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睡到九點鐘才起, 洗漱後湊合吃了點早餐,等李月白喝了中藥,出門去買禮品, 一直折騰到快中午纔到岑森父母家中。
開門的是岑媽媽, 因爲路上岑森已經給她打過電話, 老太太開門的時候滿臉歡快, 單身了三十多年的兒子終於帶對象回家了, 岑媽媽覺得老懷甚慰,可是門打開,在看見李月白的時候卻愣住了, “啊,這, 這……”
李月白再次看到這樣的眼神, 茫然又疑惑地轉向岑森, 眼中帶着詢問。上次是賀顧軍,這次是岑媽媽, 爲什麼他們第一眼看到我都是這個表情呢?
岑森額頭跳了跳,他本來想好了跟李月白說的,後來各種事情耽擱下來又給忘了,不過此刻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只好向李月白介紹道:“這是我媽。”
李月白見岑森神色有點慌張, 心裡疑問更多, 當着他爸媽, 李月白不好出口詢問, 壓下心頭疑惑, 叫了一聲,“阿姨。”
岑媽媽歲數大了, 反應慢,意識到有點失禮,忙換了副笑臉,“小李啊,快進來坐。”又嗔怪着說道:“這孩子,來就來了,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李月白不太會應付這種場面,本來又緊張,乾巴巴說:“也沒買什麼。”
兩人進屋坐下,岑爸爸從書房裡出來,他剛纔在看書,還戴着老花鏡,“小李過來了。”
李月白拘束地應酬道:“叔叔好。”
岑爸爸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我聽岑森說你也是科大畢業的。”
李月白:“是的。”岑媽媽端了茶水過來,他忙欠身接過,說了句謝謝。
岑爸爸和藹可親地繼續問道:“學得什麼專業?”
李月白:“機械製造。”
岑爸爸道:“那現在從事什麼行業?”
李月白尷尬道:“我現在做得跟當初學得專業不太對口。”
岑媽媽端着果盤過來,在李月白旁邊坐下來,“岑森說你在B市工作,來一趟不容易,來了就多玩幾天再回去。”
李月白:“行。”
岑媽媽又問:“小李,你跟我家岑森是怎麼認識的啊?我問他他也不說。”
李月白有些難爲情,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岑爸爸道:“你就愛問這些,孩子都不好意思了。”
岑媽媽道:“那我不是好奇嘛,他跟咱們岑森又不在一個地方工作,又沒在一個學校念過書。”
岑森站在旁邊,肉眼可見李月白的緊張不安,他走過來把他媽媽拉開,“行了媽,可以吃飯了嗎?都十二點了。”
岑媽媽數落道:“你也知道十二點了,那你們怎麼不早點過來?”
吃飯的時候岑媽媽見李月白埋頭吃飯,以爲他喜歡吃自己燒得菜,心情愉悅,不住地催着岑森給小李夾菜盛飯打湯,倒是沒再追問飯前的問題。
飯後岑媽媽去洗碗,岑爸爸坐着陪他們兩個喝了杯茶,閒聊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就犯困了,慢悠悠地踱回臥室去睡午覺。
岑媽媽上午張羅了一大桌子菜,洗了碗出來,陪他們說了幾句話,也覺得疲憊不堪,把李月白拜託給岑森,也回了臥室午休。
岑森剝了個橙子遞給李月白,“瞌睡好像會傳染,他們都去睡,我也有點困了,你想睡會嗎?”
“我們也去睡吧,那個是你的房間?”
“在這邊。”岑森引着李月白回了房間,他回國後雖然很少在這裡過夜,但房間一直保留着原來的樣子,春節的時候剛住過,連被褥都是齊全的。
房間的窗臺上擺着兩盆綠植,書架上零散地放了一些書籍,岑森在旁邊解釋說:“我比較喜歡的書都搬那邊去了,留在這裡的都是不怎麼會看的。”
李月白拿起一本翻了翻,書頁泛黃,確實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放下後,他看見旁邊的格子裡擺着一個小鬧鐘,回過頭臉上露出幾分驚喜的神色,“我也有個跟你一樣的鬧鐘。”
岑森接過李月白遞來的小狗造型的鬧鐘,曲指敲了敲,“是嘛,我上次去沒看見,不過這個不是我的,應該是岑淼的,他的東西喜歡亂放,家裡誰的房間都能找到他的東西。”
李月白看見了一本舊相冊,拿起翻看起來,“我小時候跟着我爺爺奶奶,後來我堂弟也跟着他們,奶奶怕把我們兩個的東西弄混了,特意把她跟爺爺結婚時候陪嫁的兩口箱子騰出來給我們裝東西,一人一個,其實她不知道,小孩子都可精了,是誰的東西心裡分得特別清楚,反而是長大了,我跟我堂弟纔有些不分你我。”
相冊裡夾得多數是合影,小學畢業,中學畢業,或者是什麼全校三好學生合影之類的,照片下面沒有名字,李月白特別費勁地一個個人頭看過去,纔好不容易找到小學的岑森,“這個是你嗎?”
小狗鬧鐘不會走了,岑森不知從哪裡找了把螺絲刀,想拆開看看是不是電池沒電了,聽見問,湊過來看了一眼,“嗯,我小時候就帥。”
李月白:“你還真臭美。”他繼續翻相冊,在每一張合影裡找岑森,後面岑森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好找,又翻過一頁,反面有一張照片插反了,背面朝外,他以爲又是張合影,也沒當回事,抽出來翻過正面,孰料卻是一張兩個人的合影,他定精選細看,照片裡其中一人是岑森,他一眼就認出了,另外一個跟岑森差不多高,兩人勾肩搭背,臉上都掛着笑,顯得十分親密,他盯着那個人的五官細看,心口瘋狂地跳了起來,心裡有個模糊的想法,又做不得準,正要塞回去,岑森從旁邊過來,也看見了他手裡的照片。
岑森神色古怪,緊張又焦慮,“他,他是我高中同學。”
李月白瞥了他一眼,心頭巨震,飛快地把照片塞了回去,手足冰涼,口不擇言道:“我不是有意要看的,不好意思啊。”
他誤會了!岑森腦中有一根弦瞬時崩斷,“我本來早都打算告訴你的,後來耽誤了。”
李月白放下相冊,後退了一步,喃喃道:“昨天是你同學,今天是阿姨,他們那樣看着我,原來是因爲我跟他長得很像。”
岑森緊張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月白苦笑道:“你又知道我怎麼想了?我情商低,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腦子一想這種人跟人之間的東西就轉得特別慢,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呢!”
岑森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說道:“你既然想不清楚就別想了,聽我說好嗎?”
李月白神色怔忪,低聲說:“你說吧,我聽着呢。”
岑森安撫性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撫着說道:“他叫凌楓,跟我是高中同學,本科我們也是一個學校,他學習很好,本科畢業後被保送出國念碩士,我也考到了那邊,不過跟他不在一個城市,我從高中起就暗戀他,他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了沒有說破,反正我不是很清楚。後來碩士畢業他就工作了,他讀書的時候成績就很出色,想不到工作能力更強,很快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升職加薪,令人豔羨,不過在他工作快兩年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毫無徵兆地在公寓裡自殺了,留了一封遺書。我們也是到那時候才知道,他一直有抑鬱症,可平時真的看不出來。”
李月白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在牀沿上坐下來,胳膊肘放在膝蓋上,手掌撐着下巴,“那真是挺可惜的。”連岑森都覺得他是個人才,那肯定是很厲害的人,就這樣沒了。
他聲音很低,岑森不太確定地問道:“你說什麼?”
李月白搖搖頭:“沒什麼,你接着說吧。”
岑森:“後來我在酒吧裡遇見你,我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那天確實是因爲你長得像他,我纔會留意你,繼而留意到黑短袖在你的酒水裡放東西,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後面的事情,岑森帶他去酒店,跟他做/愛,幾乎吻遍了他的全身,近乎癡迷,又在淺薄的理智支撐下沒有碰他的嘴脣,像是一個禁忌,代表什麼呢?不言而喻,李月白心口發冷,仰起臉看着岑森,“你也覺得我跟他長得很像嗎?”
千萬不能讓他誤會,岑森抱着這個信念,努力解釋道:“第一次見面是這樣覺得,不過後來發現你們並不像。”他不太敢看李月白的眼睛,那雙眼睛太悲傷了。
李月白:“哪裡不像?”
岑森側身站着,看李月白一眼就轉開了視線,“你們性格差異很大。”
李月白看了岑森一會,慢慢低下頭去。
岑森忽然轉過身,彎腰把手壓在李月白的肩膀上說道:“你相信我,跟你表白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喜歡的是你,表白的也是你,我沒玩替身那一套。”
李月白望着岑森的眼睛,心裡很苦澀,努力扯出一個笑臉,“嗯,我相信你,不說他了,咱們睡覺吧。”
岑森又確認道:“你真得相信我了,沒有任何誤會嗎?”
李月白重重地點頭,“嗯。”停頓一下,又笑着說:“突然知道這個,你總得讓我適應一下。”
岑森覺得自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雖然還有一點擔心,但還是迫使自己不要再多說什麼,反覆強調、解釋反而可能影響李月白的思路,他掀開被子,把枕頭拉過來,“那你睡吧,我去我爸書房裡找兩本書。”
李月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