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該是洞房了~溫情戲碼,希望親們多多收藏,多多訂閱打賞)
三月十六日一大早,那早起的雞都還沒來得及打鳴兒,素紈便已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進了小娘子的暖櫥,打起連珠帳,將尚在熟睡中的小娘子一把撈起來,小娘子猶睡眼朦朧的坐在牀沿兒邊醒神,待緩緩睜開半眯不迷的眸子,透過那層層的粉紗帳兒,卻是瞧到了滿屋子的人,烏壓壓的立在那兒預備伺候着了。
得!小娘子就是再大的瞌睡也給嚇醒了,焚香,沐浴,都是京陵娘子出嫁的老規矩了,小娘子剛一出浴,便又被簇擁着浩浩蕩蕩的去更衣裝扮,怎麼說呢?如蘅總覺得這不像是在出嫁,這火急火燎,風風火火的樣子,倒像是穆桂英披上戰袍掛帥擼胳膊耍長槍的模樣。
小娘子暗自啐了自個兒一口,好好地喜慶日子倒是被自個兒想的越發胡謅了,若是讓佟皇后和齊毓曉得了,指不定怎麼白眼嫌棄她了。
不說齊毓,只佟皇后,定是一個睨眼,就你這小胳膊小細腿兒,那槍,拿的動麼?還是乖乖嫁人生個小子實在。
素紈她們都喜滋滋兒的緊趕着吉時,哪裡知自家的姑娘卻是不慢不急,在這般日子裡都能正大光明的發呆走神去了。
待進了裡屋,小娘子腳步一頓,卻是有些失神,是的,旁的她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那一抹乍眼的紅。紅的鮮亮,紅的喜慶。
黑漆嵌螺鈿花卉紋楠木施上,一件逶迤曳地的大紅喜服利利落落掛在那兒,怎麼說,就像是遙遙大漠裡最烈的火焰,火紅的幾欲妖嬈,奪目。恍然間就像隔了層什麼,說不出得朦朧,暖人。
這件喜服沒有什麼獨特之處,宮裡的規矩拘着。皆是按着古有太子妃吉服定例而來。密密集集的掐絲金線刺繡,大紅的褙子,大紅的喜裙,就連裙帶也是鮮豔的紅。有那麼一刻。如蘅只覺得眼前都被一團團鮮亮的紅包圍了。
鳳紋牡丹。不同於前世那一件鸞紋石榴,小娘子眼裡驟然有些熱熱的,重生後。沒有一刻是安心的,而這一刻,她卻是實實兒的安下心來,因爲她知道,她將會穿着這件明亮火紅的嫁衣,去牽着那個人的手,或平靜如水或跌宕起伏的過一輩子,但不論是富貴還是患難,他們都會攜手與共,這一點,她很堅信。
宮裡的規矩繁瑣,就如同這老定例裡的吉服,裡三層的外三層,直到最後,小娘子已經不知道自個兒被裹了幾層,小娘子此刻只能慶幸,還是佟皇后明智,若是選在臘月裡行大婚,這裡三層外三層的紗裙薄衣若是換成了棉裙冬衣,那她還不實打實的被裹成個薄皮多餡兒的大包子?
直至披上最後一層霞帔,內務府派來的女官親自彎腰替小娘子繫上了飄然的裙帶,這更衣的行程總算是結束了,小娘子也終能舒一口氣。
是的,皇家規矩多,更何況小娘子如今是以一國太子妃的身份出嫁,自然要內務府專門選派有經驗的女官來替小娘子行沐浴,更衣,梳妝之禮。的確,若是讓素紈她們這些從未經過大婚的小丫頭來,指不定得慌成什麼似地,顧着這頭便顧不上那頭了。
“太子妃,該移駕去坤寧宮了。”
眼前眉眼柔順的女官雙手微微搭在前面兒,柔着聲兒提醒了一句,如蘅這才微一頜首,將手自然而然搭了上去,瞧着是端的樣子,手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拽着下裙略有些艱難地朝外去。
沒錯!是拽,就憑着這一層又一層曳地的裙尾,她若不拽只怕走一步都得被絆出三條街去,更何況後面還有好幾個女官小心翼翼替她不高不低的拖着,否則她還不知道拽得住拽不住。
若是讓齊毓瞧到她現在這副檯面光鮮,臺下狼狽的模樣,指不定該怎麼打趣了,小娘子嘴角一滯,絕對不能讓他曉得,否則日後過起自個兒的小日子,還怎麼掌着主戰權。小娘子脣角勾起那一刻,卻又驟然有些迷糊,爲什麼她覺得自個兒越來越像佟皇后了。
小娘子一出了閨閣,入了坤寧宮內殿,得!這才明白什麼叫烏壓壓的一片,只感覺連屋裡都暖烘烘了許多。佟皇后端坐在上面,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老祖宗,母親,二嬸薛氏依次下來,看到崔氏那一刻,小娘子究竟心下激動,心裡都略微有些顫顫的,因着喜慶日子,小娘子再激動不已,終是忍着沒有落了淚,一一看過去,蕪姐姐,已然嫁做人婦的荇姐姐,還有各宮嬪妃,和嘉,安王妃,安郡王妃姚堇容,還有姚堇容的母親周氏,眼前太多太多的人,相識的,不相識的,熱熱鬧鬧立了一屋子。
小娘子在這滿當當一屋子人的矚目下,終究是不好意地的撇下頭紅着臉不說話。
“好了,替太子妃梳妝綰髮吧。”
終是佟皇后脣瓣一勾,率先發話,女官們便微一頜首,引着小娘子前去裡屋梳妝,而一衆的命婦女眷自然是簇擁而去,熱鬧,終是人人都喜看的。
“這是雲姑姑,是內務府掌儀司下描嫁娘裝的巧手,臣妾聽聞,從前皇后娘娘入宮大婚,便是雲姑姑所描的?”
王嘉妃笑顏姣好,在一旁抿而一笑看向佟皇后,小娘子透過鏡子瞧去,身旁站着一位着赭色品服的女官,瞧端穩內斂的模樣,再一聽王嘉妃的話,想也是宮裡的老人了。
佟皇后滿意地瞥向雲姑姑,脣瓣微勾:“從前你替本宮描妝時,本宮瞧着倒與自個兒一般大,還擔心描不出好樣子,誰想最後一收筆,倒是先把我自個兒給驚住了。”
雲姑姑微一擡首。笑而抿首:“皇后娘娘謬讚了。”
“如今由你替三娘描妝,想來是緣分了,一切都託付你了。”佟皇后笑眼瞧向雲姑姑。
雲姑姑微一頜首:“是,奴婢必當全力。”
話一說完,雲姑姑便轉過身來,不緊不慢的散開小娘子柔柔的髮髻,向鏡中嬌俏的小娘子微一抿笑:“因着鳳冠沉,奴婢一會子替太子妃綰髮時,只怕手要重些,還望太子妃忍一會子。”
小娘子微一愣。瞥到佟皇后似是而非的笑。有些疑惑,反應了半刻才微微點頭,話雖是提前說好了,可真到了下手的時候。小娘子才實打實認識了什麼叫手重!
有那麼一刻。如蘅幾乎以爲自個兒的半搭子頭髮都要被隱隱扯下來。不得不說,小娘子是真被綰頭髮綰的眼淚水都要蹦出來了,愣是咬牙忍了許久。總算是盤好了頭髮,遠遠兒瞧着小娘子仍舊是端端的坐在那兒,波瀾不驚的,可只有小娘子知道方纔是經歷了怎樣一場劫……
小娘子正默默苦着臉,卻見安王妃緩緩移步過來,瞥着自個兒笑道:“依臣妾瞧,小娘子眉目生的好的很,這開面想來也不會太辛苦。”
聽到“開面”兩個字,小娘子半邊兒身子都生生繃住了,未出閣的小娘子許是不知道,可她這個嫁過一世的卻是知道,那開面是個什麼活計,想着前世開面那厲生生的絞着疼,只怕相比方纔綰髮都只是飯前小菜了。
爲什麼她越發覺得嫁個人像打仗了。
開面是小娘子出嫁的老習俗了,請一位高堂兒女齊全,闔家和睦的全福夫人替小娘子絞面,寓意着一個好的將來。
安王妃從身旁宮女捧着的托盤中取出細膩膩的粉來,淡淡給小娘子撲了一層,復又不緊不慢地捻出一根雙股棉線,剛一轉身,卻是感覺到身前小娘子緊繃繃的,一瞥眼鏡中小娘子破罐破摔的表情,卻是再明白不過了,緩緩扶住小娘子的肩膀,溫聲道:“太子妃身子緩下來,臣妾手上鬆和些,想來就沒那麼疼了,撐一會子便好。”
Wωω▪ тTk án▪ ¢Ο
聽到身旁衆人低低的笑聲,再一瞥安王妃柔順的笑眼,小娘子終是鬆了鬆,安王妃這才微微傾身,將手裡的棉線拉成夾子狀,順着小娘子的額,頰,脣,頦細細兒的絞起來,當那說粗不粗,說細不細的棉線碰到小娘子的那一刻,雖說仍舊疼,卻也沒有從前疼的那麼明顯,安王妃的確是細膩,溫和了許多,小娘子倒也能忍得下去。
待開了面,便由雲姑姑親自替小娘子描妝,因着是新婦,自然綰髮不會留了劉海,如今小娘子額前鬢邊光光潔潔的,雲姑姑取了宮裡新制的茉莉粉,細細兒在小娘子臉上撲了一層又一層,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若是還撲了淡淡的妝,那便不叫素雅,而是不吉利了,所以說,大喜的日子還得要熱鬧的娘子妝。
等小娘子的小臉兒在鳳喜琉璃寶燈下猶顯的如剛出的雪瓷一樣,白嫩嫩的,雲姑姑這纔拿新磨的玫瑰胭脂,替小娘子上了腮,描了細細兒端長的眉,再用水暈開一點玫瑰膏子點在小娘子的薄薄的脣上,這描妝也算是利落了。
衆人再一打眼瞧去,鏡中哪裡還有從前那個嬌嫩嫩的小娘子,分明是再端然明朗不過的新婦了。
水靈靈的杏眼,柔柔兒的鵝蛋臉,肌膚如雪,腮邊一抹暈紅,高高綰起的雲髻,瞧着溫婉柔順極了,瞧得那安王妃心下都暗暗有些嘀咕,多好的小娘子,若是當初許給了阿淵,那生下來的小世子該多好看?雖是這樣想,一瞥眼身旁的姚堇容,安王妃脣瓣一勾,得!這眼前的媳婦兒也好看,再一想那前不久抱的小孫女兒,安王妃眉眼中瞬間化開了暖意。
小娘子剛鬆開一口氣,卻見佟皇后一個眼色,身旁的女官便捧了填漆龍鳳呈祥的托盤來,上面鋪了一層軟紅綢子,擱着的不是旁的,正是即將壓在小娘子頭上的鳳冠。
小娘子不瞥眼則以,一瞥眼卻是愣生生嚥了一下,咱就不先說拖盤子的女官手上吃力的模樣了,光是那青絨鳳冠上面純純的赤金,頂上疊了三層的金鳳,金鳳頂端一刻渾圓的東珠,冠後飾一隻金翟,而三層金鳳之前還又貫穿了三顆東珠,帽緯也皆以金鳳和寶珠裝飾,翟尾足足垂了三行珍珠,共一百六十顆,每行皆飾以青金石,東珠,末端又足足綴了一串串石榴紅的珊瑚珠子,就該知道該有多沉甸甸了。
當然小娘子沒那麼好的眼力,一眼就能瞅出多少顆珠子,多少顆寶石的,不過是事先坐在佟皇后身旁,聽槿言稟報過罷了,可有時候,這聽是一回事,實打實看卻是另一回事。
如蘅默默瞟了眼那端漆盤的女官,內務府果然有經驗,還好選了個身子還算強健的,若是選了個弱不禁風的,只怕這會子都被壓得嬌吟一聲,癱下去了。
小娘子正在琢磨,卻感覺到自個兒的身子被微微一按,實打實按在妝臺前,當那頂實打實的鳳冠擱上小娘子的頭上時,不得不說一句,沉啊,是真沉啊。
前一世入宮前小娘子不明白,爲什麼宮裡但凡在大典時,個個高位嬪妃都坐的可端了,那叫一個目不斜視,從前只當是天家的派頭,可後來登了後位,她才明白,是因爲鳳冠沉啊,沉的壓根兒不敢移動自個兒的脖子好嗎?此刻也一樣,小娘子毫不懷疑,若是一不小心,便能扭壞了自個兒的脖子。
小娘子頂着足足千金重的鳳冠,被女官小心地扶起來,有一刻小娘子覺得自個兒好像在走高蹺,虛的很,早知道今兒要幹這樣的體力活兒,她昨晚兒上就是冒着積食的風險,也該呼嚕呼嚕吃一碗銀絲湯麪,給自己積點氣力。
待小娘子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移着步子轉身,在場的人都微微有些驚,怎麼說,看着眼前頭戴鳳冠,身披大紅繡金線的風紋牡丹喜服的小娘子,眉目端穩,脣瓣微斂,怎麼瞧怎麼覺得有些眼熟,當衆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佟皇后時,心下都恍然領悟了。
老話說的好,姑侄最像,可見古人不欺我,這眼前的小娘子,哦不,是太子妃,可不儼然就是第二個佟皇后,唯一不同的,是小娘子更多了幾分溫婉柔情,少了幾分雷厲幹練。
或許,這就是當年入宮的佟皇后吧。
佟母,崔氏,薛氏看着眼前的小娘子,都微微有些紅了眼,是啊,嫁小娘子最高興卻又最傷情,眼見着一點一點長大的小娘子,卻是轉眼成了別家的人,雖是從一道門入了另一道門,可中間有多寬,只有自個兒知道,更何況小娘子進得不是一般的門,是天家的門啊。
一如侯門深似海,小娘子如今是朝着佟皇后走過的路走過去的,她們不願別的,只願小娘子嫁過去能踏踏實實過日子,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好,萬不能像佟皇后,好好地一對兒夫妻,卻是涼了心……
佟皇后立在衆人前面,端端穩穩的,一雙眸子久久凝在小娘子身上,卻是默不作聲,可小娘子看得出來,那眸中隱隱的氤氳着什麼,是期望,還是旁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