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在東方大妖孽那兒暫時佔了上風,可心裡頭卻在發虛。
因了左額角那個“賤”字兒,她本就不是個滋味兒,再被他這麼半審半問的一提溜,次日一早起來,她把平常戴的僕役冬氈帽都壓得低了幾分。不過,她這人兒生性樂觀,屬於“老鴉說豬黑,自醜不覺得”的主兒。若愣說這事兒對她有什麼重大意義,那便是讓她對自家這身世越發好奇了。
“梅子,爺今兒不在驛站?”
抱着那本《青囊書》去玉皇閣和驛館院都沒有尋到趙樽,她訥着悶兒又返回了西配院。梅子正在院子裡晾曬衣裳,蘭大傻子則蹲在院裡的酸棗樹下,瞅着螞蟻搬家,也沒個愁事兒。
“昨兒我值夜,一大清早的,便見爺出去了。”梅子小臉兒上的酒刺還沒有消淨,一回頭,滿是紅撲撲的印兒。
“哦。”
蛤蟆跳三跳,還要歇一歇呢,那趙賤人一天到晚在嘣噠個啥?
她坐在傻子旁邊的石墩兒上,掏出在玉皇閣裡順來的一隻大蘋果給他。
“噹噹噹當,看,蘋果。”
傻子開心的咧下嘴,接過去,啃一口,“螞蟻搬家了,要下雨了。”
夏初七哭笑不得,“還懂這個?吃吧你。”
這裡的僕役們吃飯都有定量,基本能管飽,可傻子個頭大胃口也大,又是做慣農活的粗人,夏初七就怕他吃不飽,於是便三不五時的在趙樽那裡“順”些吃的回來。當然,她心知肚明,那主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傻子吃得津津有味兒,夏初七望着梅子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突然脣角掠起一笑,“喂,梅子。”
梅子回頭,“啥事?”
“反正今兒爺不在,咱也沒旁的差事,你再給我講講京裡的段子唄?我這人兒,偏就喜歡聽那些個衙門裡頭抓人逮人的大案子,說幾個來聽聽?”
甩了甩手上的水沫,梅子卻是先往四周望了眼,才走過來坐她邊上,壓低了聲音,“這事你問我,還真問對人了。就在去年,不對,該是前年了,咱京裡出了國朝最大的一個案子……那天我和一個婆子去雨花臺辦差,看到一水兒的囚車押去刑場,說是魏國公府的七十餘口人,哎喲喂,我這骨頭都發了冷,那砍人頭的鮮血,都流成了溝……”
見梅子打了個激靈,夏初七也自動腦補了那血流成河的驚悚畫面,不由心臟一縮,咂摸着那餘味兒,情不自禁追問。
“無一倖免?”
“嗯,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梅子重重點頭,隨即又說當今聖上仁德,沒有株連那叛逆的魏國公九族,不僅如此,還頒旨讓他的胞弟世襲了爵位,在朝堂上還很是看重云云……但夏初七已經不太感興趣了,既然那魏國公府的人都死光光了,自然不會與她的身世有關。
稍稍有些失望,可她的好奇心,卻更重了,“還有別的嗎?”
梅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種事呀,你還是少打聽。不吉利!呸呸呸,趕緊來呸一下。”
“……”
夏初七閉了嘴,不敢問得太深。梅子是個單純的姑娘,早上吃的什麼飯,晚上拉的什麼屎都會告訴別人,說多了,只會自找麻煩。
“楚七,你和爺,那個,那個了,是真的麼?聽說大都督也喜歡你……我昨兒想了一夜,我這,我這……不太信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楚七,你覺着咱爺和大都督兩個,誰生得好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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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是個藏不住話的,一連問了好幾個敏感話題。
夏初七又將懷裡揣着的幾顆大棗懶洋洋地遞給了懵懂的傻子,才意味不明的衝她發笑,“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好看不好吃,吃了就得倒啊。”
“啥意思?”
“自個兒琢磨去。”夏初七笑眯眯一嘆,“我這個命啊,慘嘍!”
梅子扁下嘴,“慘?哼,私底下誰不說你楚七是咱爺的心頭寶?爲了你,都差點兒和大都督動武了,這種福分,王府裡誰有過?偷着樂吧。再說了,就你肚子裡的壞水兒,能把人哄得跳了糞坑還說香,哪裡又是慘命了?”
噗!
這比喻,樂得夏初七直接噴了,“我真有那麼壞?”
不等梅子接招兒,大傻子含着一顆棗兒,便嘟囔着抗議起來。
“你纔是壞人,我草兒是好人,最好的人。”
“去去去,吃你的!”梅子抿着嘴兒直笑。
夏初七也笑了,看一眼陰沉的天空,好像真要下雨了。
晌午過後,那雨也沒下,趙樽也沒有回來,夏初七也不再打那《青囊書》譯註的主意了。稍稍謀劃一番,去前頭和月毓說了一嘴,便走路往縣衙去,繼續她的“撲爛”之舉。一路行來,大街小巷裡,總能聽見幾句“織布女”的童謠,這光景,更是讓她猜不透東方大妖孽和趙賤人兩個,肚子裡都在打什麼啞謎,唱什麼大戲。
但她曉得,她那計劃的火候到了。
只等辦好這差事兒,拿回了她的鏡子,尋了機會帶傻子溜了纔是正經。
這一回不再需要晉王手書,皁隸一通傳,範從良便迎了出來。看樣子他才從堂上退下來,一身的官服未換,恭順的帶着她經過那青磚灰瓦的縣衙六房,徑直去了後院兒。
範氏的氣色,果真好了許多。
看見夏初七,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也不敢再相認。
照例診了脈,擬了方子,又裝腔作勢的說了一通屁話,夏初七纔打量着一直乖順的範從良,慢條斯理地向他一拱手。
“範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範從良領她去了客堂,差人泡好茶水,才屏退了左右,態度恭謙地問,“楚太醫有何吩咐?”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楚某哪兒敢吩咐大人您?今兒這趟,我是替殿下辦的差。”
範從良一聽,趕緊朝着驛站方向做了個揖,“承蒙殿下看重,下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呵……”夏初七抿一口茶,脣角翹了起來,“範大人想多了,哪又需要您肝腦塗地?這差事啊,我保你升官發財,將來前途無量。”
“哦?不知……”
夏初七略一正神,盯住他的眼,“清崗雖偏居一隅,但朝中之事,範大人應當也有耳聞纔對?再有,那‘織布女’的童謠來自何處,範大人作父母官的,恐怕心裡頭也中雪亮。”
她用的肯定句,範從良頓了下,便承認了,“不敢隱瞞,下官確有耳聞。”
“那你也應當曉得,錦衣衛的大都督還在驛站裡頭呢。他和晉王殿下那可是過命的交情。還有,錦衣衛奉誰的命?辦誰的差……範大人,還用楚某多說嗎?”
指了指天,夏初七但笑不語。
範從良驚了一下,像是突然才悟出來,“您的意思是,天兒要變?”
心知他信了自個兒的話,真以爲那兩個水火不容的男人是故交,而且老皇帝還有心要立趙樽爲儲,故意替他鋪路,夏初七淺笑一下,順着竿子繼續往上爬,“範大人是個明白人,您現在要替殿下做事,往後還能短了您的好處?”
“是是是!楚太醫說得極是。可這……範某區區一個縣令,該如何作爲?”
蓋住茶盞,夏初七神色嚴肅了不少,“立長立嫡那是祖制,上頭需要的由頭,一個童謠哪裡夠?範大人何不再添上一把火,爲殿下能順應天命,民心,下一番功夫?”
“天命?民心?”
默唸一下,範從良遲疑,“下官省得,只……”
夏初七隨口打了個哈哈,又低頭小聲與他耳語了幾句,範從良目光一凝,這才點了點頭。
“請楚太醫替下官轉達,感謝殿下的提攜之恩,下官必當盡全力。”
“哈哈,放心放心。那就先這樣?楚某這便回了殿下,靜候您的佳音了?”
點拔了一通範從良,夏初七不再耽擱。當然,做爲一個“奸醫”,好處她是少不得要的。只不過,這一回她學聰明瞭,銀子要得不多,但宰大白鵝卻更狠——要了他二十兩做零花,額外又誆了他一塊兒成色極好的黃金觀音牌。
可回去的路上,摸着那些個錢財,她卻不太踏實。
不會又被那趙賤人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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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愛的【13810839110】,升大狀元。這這這……我咋個回報得了?我這身子……好像不太適合哦?男女有別,不不不,女女不行吧?
另外,感謝親愛的【晴嵐00】,升解元大官人。不過這名兒,情郎?汗一個!我是親呢,還是不親呢?
今兒這一章是劇情,也有鋪墊,可能有些妹子們會覺得沉悶。可怎麼說呢,沒有劇情的愛情,會枯燥無趣,咱們要一邊走劇情,一邊談感情,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六,吼吼吼吼吼吼,纔有九月六,對不對?哈哈哈,還是那句話,繼續追下去,希望不會讓妹子們失望。
衆妞兒(緊緊抱頭):唱的啥歌?你嘎哈呢,這是要逼瘋人啊?蛇精病加逗逼中二重度症患者,能讓初七治療一下不?
二錦(臉皮已厚):我是不會說,我有藥不吃的。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