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鈺聽到佟安歌的話,深邃的雙眸微微一閃,開口的聲音淡淡的:“郭金的確與林緯幀沒有過節,但是喬家和林家之間,就不一樣了。”
聞言,佟安歌的眉心一皺,看向夙鈺:“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是喬家故意想要整林家?”
“是喬家想要壓制林家,爲三皇子奪嫡創造條件。”夙鈺糾正他:“當天那艘畫舫上,可並不是只有林緯幀,還有二皇子。”
“你怎麼知道?”佟安歌蹙眉,二皇子連愷當時在那艘畫舫上的事情,她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林家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畢竟現在沒有半點對林緯幀有利的線索,若是將二皇子再牽扯進來,恐怕事情就不太好辦了。
夙鈺看向她:“這件事情並不是我查出來的,而是宮裡有人想要利用這一點來對付林惠妃。”
聽到這話,佟安歌就算是先前有再多的霧水,這下也清楚了。
郭金與林緯幀之間的確是沒有什麼過節,喬家與林緯幀之間也沒有什麼過節,但問題的關鍵癥結就在於,喬家和林家都算是皇親,他們的前面都站着一個幌子,現在皇上已經年邁,朝中沒有太子,必然會涉及到奪嫡。
“當初張業被定罪的時候,張夫人的母家,也是喬舒望從中開脫,郭家在這一項上,承過喬家的情,替喬家辦事很正常。”夙鈺淡淡的說道。
佟安歌聞言,眉心皺的更緊,即便他們現在的猜測都對,可是並沒有證據,怎麼可能去指認喬家?若說傅翰飛是郭金殺死的,但是現在連傅翰飛是怎麼死的都查不出來,反而衆目睽睽之下,人們都認定是林緯幀將傅翰飛活活打死的。
想到這裡,佟安歌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有證據,所有的猜測就只能是猜測,皇上肯定不可能通過他們的這一番猜測就去定郭金的罪,更不可能去定喬家的罪。
反倒是這番話說出來,皇上首先要對付的是她自己吧?
看着佟安歌的眉頭緊緊的皺着,夙鈺伸手輕輕的棒她撫平,聲音之中帶上幾分微不可查的柔意:“別擔心,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解決。”
“嗯。”佟安歌點點頭,看向夙鈺:“那你萬事小心。”既然事情已經上升到了奪嫡的地步,那這其中肯定是有風險的,夙鈺本來作爲一個異姓王爺,是可以抽身其中,不沾染分毫的,但是現在卻因爲她……
這麼想着,佟安歌的心中突然生出幾分愧疚來。
似乎是看穿她心中在想什麼,夙鈺伸手,將佟安歌擁在懷裡:“別擔心,我既已身在朝局,又怎麼能真正的做到置身事外呢?”說着,夙鈺深邃的雙眸裡面極快的閃過一抹暗芒。
更何況,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查清楚,本身就必須要在朝堂之中攪和。
隨着外面車伕的一聲到了,馬車緩緩的停下,夙鈺將斗篷爲佟安歌穿好,才跳下馬車,對着佟安歌伸手,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秋夜裡的曲江,比白日裡更冷了幾分
,佟安歌跟着夙鈺這麼站着,似乎都能感受到江水的冰涼之意。
“那一日就是在江心,傅翰飛的畫舫無緣無故的與我們畫舫相撞,林緯幀找他理論,倆人便發生了爭執,林緯幀將咄咄逼人的傅翰飛打下水,之後他的朋友將他救上來之後,沒過一會兒,傅翰飛就死了。”說着,佟安歌似乎還看見那一日的畫面就發生在眼跟前。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可怎麼說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的面前消隕,佟安歌做不到半點無動於衷。
夙鈺將佟安歌往自己的懷裡擁了擁,聲音帶着安撫:“放心,這件事情總歸會查一個水落石出。”
“嗯,我知道。”佟安歌點頭,這件事情確實會查個清楚,但是她感覺,這件事情纔剛剛只是個開頭,一旦涉及到奪嫡之事,那後面還有許多更爲殘酷的手段和血腥,到時候,不知道又要斷送多少人的性命。
“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情,不過你要答應我,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你不要插手,免得招來不必要的禍端。”夙鈺對着佟安歌說到。
佟安歌忍不住蹙蹙眉,正要開口,卻聽夙鈺的聲音再次傳來:“奪嫡這條路上,遠比你想象中的更爲殘酷,你若是牽扯進來,對你不會有半點好處,到時候,只怕是我和晉陽長公主也不能護你周全,更何況,喬家與你本來就積怨已深,若是你……”
“如你所說,喬家本來就與我積怨已深,我又怎麼能跳開呢?”佟安歌打斷夙鈺的話:“奪嫡的事情與我定然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傅翰飛死的時候我在場,林緯幀又算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情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做到視若無睹。”
“安歌……”夙鈺的眉頭有些微微的皺了起來。
“好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放心,我肯定會保護好自己,再說了,經歷過益州的事情,喬家和佟博彥還有佟玉芙恨不得將我撕碎,就算是我不去調查這個案子,他們也一定會對我下手,既然躲沒有用,我又何必躲呢!”佟安歌說着,一臉的輕鬆。
躲不是她的風格,她也不屑爲之,她已經當了七八年的法醫,處於自己的職業道德,還有心中的那架天平,她就不可能做到不管這件事情。
夙鈺看着佟安歌鐵了心的臉色,也知道自己的勸說肯定無用,心中嘆了口氣:“我會派人在你身邊暗中保護你,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叫人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都已經派人暗中盯着我了,我的事情你還不是瞭若指掌?”佟安歌挑眉。
夙鈺聞言正要張口,卻聽一旁的聲音傳來:“王爺,郡主,畫舫已經準備好了。”說着,倆人的面前緩緩的駛來一輛畫舫,上面花燈盡亮,映襯在江面啥煞是好看。
倆人一同上了畫舫,感受着徐徐吹來的江風,佟安歌的臉上覺得冰冰涼涼的,看着遠處黑沉沉的江面,讓她想到了曾經有一次,自己接到消息說還是發現一具浮屍,要她儘快趕到現場驗屍確認死者的身份,可
是她到了港口的時候,發現那具浮屍並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親生父親……
從那之後,佟安歌晚上再不敢去看海,因爲只要看到黑沉沉的水面,她就想到父親那張慘白的沒有半點生氣已經被海水泡的有些腫脹的臉……
至於今晚,大約是在古代待的久了,讓她竟然忘卻了曾經心底最痛最深的記憶,以至於倆人上了畫舫,看到遠處黑沉沉的江面之後,她纔想到那段記憶。
一旁的夙鈺看着佟安歌突然變得慘白的臉色,眉頭一皺,擔心的開口:“安歌,你怎麼了?是不是感覺到冷?”說着,夙鈺去握住佟安歌的手,果然就發現她的雙手冰涼的厲害。
“我沒事。”佟安歌搖搖頭,將目光從黑沉沉的江面上收回來,轉身朝着畫舫裡面走:“我們進去吧。”
“好。”陪着佟安歌進了畫舫,裡面的下屬已經準備好了熱茶,夙鈺爲佟安歌倒了一杯遞過去:“先喝杯熱茶暖一暖。”
“好。”佟安歌捧着熱茶,淺淺的抿了一口,自己坐在那裡發呆。
對面的夙鈺看着佟安歌突然安靜下來,臉上的神色明顯的不太好看,不由得有些擔心,不明白她這是突然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見佟安歌的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夙鈺纔出聲問道:“安歌,你怎麼了?”
佟安歌從回憶之中抽回神來,搖搖頭:“沒事,就是想到一切事情。”她說着,雙眸閃了閃,當初自己父親的死因一開始也並沒有查明,但是後來二度驗屍之後查查明是中毒而亡,一開始之所以沒有檢驗出來,就是因爲屍體在海水裡面浸泡的太久,將他中的毒稀釋,所以纔沒有發覺。
想到這裡,佟安歌的眉頭皺的更緊,按照賀銳所說的,會不會是因爲落水的緣故,稀釋了傅翰飛中的毒,所以她才查不出來呢?
“安歌……”
“我們去查一查當時傅翰飛他們所乘的那一輛畫舫,還有郭金的家裡。”佟安歌猛地擡頭看向夙鈺:“若是那艘畫舫之後沒有人再上去的話,裡面肯定有什麼蛛絲馬跡。”
夙鈺看着佟安歌的臉色,眉心皺了皺,點點頭,正要說好,就聽佟安歌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們現在就去。”說着,佟安歌已經站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見狀,夙鈺忍不住嘆了口氣,女票是個工作狂怎麼破?
不過佟安歌既然有興致夙鈺肯定也不會給她潑涼水,叫人查問清楚那艘畫舫在什麼地方,便帶着佟安歌過去了。
賽詩會那一日的畫舫都是曲江附近的一個花樓所經營的,佟安歌和夙鈺到那兒的時候,花樓裡面正燈紅酒綠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因爲夙鈺事先叫人安排,所以他們一到,便有人領着他們上了那艘畫舫。
“因爲在曲江上死了人,這幾日也沒有人再租畫舫上江面上賞景,而且人們嫌這艘畫舫不吉利,那日劃回來之後,再沒有人上過這艘畫舫了。”前面帶路的龜奴一邊走一邊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