異兇獸....都不知道會怎麼死。
只是,他們這個隊是野隊,一個月磨合都不到,哪有什麼情誼,這叫陳柒的青年一來就當了大頭,漢子也是不爽利的。
陳柒沒掠過那寒光,只是不置可否,這趙斧於他可有可無,可到時跟那些兇獸都起來也不失爲一個好盾牌。
不過這小鎮幾條街,如今也只有一條街的一家店內隱有星火。
這星火透過那門板縫隙....
“有點古怪,這鎮上還有活人?”
“是挺古怪的,難道那兇獸還學會點燈照明瞭?”
一羣人覺得古怪,更覺得詭異。
倒是那陳柒一臉淡漠,淡淡道:“祭月小鎮上有一人,無人知其名,只知開了殺生棧,入夜時分會點燈,燈起後,無一隻兇獸會攻其門,只要奉上過夜川資,便可安然度過一夜”
真的假的!
衆人半信半疑...
“活着的人傳出去的,只要我們不死,總能驗證一二,走吧...”
陳柒上前敲門,扣扣扣。
這聲音特別清楚。
門開了。
一個老頭。
陳柒一看到這個老人就是目光一閃。
一羣人進門後,發現不大不小的客棧內四五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此刻都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他們。
“來兩個房間,再來一些吃的...”
趙斧進門後就喊吃的,那老頭笑了笑,那些人也一臉譏諷。
“別胡鬧,這位可是勾銀手前輩...帝國十大高手之一...”
陳柒客客氣氣行禮,目光掃過,卻發現沒有一人疑似那位殺生客棧老闆...
耳邊卻傳來趙斧的罵罵咧咧:“瞎扯淡吧,這老頭是勾銀手?那我還是第一高手飛葉劍神呢...”
他這話幹說完...一把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然而那個人也沒說上一句話...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
衆人大驚。
陳柒跟勾銀老者都眯起眼,看向樓梯口。
一個人走了下來。
“殺生客棧不殺生,不懂麼?”
那聲音太冷,攝人奪魄,那雙眼也太寒,凜然深邃似千年寒潭。
一羣人愣是感覺到自己如塵埃螻蟻...
陳柒也才明白勾銀爲何主動來開門,估計也是忌憚這個稚齡少年...
是少年?
墨青素袍,年少者少有撐得起袍子的,何況這樣濃暗的顏色,可他穿的貴極豔致。
脣紅齒白,眉眼如勾墨點神。
顏色太盛,黯淡了祭月所有的詭暗,這地方煌煌燈火都不及她眼中半點輝光。
但是...也才十歲不到吧....
比那些絕色女子顏色更懾人。
也許更小一些,但他身子骨修長清俊,面容澀未張開,卻也抽拔了些微身姿,便是與那些哭哭啼啼的年少者截然不同,因此下意識多看了幾歲。
陳柒漠了漠,說:“只許店主殺生?陳柒記下了,今日前來,也只叨擾店主一夜,川資在此....”
他掏出一袋子晶核,又客客氣氣得問:“在外久聞殺生客棧老闆無所不知,在下想問三日前來貴店住宿的人裡面可有一位青衣男子,與我外貌相似...老闆若是肯告知,在下願付諮詢費...”
這也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是鮮少有人付得起那個價格。
少年瞥了他一眼,“你這樣問我,其實你已經篤定人來過我這”
“是,外面那油紙大概也是這兩三日的,看腐化程度....而能入這腹地的人恐怕也不會太多,這裡又是必經之地....在下只想找尋胞兄蹤跡,還望老闆幫忙”
“你不蠢,自己找”
“.....”
這少年如此冷漠,陳柒卻也不敢多言,只能默在那裡。
越年少,越可怕。
一羣人很安靜。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鈴鐺聲。
叮鈴叮鈴的。
聽這韻律,像是馬匹繫了鈴鐺走夜路。
神經病啊,哪個不要命的這樣尋死!
不怕惹來兇獸!
一羣人齊齊變了臉色。
只聽着那鈴鐺聲越來越近,直到它停了。
似乎,就在門外。
那少年卻是沉默了片刻....
半響,忽然上前,直接拉開門..
嘩啦。
外頭冰冷月光跟屋內盈出的燈光交織一起。
站在門口的俊貴少年,眼若寒潭,卻在那一刻活生生窒了一窒。
屋內的人...何嘗不是如此。
只因那屋外青石道上牽着馬兒的人...
如神靈。
她的袍子是淡青的,很淡的那種青,像是山青水色混雜一起,融合了千百年纔有的淡色。
而她這樣的人...恐怕鍾靈世間千百年也難出一個吧。
那背後的悽惶月色跟詭詐黑暗都不重要了。
漫天光色都流淌在她擡眼看來的光華。
且她眸光凝轉,落在那門口站着的稚齡少年身上,她似乎看了好半響,嘴角不知爲何勾了輕微的幅度,似暖似淡。
“小姑娘,容我借宿麼?”
那一句話,那一個人.....淡化了歲月浮沉,醉了流年韶光。
阿玥,我還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