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林大人。”
高達也拱了拱手,眉眼柔和。
與高達回了禮,林晚照正色道:“人犯已經帶到,勞煩高大人主理。”
“好。”高達答應着。
不多時開了公堂,趙家衆人紛紛被帶到了堂前,而孟雪柔、林晚照、齊鸞三人則一同坐在一旁,看着高達問話。
“大人,大人我是無辜的啊!”
趙二雖被打得鼻青臉腫卻猶自氣勢不減,忙對着高達大聲懇求道:“小人一臉的傷,明擺着就是捱打那個,如何還能傷到孟大人?大人明鑑,大人明鑑啊!”
“哦?既然這麼說一切便與你無關,都是你父母動的手了?”
聞言,高達一聲輕笑,意味深長地問道。
高達這話問完,趙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趙二身上,趙家父母更是眼含淚光,滿面哀慼。
“大人…這…”
終歸是自己父母,趙二出賣起來還頗有些爲難,思來想去他只好苦着臉,對着高達懇切地說道:“當時情況混亂,我實在沒有看清,不過大人請相信草民,草民一家還指望着孟大人給我們出頭,又怎會平白傷她!”
趙老頭子聽到這話心裡鬆了口氣,也連忙對着高達辯解道:“是啊大人,我兒趙俊新喪,我們的一切都還要指望孟大人,是斷然不會動手!”
“難道你們不是覺得孟大人偏袒齊鸞嗎?”冷笑一聲,高達對着趙家衆人沉聲道:“其實今日把你們帶過來,並不爲了旁的事情,孟大人也不屑與爾等爭執,只是尚有一樁陳年命案懸而未決,今日必得辯駁辯駁。”
“命…命案?”
趙老太太嚇了一跳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趙老頭子一見她這個不爭氣的慫樣便氣得不行,偷偷地伸出手去在她腿上掐了一把。
趙老太太身上吃疼,腦子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忙又對着高達討好道:“大人,你嚇着民婦了,民婦還沒見過命案呢?”
高達聞言也不拆穿她的做作,而是好聲問道:“你可知,公堂之上不可說謊?”
見趙老太太不敢開口,趙老頭子眼珠子一轉,朗聲回答道:“大人,捉賊見贓,捉姦捉雙。如今到底是個什麼事大人尚不肯講清楚,又沒有苦主證據,您不能平白冤枉我們吧?”
“苦主在此。”
不等高達開口,齊鸞便立馬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對着高達行了禮,這才緩緩說道:“十四年前,趙家老兩口將毒藥失魂散偷偷下在我的米粥裡,我一時不防用了幾口,便導致了我腹中三個月的男嬰胎死腹中,自己也差點送命。本來此事我已決定按下不提,但趙俊死後趙家父母竟還要將我十歲的小兒子奪去撫養,偏要教我們母子分離。大人明鑑,若他們是尋常那般慈愛善良的祖父母,我也沒什麼可擔憂的,可是現下前車之鑑仍在,民婦實在心有餘悸,又怎能把親生兒子交到殺人兇犯的手裡!”
“你胡說,你可有證據?”
趙老太太一聽急得不行,連忙對着齊鸞咒罵道:“你同我兒子無媒苟合,把我好好的一個兒子拐跑了十五年,生生不得相見!我又沒見過你什麼兒子,我哪有機會對你下手!”
“十四年前,趙大人科舉及第,你敢說你沒來京城嗎?”
對着齊鸞使了個眼色,高達對着趙老太太朗聲問道。
“沒有,肯定沒有!”
似乎是怕趙老太太撐不住場面,趙老頭子搶先開口道:“當年那個逆子拋棄父母與人私奔,哪裡還會關照我們?京城東西貴,我們可活不起!”
“你這樣說,對得起自己的兒子嗎?”儘管早知高達必有成算,齊鸞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怒上心頭,對着趙老頭子恨恨地說道:“他是你的親骨肉,你竟忍心在他死後還這樣污衊他!”
“是你在污衊他的名聲。”趙老頭子聞言看也不看齊鸞,渾不在意地說道:“你的孩子如果沒了,那必是你自己不小心,又關別人什麼事?如今你把髒水潑到我們老兩口的身上,難道就不是給趙俊丟人嗎?我勸你儘早收手免得大家撕破臉皮,我們再不好也是趙俊的父母,你這是在連累他忤逆不孝!”
“父慈子才孝,你又有哪裡慈愛?”緊皺着眉頭,齊鸞氣得攥緊了拳頭,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着。
“你們如今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也罷,本官便幫你們一把。”
這樣說完高達微微一笑,便又對着衙役們吩咐道:“帶證人上堂!”
“是。”
衙役們答應着。
不多時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走了進來,對着高達拱手道:“草民青風堂掌櫃劉清風,參見高大人。”
“免禮。”高達略擡了擡手,對着劉清風詢問道:“當年可是你親自把失魂散賣給趙家老兩口的?”
“正是小人。”
劉清風說着便跪在了地上,懇切地說道:“當年小人一時見錢眼開,將失魂散以一兩銀子賣給了趙家老兩口,不曾想他們竟然拿去毒害未見天日的孩子!也是碰巧,趙大人竟請我去醫治夫人,草民眼見着那孩子已經成型卻渾身烏黑而死,心裡實在愧疚難安,這纔將一切事情都說給了趙大人聽,又親筆立下字據口供,交給趙夫人保管。趙夫人善心,並沒有於我爲難,只叫我隨時聽憑吩咐,如今趙夫人有難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拼了被大人治罪也要爲夫人討一個公道!”
“你,你胡說!我們不認識你!”
趙老太太聽到這裡心裡一涼,急切地反駁道:“我們不認識他,不認識他!”
“民婦手裡有趙俊手書,上有事實經過並趙家父母的簽字畫押!”齊鸞冷哼一聲,對着高達朗聲說道:“當時立下字據之時趙俊瞞着我特意找了四名同科進士作證,如今這四人皆有官職,犯不着爲這一點小事作假,大人儘可以將他們請來分辨清楚!”
“拿來我看。”
高達點了點頭,答應着。
“高大人,爲了方便對比,下官特意帶了趙家老兩口成親時的婚書過來。”
孟雪柔這樣說着,便親自起身將文書送到了高達面前,高達接了過來同手中的簽字畫押細細比對,果見是大致相同的。
“雖說鬼畫符一樣,但好歹還能看出都是你們二人親手所寫,況且這樣的字跡旁人反倒難以模仿。”臉上神情愈發嚴肅,高達派人將兩份文書遞到趙家老兩口的面前,又厲聲說道:“如何?非要嚴刑拷打才能認罪嗎?”
“大人,大人饒命啊!”
趙老太太最是外強中乾,高達一個凌厲的眼神甩了過去她便登時再不敢狡辯,立馬承認下來。
“你…你!哎呀!”
趙老頭見此情形氣得直錘自己,又恨恨地瞪了趙老太太一眼,眼見着高達目光嚴酷,再一想想那些傷筋動骨的刑具,他一時也泄了氣,癱坐在地上。
“趙老爺子,這裡面可有你的手筆?”
高達心裡明鏡一樣,繼續追問道。
“有。”
把心一橫,趙老頭子想得極其明白:“草民有罪,絕對供認不諱,也絕不敢喊冤,只是大人明鑑,齊鸞與趙俊的婚書明顯就是假的,他們是實實在在的無媒苟合!如今趙俊身死,他的一切財產便都該歸我們老兩口所有,否則生兒養兒一場,難道就是打了水漂嗎?”
“事到如今你還能想着這些,也真難爲你了。”高達聞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對着趙老頭耐心地解釋道:“如今你們夫妻倆犯了殺人之罪,雖只是謀害胎兒但也險些害了齊鸞的性命。如今本官秉當朝律法下了決斷,你二人不日就要收押監獄,難道錢財還能留住嗎?”
“大人,可以留給我啊!”
聽到這裡,趙二忽然又來了勁,忙對着高達說道:“高大人,齊鸞無媒苟合,我父母謀財害命,我妹妹又是外嫁之人,可這趙家還有我啊!我可是活生生的男丁啊!人都說兄終弟及,我纔是我哥最正經的後人啊!”
“那孩子怎麼辦?”
高達也不論其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孤兒寡母本就可憐,本官深知其中滋味,如今若是讓你把所有錢財盡數拿去,齊鸞母子可還有活路?”
“大人,我會養侄兒的,那可是我的親侄兒啊!”趙二聞言急得不行,連聲承諾道:“只是齊鸞連婚書都是假的,並不能算趙家的媳婦,我憑什麼就要管她!”
“荒謬,天下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趙二話音剛落,衆人正怒不可遏,一道十分威嚴的身音便傳了進來。緊接着,一箇中年女子穿着一身宮裝,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
“參見嶽城長公主!”
衆人齊聲行禮。
“快都起來!”
眼瞧着孟雪柔和林晚照站得極近,嶽城長公主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不免依舊保持着端莊威嚴。
“如此欺負孤兒寡母,你們當這世上沒有王法了嗎?”看向趙家衆人,嶽城長公主冷冷地說道:“當年本宮喪夫,照兒也才十歲,若非皇上撐腰,難道也要落入這般田地?”
“公主殿下,小人等並沒有欺凌寡婦,也並沒有旁的意思啊!”趙老頭子不知衆人關係,自以爲有了轉機,連忙跪在嶽城長公主面前痛哭道:“齊鸞他們是無媒苟合,就算按照律法也是沒有繼承家業的資格的,如今草民等也是依法辦事,只討要自己的錢財罷了,又哪裡不講道理呢!”
“嗯,說得好,依法辦事。”嶽城長公主聞言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宮剛纔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你們夫妻竟親自下毒害了自己的親孫子,如今事實已然查明,很該以罪論處纔是。來人,將這二人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是。”
衆衙役本就聽得來氣,這下子終於得了由頭,也不管趙家老兩口如何哭喊掙扎,便三下五除二地將他二人拖往大牢去了。
“怎麼,是你說齊鸞無媒苟合的嗎?”
趙家老兩口一走,嶽城長公主眉眼帶笑地看向趙二,聲音卻是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