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子是個機靈的人,先前夏初七吩咐過從保泰街繞到丹鳳街,他二話不說,駕着那晉王府的馬車便轉過街口,準備從丹鳳街再繞道回晉王府。丹鳳街是一條極爲熱鬧繁華的長街,除了當鋪酒肆林立之外,還有一家除了秦淮之外攬盡京師風月的青樓。
果然,行至丹鳳街中路,一個黑底銀色的匾額便躍入了眼簾,上頭寫着“錦繡樓”幾個字兒。夏初七放下觀看的簾子,拍了拍李邈的手背,將懷裡的錢袋子遞給她,又衝她使了一個眼神兒,便輕聲兒將小方子喊。
“小師傅,麻煩你停下車,我這位表哥想要小解。”
小方子“哦”了聲停了下來。
李邈將錢袋往懷裡一塞,衝夏初七點了點頭,沒有猶豫,乾脆利落的下得馬車,往那錦繡樓揚長去了。
“楚醫官,那個……他……”
小方子頓了下,撓撓腦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旁的地方也是可以小解的,不必去錦繡樓裡面,那裡不乾淨。”
“不妨事,男人嘛,去方便一下而已,又不會被裡頭的姑娘給吃了。”夏初七笑着,直到看見身着男裝的李邈入得那錦繡樓大門,被一個漂亮的美人兒迎了進去,爲才放下了車簾來。
不出一刻鐘工夫,李邈便回來了。
馬車在“駕”聲裡重新啓動,夏初七盯着她,壓低了聲音。
“辦得怎樣?”
李邈點了點頭,把錢袋子又丟給她,“銀錢她們不要,但你說的話我已經託付給她們了,想來不出三天,消息便會傳揚出去。只是……楚七,此法子妥當嗎?”
夏初七彎了彎脣角,目光深了片刻,才道,“妥不妥當都得試一試。”
李邈與她對了對眼神兒,沒有馬上應聲,遲疑了好半晌兒才堪堪握住了她的手,“楚七,你我姐妹,只剩彼此了,我擔心你的安危。”
“不要怕,我有分寸,必定不會讓自己落入險景之中。”
她眼神兒堅定,絲毫沒有猶豫的意思。李邈也不再多問,只是目光裡的擔憂又多了一層。
夏初七衝她莞爾一笑,閉上嘴巴不再吭聲兒了。
話說她差李邈幹嘛去了?此事說來也簡單。
世間上的事兒,不論古今都是相通的。有國家有官府,就會有地皮有流氓。像京師應天府這樣的大城市裡,又怎會沒有黑社會性質的行幫呢?李邈先前在道兒上混過,對這些行市很熟,知道這京師不僅有幫派,而且還人數衆多,有相當嚴密的組織。
在這個時代,幫派還不叫黑社會,而叫打行,也叫“撞六市”,與現代黑社會的運作方式差不多,詐騙劫掠,欺行霸市,爲富貴人家充當保鏢和打手,也拿人錢財,替人辦一些不便出面的事兒。
那“錦繡樓”裡當家的,也是京師裡最大的打行“錦宮”的頭兒,就李邈說所,這錦宮在京廣瀘一帶都很有勢力。
而非常不巧的是,李邈兩年前曾經救過他的命,雖然她如今拿了銀子過去,可人家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不要銀子也替他們辦事兒。
她交辦李邈的主要有兩件事兒。
第一個,讓他們散佈出去一條流言,“晉王殿下在回京途中,結識了一名叫楚七的絕世神醫,傷科婦科各種疑難雜症都不在話下,如今做了晉王府的良醫官……”
第二個,讓他們利用自己的網絡,幫忙查一下,寧王趙析有沒有從綿城府帶回來一個傻子。
當然,一句話她不是想爲自己吹牛逼。而是爲了讓傳言傳遍京師,傳入東宮,傳入太子府。她要入東宮去診治,但主動去找人太掉價了,還容易掉腦袋,她得等着獵物主動掉入她的坑裡來。
只要太子如今還沒有死,聽到這樣的傳言,哪怕死馬當成活馬醫,他們也一定會找來的,畢竟誰也不會放棄活命的機會。
至於找傻子,也是一個迫在眉睫的事情,至少她得知道傻子是否安全,是否被趙析帶來了京師,纔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但對於這個,她抱的希望不大,那趙析敢冒趙樽之名擄了人,自然會藏得很嚴密,又哪裡能輕易被江湖上的行幫給找到?
想到這裡,她突然冒起一個念頭,望向李邈。
“那個錦宮的人,你往後可以多多接觸。如有必要,加入他們的行幫也可。”
李邈面色微變,“爲什麼?”
夏初七淡淡的笑,“表姐,你我二人勢單力薄,總有需要用人的時候。行幫的人講義氣,他們出來混,說白了,也不過是爲了混一口飯吃,沒有誰比誰高貴的說法。”
李邈沉默着,沒有迴應,卻也沒有反對。
夏初七心知她身上有國公府小姐的驕傲和矜貴,可以拿銀子去找人辦事兒,卻絕對不會輕易去做一個行幫的人,不得不又遊說了幾句,曉以利弊。
在她看來,這樣子的勢力不僅要依靠,還得培置和發展。
她目前可以依靠着趙樽,但李邈有一點說對了,靠男人不長久,她們要報仇,這個過程究竟會需要多長的時間,會有一些什麼樣的血雨腥風誰都料不到,趙樽究竟能做她多久的靠山,更是個未知數。所以,她們得有自己的勢力來支撐,一個甚至連趙樽都不知道的勢力,也是一種讓他無法掌控的東西,那樣她纔會有真正的自由。
“楚醫官,到地兒了。”
小方子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喊得夏初七的心裡略緊了一下,隨口應了一聲兒,慢慢地扶着李邈的手掀開簾子望了出去。
好一個氣派的王府。
夏初七曾經去過北京的恭王府,自覺那就已經足夠大氣奢侈了,可如今瞧這個晉王府,且不說那金碧輝煌的屋檐房宇,青色琉璃瓦鋪就的門廡比恭王府更氣派,就單單門口那一塊巨型大理石碑上刻着的“文武官員至此下馬”幾個字,便足夠讓人震懾了。
除了皇城,據說這是京師佔地最廣的建築。
這便也是老皇帝十分寵愛幺子的證明。
“楚醫官來了?你幾個過來搭把手,手腳麻利點兒,先把行李卸下來。”
就她這一閃神的工夫,府裡出來了好幾個人,除了走在前面滿面溫和笑容的月毓之外,還有晉王府的總管田富。那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瞧一眼便知道是一個會看臉色的精明主兒,一口一個楚醫官喊得很是熱絡。
“多謝月大姐,多謝田總管。有勞了。”
夏初七這個人兒慣會扮豬吃老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本事,她幹起來從不比別人差。眼看自個兒人還沒有入府,便引起了好些人的審視與圍觀,便心知自己與趙樽的那點兒“齷齪事兒”肯定已經傳遍晉王府裡了。
“快,楚醫官,快進來。”
月毓熱情的招呼着,一路領着她往裡頭,一路頭一路笑,白淨的臉蛋兒上像是開了花,仔細看來,那感覺又像迎了客入自家屋子似的,主人翁精神特別濃郁。
過了前頭的承運殿,圜殿和存心殿,繞過一處迴廊,入得一處正堂內,她拍了拍手,招呼了已經等候在那裡丫頭婆子僕役小廝們過來,排好了陣形兒,這才笑着交代。
“大家都給我瞧仔細了,這位便是咱爺新收入府的良醫官,也是咱爺心裡頭的人,你們個個做事都拎着點兒,不要逆着揹着,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誰要惹得楚醫官不舒坦了,看我能饒得了你們。”
那些個丫頭婆子小廝們,個個都生得白白淨淨,衣着乾淨整潔,也都是精明人兒,只悄悄打量了夏初七幾眼,不需要多說,便齊刷刷的敬禮問了好。
“楚某初來乍道,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學着男人那樣抱拳行了一個揖禮,夏初七面色平靜,心裡頭卻一陣兒冷笑。
有一種殺,叫着捧殺。
不得不說,月毓如果不是生就對人這麼好,那必然就是一個精明到了極點的人,愣是拎不住她半點兒錯來,還能把人給整得妥妥的。瞧她如今領了府裡頭的總管,還有丫頭婆子僕役們過來見面的架勢,對於一個小小的醫官來說,完全是高規格的接待了。可這一招兒,卻是不着痕跡就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
人人想爭寵的時代,府裡就一位爺,人家還不把她生煎了啊?
果然,這頭話剛落下,外頭就傳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
“喲,這是楚醫官來了啊?我姐妹幾個都念叨了老半天了,楚醫官可真是貴人步遲啊……”
承後,從內院裡出來了幾個女人。
夏初七側眸一看,心裡一陣感嘆。
看來晉王府裡就沒有醜女,即便是那些做丫頭打扮的人,一個個也都身材勻稱五官端正,而走在前頭那兩個着裝鮮豔的年輕女子,就更是不一般了。
說話那個嬌滴滴的姑娘,也不過二十來歲,身量較長,皮膚細膩光滑,用一句酸詩形容,便是“方流涵玉潤,圓折動珠光”,穿戴得珠光寶氣,可惜那眉眼之間,卻帶了一股子盛氣凌人的勁兒,不太招人喜歡。另一個女人,年紀要小個兩三歲,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夏初七,大眼睛翹鼻頭,生得很是精緻,身段兒也極爲纖細,穿了一件粉色的圓領比甲,長相甜美,只是略略有些小家子氣。
夏初七一猜,便曉得這是趙樽那三個滕妾中的兩個了。
只是不知,究竟哪一個纔是東方阿木爾的妹妹。瞧着那兩個的長相,都不太像東方青玄,漂亮是漂亮,卻少了點那誘惑人的勁兒,怪不得趙樽他瞧不上。若是長得像東方那廝,說不定趙賤人早把人給壓了。
自動腦補了趙樽和東方青玄紅與黑的對手戲,她突然有點像打了雞血一樣,鼻子都溫熱了一下,覺得他倆真該在一起,簡直是絕配。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噗嗤”一聲兒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那個嬌嘀嘀的姑娘不舒服了。低喝了一聲,聽上去很有幾分主子的意思。
“咳咳!”
夏初七斜歪歪看過去,面兒上笑眯眯的,語氣卻不太客氣。
“請問你哪位啊?”
那嬌小姐一瞧便是那種刁蠻的主兒,被她這麼一問,叉着那小蠻腰,指着月毓便不客氣的吼,“月毓,你來告訴她,本夫人是哪一個?”
月毓眸子閃了閃,面色不變地淺笑着,卻是維護夏初七。
“如夫人還請恕罪,楚醫官他剛剛到府上來,好多府上的規矩還不太清楚,回頭月毓會仔細交代她的。”
說罷,她又側過頭來,看着夏初七,衝她使眼色兒。
“楚醫官,這位是東方府上的小姐,這位是魏府的小姐,都是……都是爺的如夫人。”
她將“東方”兩個詞兒咬得極重,夏初七隨即輕“噢”了一聲兒,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翹着脣角笑眯眯地望向了那二位美人兒,尤其重點對那個神態傲慢、頤指氣使的東方小姐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嗤的笑了一聲兒,在她面色剛變的時候,又立馬收斂住笑容,敷衍的揖揖手,表情懶散,完全沒有誠意的說道,“失敬,失敬。”
那東方婉儀氣得直跺腳。
“你……”
“如夫人還有何指教?”夏初七故意拉長了“如夫人”三字,點醒面前這位大嬸兒的實際地位,如夫人,只是“如”,便不是真正的夫人。接着看她智商不太夠像是聽不明白,又好心的講解一番,“楚某雖不才,但好歹也是由太醫院舉薦,吏部任命,由當今陛下御筆親批的良醫官。”
這話的意思是,老子官職再小,那也是一個朝廷命官,你一個奴婢不如的侍妾,憑什麼在朝廷命官面前大呼小叫,還有沒有禮貌了你?
她拐着彎損人的話一出口,正堂裡便“嗡”了一聲兒。誰都知道,認真說起來,侍妾不是人,醫官卻是朝廷命官,真就比侍妾高了那麼不止一點點。得寵的侍妾也就罷了,有老爺們兒撐腰,不得寵的侍妾連奴婢都不如。
有幾個小丫頭抿着嘴兒,想笑卻又不敢笑。
有幾個膽子大的婆子,卻是臉色扭曲的吭哧起來。
看得出來,由於這些女人不得寵,其實在府裡頭便不多受下人們的待見,根本就是連月毓的地位都不如。只不過,她們仗着有孃家的背景,誰也不好太過不給她們面子罷了。
嗡嗡的聲音裡,那東方婉儀咬牙切齒。
“你,欺人太甚!”
“楚某不知如何‘欺’瞭如夫人,但楚某有一句話不得不勸,如夫人肝火甚旺,切勿經常動氣,長此以往,容易大便鬱結,口舌生瘡。”夏初七全然無懸壺濟世的模樣兒,勾着脣角,一臉笑嘻嘻的欠揍樣兒。
周圍人的嗤笑聲兒不斷。
那東方婉儀氣的哆嗦,半天扯出來一句,“回頭有你好看!”
“楚某問心無愧,無論是當着殿下的面兒或是大都督的面兒都一樣。只不過爲醫者,敬奉醫德。還有啊,楚某就再多奉勸如夫人一句,這等小事兒若說與殿下和大都督,只怕……”
這半句話一說,那東方婉儀就啞了嘴。
夏初七是在諷刺她,根本就去不得。
沒錯,在男尊女卑的時代,侍妾地位低下,她又從來沒有爲趙樽侍過寢,也仗不了趙樽的勢。而是他的親爹和哥哥們雖然官職大,但認真說起來,她也只是東方府上的一個庶女。庶女的地位,說白了也只是奴婢。就算她回府哭訴,東方府也不可能爲了她去得罪趙樽,畢竟這是晉王爺的家務事兒。
東方婉儀越想越氣不過,下脣都咬得充了血,在衆人圍觀的難堪局面之下,她還是硬着頭皮又罵了一句。
“混賬東西,敢這麼對本小姐這麼說話,你等着瞧吧你。”
夏初七微微一笑,拱手施禮,看上去態度恭維,語氣卻更加尖酸刻薄,“如夫人如此說話,楚某到是無妨,只是怕丟了你們東方家的體面……”
笑眯眯的說說到此處,她站直了身子,眼神兒若有若無的瞄過月毓的臉,接着說,“楚某在家鄉時,也曾看過七十六集……啊不,七十六回《甄環傳》,裡頭的貴人主子們若是安分守己,低調做事,不受寵也能活個二十多回,可若是胡亂蹦達,囂張得瑟,那絕對活不過三回,總而言之,楚某奉勸各位,輕點得瑟,方爲長久,諸位夫人可明白?”
很顯然,她們都不明白。
一個個瞠目結舌地望着她,有人微張着嘴,有人瞪大了眼,那表情就像現代人在看外星生物一樣,一眨也敢不眨,滿眼寫着“不可置信”。
“明白嗎?”
夏初七又笑眯眯的重複了一句。
那一本正經的小樣兒,挺像那麼回事兒。
別瞧着她穿得素淨不打眼,可那股子說不出來的勁道,卻十分有震懾力,尤其是她那舉手投足之間的爽利霸道,又豈是那些常年住在深宅內院裡的婦人可以比的?
“真環……是哪一齣戲?”
終於,那個東方婉儀橫着一雙眼睛問了出來。
“東方小姐,沒事多看點書吧,多讀書,長見識,屆時……”夏初七指指腦袋,“這兒好用了,殿下也能多瞧您一眼。”
夏初七並不與她們解釋。
她來晉王府是做醫官的,不是宅鬥來的,先給這些個女人一個下馬威,糊弄糊弄她們得了,誰還有耐心給她們做宮鬥宅斗的科譜教育?
尤其是這個東方婉儀,明顯與東方青玄不是一個娘生的,要不然就是他爹打雷夜睡的媳婦兒,才懷的孩兒——太他媽雷了,傻叉。
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她面色不變的微笑着,冷不丁又回頭望着月毓。
“月大姐,麻煩帶我去安置吧,我這累一天了,好乏。”
“是,楚醫官這邊兒請。”
月毓微微一笑,起了個手勢,便讓兩個僕役過來拎她們的東西,卻被李邈不鹹不淡的一聲“不必”給拒絕了。月毓擺手讓僕役下去,也不生氣,只是目光在掠過東方婉儀那被氣成了猴子屁股的臉時,脣角多了一絲笑痕。
入得內宅,繞來繞去的房屋都快把夏初七給繞暈了。不由得又想起了現代時,一個平方几萬塊的市價,這晉王府的佔地瞧着至少也是幾萬平方米,那窠栱攢頂,紅漆金蟠螭,簡直奢侈到了極點。
他奶奶的趙樽,她嫉妒啊……
可他好端端一個封建王爺,偏偏不會享受。
要換了她,見天在家喝酒抱美人兒,還去打個屁的戰。
月毓爲夏初七安排的居住點兒,不像她先前想象的那樣,會離趙樽的正房“承德院”很遠。不僅距離不遠,而且還相當的近,就在承德院邊上的兩間耳房裡。
按她的話說,楚醫官住在這裡,可以就近照顧主子爺,若他身子不爽利了,她的腳程也能快着點兒,能讓主子爺少遭點兒罪,那股子體貼溫馴勁兒,讓夏初七唏噓不已。
這個月毓,真是處處爲趙樽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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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安排女人方面,也絲毫不考慮自個兒。
怪不得依趙樽那麼個精明的人兒,能把後院的一大攤事兒交給她來處理,想來除了月毓做事兒確實很有一套之外,他自然也是深知這一點,用着這樣的人放心。
安排妥了事兒,月毓看着她微微一笑。
“爺交代說,良醫所明日再去就成。想來你們今兒也是累着了,先歇歇腳喝口茶,就不必去廚下拿午膳了,我一會兒會差了人給你們端進來。”
夏初七翹起脣角,“那我就不謝你了啊,月大姐。當然,我覺着吧我也用不着謝你,再怎麼說,我替你收拾了一早兒就看不慣的東方氏,也算是你回報我的,對吧?”
月毓愣了一下,隨即便急紅了眼。
“楚醫官,這話可亂說不得,東方小姐是爺的如夫人,月毓只是一個丫頭,哪裡敢有那樣的心腸?”
夏初七挑了挑眉,不以爲意的笑着看她。
“開個玩笑罷了,月大姐又何須緊張?再說了,我的底細她們不清楚,你卻清楚得緊。即是自家姐妹,說說體己話,不妨事兒。除了那個東方氏,你還討厭哪一個,只管交給我來,來一個殺一個,你付我點銀錢就成,價格可以商量。”
шωш ▪тт kǎn ▪c○ “楚醫官……”
月毓無力地看着她,急得嘴皮兒都白了。可夏初七卻是笑靨靨的半點兒不鬆口,只拿一雙銳利通透的眼兒盯着她,把她給盯得終於“撲嗵”一聲跪了下去,一張白嫩光潔的臉上,滿是委屈與惶惑。
“楚醫官,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是一個丫頭,只管盡心盡力的照顧好爺,侍候好爺,哪裡敢生出那些歪歪腸子來?這些年,承蒙爺不嫌棄,把他後院的事交給我來打理,後院裡個個都是主子,月毓哪一個也得罪不起,你這些話要是傳了出去,月毓可就沒得活了。”
“哈哈……”
輕輕笑着,夏初七走上前去,扶了她起來,微微眯起眸子,細細的打量了她片刻,這才安慰的發笑。
“不就是逗個趣兒嗎?有爺護着你,誰能把你怎麼樣?”
月毓面色僵硬着,苦笑一下,“月毓說過,我只是一個丫頭,不比楚醫官得爺的寵愛,這府裡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話最是容易亂傳,讓人嚼了舌根去,月毓只怕哪口飯就咽不成了。”
她說得認真,夏初七隻盯着她打哈哈,“別別別,月大姐你這麼說,楚七心裡真就過意不去了。人呢,是最敏感的動作,別人究竟待我如何,我心裡頭啊,其實敞亮着呢。你月大姐,絕對是頭一份的對我好,我一定會記着你的。”
“那便好。”月毓答應一聲,臉色緩和了下來。
……
……
用過月毓差人送來的午膳,夏初七讓李邈一個人在屋子裡頭補眠,自個兒找了梅子來幫忙,便去廚房熬那湯藥,準備等趙樽晚上回來的時候沐浴用。
她嘴上說着被誆了討厭,其實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卻是心甘情願的。
那種滋味兒說不上來,大概每一個剛剛戀愛的女人都有過一樣的心思,嘴上說得再賤再損,心裡頭還是爲那個男人好,他一路過來舟車勞頓,長年在外征戰風餐露宿,本身又有頭疾,這一閒下來,確實需要好好調養。所以,她打他罵他都好,在他的身體健康這個方面,真是半點兒都不會馬虎的。
從晌午過後開始,她一直待在廚房裡,不時有人進來東張西望地瞅她兩眼兒,好奇的,審視的,各種各樣的目光都有,也不敢主動過來搭訕,偷偷瞄幾下又出去了。有幾個小丫頭甚至於進進出出了好幾次,裝着拿東西,臉上卻是寫滿了對她的興趣,而那興趣裡的標籤,只有一個——爺寵愛的人。
“喲,做什麼呢,一股子怪味兒。”
一出場,必先“喲”,夏初七不用回頭,便知是那個東方婉儀了。
“如夫人好。”梅子不比夏初七,趕緊施了一禮。
“沒事兒熬什麼呢?臭死了。”
拿個繡了花朵兒的巾絹捂着鼻子,東方婉儀嫌棄的扇了又扇。
夏初七不擡眼,不回答,完全當她不存在。只有梅子尷尬的歪了歪頭,乖乖的回答,“回如夫人話,是楚醫官爲爺熬的湯藥,晚間沐浴用的。”
東方婉儀鄙視的瞅了一眼,突然叫梅子。
“你先下去,我有事與楚醫官說。”
梅子略驚了一下,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夏初七,可卻不敢違了令,福了福身,便乖乖的下去了。
“哎!楚醫官。”東方婉儀見夏初七壓根兒不搭理她,哼了一聲兒,又把自家的兩名侍女給屏退了下去,上上下下瞅了她半天,這才放緩和了語氣,招呼了她一聲。
“東方小姐,你有事?”夏初七這才擡頭看着她。
往廚房外頭瞧了一瞧,東方婉儀突然蹲身下來,壓着嗓子說。
“聽說你侍候過爺,這事兒當真不?”
“……”夏初七沒想到她是八卦來的,挑了挑眉頭,選擇不回答。
不想她是一個這麼難處的,東方婉儀本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反倒有些軟了下來,“楚醫官,我先前對你的態度不太友好,可我是一個急性子,最是不喜歡歪來拐去的說話,不像那個月毓,整天在爺面前裝爛好人,噁心。”
夏初七看她一眼,不明白所以。
她又歪了歪嘴,湊得更近一些,“先前你說的那個真環傳,我回去琢磨了一下,沒有琢磨明白,爲何弄懂了它就可以侍候爺兒了呢?”
“……”夏初七看着面前的火膛,已經被雷得外焦裡嫩了。
東方婉儀完全吃不准她的態度,又道,“不過我又仔細尋思了一下,爺即便寵着你也不打緊,你再得寵也是一個男人,生不出兒子來能有何作爲?我又何必與你去計較呢,是吧?”
她究竟要幹嘛?
夏初七翻了一個白眼兒,吃不準這後院裡頭的女人,都是些啥想法,啥心態。於是只看着她,不吭聲兒。
東方婉儀一個人自說自語,語氣更是小了幾分,“你看我兩個不打不相識,做個朋友如何?”
夏初七撩起脣角來,淡淡掃她一眼。
“你是想揹着爺搞男人,紅杏出牆與我來一腿?”
“呸呸呸,別瞎說。”
東方婉儀臉蛋兒一紅,看着夏初七,咬着下脣有些不好意思了。頓了好半晌兒,纔像是又豁了出去,“實話告訴你也無妨,先頭我聽那魏氏和謝氏說,楚醫師你醫術無雙,定是對爺用了什麼狐媚之藥,才得了爺的寵愛,是也不是?”
目光微微一眯,夏初七想了想,點頭,“是又如何?”
東方婉儀眼睛一亮,“你也給我點兒妖媚之藥使使?”
夏初七再點頭,“好呀,沒問題。”
東方婉儀眉眼大開,“那太好了,楚醫官,沒想到你人這麼好,今日是婉儀誤會你了,你不要與我這個婦道人家計較纔是?”
夏初七彎了彎脣,“藥是有,可那也是有條件的。”
東方婉儀急切得不行,“有何條件,你且說來聽聽。”
輕輕“哎”了一聲兒,夏初七感嘆着,一隻手拿火鉗夾着火膛裡熊熊燃燒的柴火,覺得沒事兒逗弄趙賤人的小妾,這日子也算是逍遙快活。
“楚某這個人呢,就只有一個嗜好。”
“什麼?”
“銀子。一副藥一百兩,公道吧?”
“一百兩?”
顯然一百兩這個數目對東方婉儀來說,不算是大數目,可也不算是小數目,她稍稍考慮了一下,便也硬着頭髮得應了,“可以,什麼時候給我?”
“半個時辰後,你到這裡來拿,一手銀子一手貨。”
連連道着謝,東方婉儀笑眯眯的走了,可夏初七心裡卻覺得有些不妥當。這晉王府裡的女人天天想着爬趙樽的牀,什麼賤招兒都使得出來,她也得防範一手纔好。
要不然,萬一趙樽哪天把持不住,着了她們的道兒,她養的童子雞,自個兒還沒吃着呢,讓人家給吃了,嘴上說得無所謂,大不了兩個人一拍兩散,可依她目前的心理狀況來說,一定會特別不舒服。
不行,絕對不行。
陰陰的眯着眼想了想,她計上心來。
……
……
趙樽是戌時一刻回來的。
爲了迎接晉王殿下大捷回府,晉王府裡頭可謂做足了工夫,且不說那處處的張燈結綵,就連那些個丫頭婆子小廝們都很是歸整了一番,一個個顯得精神抖擻。
尤其是他的三位如夫人,更是像選秀一樣,一個比一個打扮得妖嬈奪目,恨不能轉眼之間,便能吸引住他的眼球,好博得恩寵一回。
“爲何這麼多人?”
趙樽一入膳食廳,便皺起了眉頭。
“爺!”月毓福了福身,“爺去了兩年纔回來,各位如夫人都想與爺共用晚膳,月毓念着如夫人們守宅不易,便自作主張地開了個大宴,把大家都聚攏聚攏,順便沾沾爺的喜氣。”
環視了一週,趙樽沒有多說什麼,只轉頭看了一眼鄭二寶。
“去把楚七叫來。”
“是,主子。”鄭二寶垂着眼皮兒,應諾着就去了。
彼此夏初七正在承德院的耳房裡頭看她那一本《青囊書》,琢磨着自個兒額頭上的傷疤,聽得鄭二寶來喚,心裡頭不太舒坦。
老實說,和趙樽一起用餐沒有問題,可還得和他的幾個小老婆一起用餐,實在會讓她實不下嚥的。這麼一想,她又有點後悔,當時與他訂那個三年之約的時候,她就應該把這一條寫進去,不是三年內不許有侍妾,而應該是把原來的侍妾都通通弄走纔對。
噗!
想到此處,她翻了個白眼,又忍不住爲自個兒的小心眼笑了起來。且不說那小方子說剩下那三個如夫人都是打發不了的,就算能打發得了,趙樽也不會爲了她不顧朝堂上的平衡。
何必呢!
有幾隻小老鼠逗着玩玩,也很有意思嘛。
更何況,正是驗證戰果的時候,不去不是可惜了?
膳食廳裡燈火通明,一水兒的丫頭婆子小廝候着,那排場大得,夏初七瞅得眼睛都花了,也沒有弄清楚到底誰是誰,只越發覺得做一個封建王爺真是太有福氣了,日子過得太特麼舒坦了。
“過來。”
趙樽看見她進來,眉目稍稍暖了暖,伸出手去。
“爺,我就坐這邊兒吧?”
夏初七身着男裝,總覺得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他搞男男關係,實在有傷風化,容易碎了一屋子小丫頭的玻璃心,還容易影響她們的三觀。可哪兒料到,她話音剛剛一落下,趙樽原就不太好看的臉色,頓時更沉了些。
“楚醫官,來,爺身邊兒來坐。”
月毓是一個極會察言觀色的,趕緊把她的碗筷挪到了趙樽的旁邊兒。夏初七心裡一嘆,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一時間,偌大的膳食廳裡,幾十道目光都齊刷刷落在她的身上,釘子似的刺人,那感受實在不太美妙。
桌上的菜式花花綠綠,花樣兒繁多,吃上去也非常地道。但夏初七不是習慣了被人侍候的主兒,原本吃飯就沒有什麼餐座禮儀,如今有一大幫聽差的人侍候在邊兒上,更是覺得彆扭。
“喜歡吃哪一個?”
趙樽也不搭理別人,只低頭輕聲問了一下夏初七,就在她面前的碟子裡親自布了菜,“吃一顆蟲草魚肉丸,不許挑嘴,看把你瘦得。”
靠!
丫見天兒嫌棄她,卻又非得把她弄身邊兒,這不是找虐麼?
心裡頭恨恨地罵了一句,可夏初七沒有在他這麼多小老婆的面前給他拿臉子,只淡淡道了一聲兒謝,便埋着頭不再吭聲兒了。
“爺,這個鴛鴦五珍膾,是您最喜歡吃的,我今兒特地吩咐典廚做的呢?您嚐嚐口味好不好?”嬌滴滴的聲音婉轉好聽,除了東方婉儀又能有誰?
隔了兩年多才又見到趙樽,她那雙眼睛都快要開出花兒來了,說着說着,一起身便走了過來,想要親自服侍趙樽用膳。
“坐回去。”
趙樽面色一沉,剛剛低喝出口,突地傳來“卜”的打屁聲兒。
東方婉儀面色一變,頓時便呆住了。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都不敢吭聲兒,生怕這種邋遢事兒算在自個兒的頭上。
“爺恕罪,賤妾這就回……回去……”
東方婉儀緩緩後退,生怕被人發現了是她在打屁。
可天公不作美,接着又是“卜”的一聲兒,她打了一個更大的響屁。
王公貴族的府上特別講究用餐禮儀,這有主子爺在的時候還敢打屁,那便是大不敬,在衆人尋到了聲源,目光齊刷刷望向她的時候,東方婉儀夾着雙腿,想要忍着,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還是打了第三個響屁。
一干人等,想笑,又不敢笑。
那氣氛,特別的怪異。
噗嗤一聲兒,夏初七實在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悶笑。
沒錯兒,先前她拿給東方婉儀的狐媚粉兒,其實就是五豆粉,加了點兒料,吃了就會腸道通暢,打屁專用。
“啪——”
在衆人都想笑卻又不敢笑的當兒,趙樽沉着臉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什麼話都沒有說,甚至都懶得看那東方婉儀一眼,拎了夏初七的手腕便直接出了膳食廳。
只留下一衆女人,苦巴巴的愣在那裡。
而她們委屈的目光,都望向了更加委屈的東方婉儀。
尤其是第三個如夫人魏氏,她入晉王府兩年多,今兒還是頭一回見到趙樽本人,好不容易有一個和他一起吃飯的機會,就被這東方婉儀給攪和了,心裡哪能舒坦得了?
“卜——”
一道更加刺耳的響屁聲兒,讓東方婉儀面色慘白,氣得嘴脣都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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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要說啥來着?
我感覺我想了好多話要說,可這會兒卻忘了。
算了,明兒再說,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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