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森接到賀顧軍的電話其實有點意外, 在他的印象裡,賀顧軍一直都挺寵騰勝苗的,他不清楚賀顧軍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會讓騰勝苗一週都不理他。他轉念想到賀顧軍的工作性質, 警惕地問道:“你小子不會是做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了吧?”
賀顧軍忙道:“我哪裡敢, 如果我真那麼搞了, 他還不直接拎着手術刀把我廢了啊。”
岑森鬆了口氣, “行,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我就幫你去說和。”
岑森打電話約騰勝苗出來吃飯, 騰勝苗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地點就在他們醫院附近。
兩人點好菜坐下邊吃邊聊, 岑森一點點把話題朝賀顧軍身上扯, 騰勝苗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意圖, 淡淡一笑,“是他讓你來的吧?”
岑森忙陪着笑臉, “是啊,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啊,他說你一週都不搭理他。”
騰勝苗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你吃好了嗎?吃好了咱們去外面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餐廳里人來人往, 離醫院還近, 沒準會碰見他們同事, 岑森推開碗筷, “吃好了, 那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騰勝苗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我等下還得回住院部, 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咱們就去車裡說吧。”
兩人結賬離開,車子停在路邊的樟樹下,初秋的傍晚,不冷不熱,岑森開了半扇窗,和騰勝苗一起坐進後排。
騰勝苗望着街道上的樹影慢慢開了口,“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岑森有點不太好開口,“他說你們本來在那個,本來好好的,突然你就惱了,跟他吵起來,還要揍他,他說他不知道你在發燒,還是後來看見牀頭的退燒藥腦子才轉過來的。”
騰勝苗冷哼一聲,罵了句“蠢貨”後低下頭使勁地絞着手指,“我那兩天剛好感冒,他非要……還沒完沒了,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忍,就是,你還不知道吧,他這次出差其實是去國外做那個,他還瞞着我,還是阿姨說漏嘴了我才知道的。要孩子的事情叔叔阿姨他們老早都在念叨,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都知道會有這一天,我有心理準備,你說他爲什麼要瞞着我呢?回來我問他,他還跟我裝,他就以爲我是真的傻嗎?不過我也是挺傻的,你說我好好的,我找個小姑娘結婚不好嗎?我怎麼就跟他過了這麼多年。”
騰勝苗是直男,岑森一直都知道,那時候讀高二,騰勝苗、賀顧軍和岑森三個人分在了同一個班,第一學期快放假的時候賀顧軍忽然跟岑森說他喜歡騰勝苗,岑森吃了一驚。
賀顧軍家裡有背景,中二時期的他性格大大咧咧,喜歡結交朋友,在學校里人面廣,整個年級的男生見面都能聊上兩句,班裡男生幾乎全是他兄弟,不管是叫人打球還是吃飯,隨便說一聲,一羣人響應,騰勝苗是唯一的例外。
騰勝苗是跳級升上來的,年紀比他們小三歲,一方面身高比這羣男生矮一截,另一方面心智也沒他們成熟,所以跟他們玩不到一塊去,而且他好像有點內向,跟誰都不說話,每天除了學習就是睡覺和吃飯,生命中再沒有別的事情,是一個挺普通挺沒趣的人。
所以岑森當時就問道:“你開玩笑吧?就他那豆芽菜,你看上他什麼了?”
賀顧軍眉飛色舞道:“他聰明,數學好。比咱們小那麼多,上數學課經常睡覺,還能考滿分。”
岑森很無語,賀顧軍他們從初中起就是同學,關係一直很好,高一有次賀顧軍課本落家裡了,臨時借岑森的課本用,在他書本里意外發現了一張紙條,岑森那時候暗戀凌楓,自己寫來玩的。賀顧軍知道了岑森的取向,這個二貨一下課就衝過去找岑森,表忠心似的說他自己也是,兩人就這樣對彼此出了櫃。所以岑森一直覺得,賀顧軍那種性格的人,就算喜歡男的,也會喜歡那種特別好看特別騷氣的人,想不到他會看上相貌平平木訥無趣的滕勝苗。
“就因爲他數學好?”
賀顧軍點頭不迭,“是,又不全是,反正他特別吸引我。”
岑森翻了個白眼,“小霸王學習機比他學習還好呢,咋不吸引你呢?”
賀顧軍鬱悶地捶了岑森一拳,“老子跟你說正經的呢,別打岔。”
岑森發愁地翻着手裡的英語課本,“你已經說完了,我也知道了,可以退下了。”
賀顧軍又捶了他一下,“是不是兄弟,啊?是不是兄弟?是就快幫哥哥出出主意,我要怎麼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岑森想了想,“你不穿衣服圍着教學樓裸奔一圈,鐵定能引起他的注意,我說你犯得着嗎?那麼丁點大一個小屁孩,還引起他的注意,你酸不酸啊。”
賀顧軍的鐵拳再一次落下,不過這次被岑森側身躲開了,岑森怒道:“你打起來還沒完了?毛病。”說完拎着英語課本就走開了。
賀顧軍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就興你暗戀凌楓,爲什麼不興我暗戀騰勝苗,你問我看上他什麼,那你看上凌楓什麼?不還是人家臉長得好看嗎?膚淺。”
岑森被他煩得不行,“對,我膚淺,你高尚,你既然那麼能,你自己去追唄,別找我合計。再說了,你自己也說了,我也暗戀着呢,給你支不上招。”
他們那時候住校,一週回家一次,賀顧軍爲了追騰勝苗,也是煞費苦心,先是以自己數學不好的理由跟班主任申請調座位,班主任一開始不同意,他就天天課間往辦公室跑,終於磨得老師沒脾氣,把他調到騰勝苗旁邊。
成了同桌之後,賀顧軍開始不恥下問,每天磨着騰勝苗給他講數學題,那時候的騰勝苗特別單純善良,全班男生平時都不怎麼跟他玩,自從班長做了他同桌,大家對他也都客氣起來,他還挺感激賀顧軍,所以就花了大量的時間給他講題,儘管他覺得賀顧軍不是一般的笨,一道題講三遍還說沒聽懂,他就耐下心從另外一個角度入手,再給他講第四遍。當然賀顧軍也是真的很罩他,不光帶着他到處去玩,幫他解鎖了他很多第一次,還早晨帶早餐,晚上帶宵夜,週末回家給他帶各種好吃的好玩的。
但賀顧軍這麼費力地喂他,卻沒有把他喂胖,後來有一學期他的身高飛快地往上躥,在長到跟賀顧軍一樣的178cm後,賀顧軍就開始發愁了,整天偷偷跟岑森抱怨說騰勝苗不能再長了,再長就要超過他了,找個媳婦比自己高,以後怎麼過啊,岑森就揶揄他說,那你做媳婦唄,賀顧軍乾嚎着每天偷偷喝牛奶補鈣,暗搓搓地到處蒐羅增高的方子。不過最終賀顧軍也沒再高,178cm到頂了,而騰勝苗卻不負岑森所望地長到了182cm,弄得賀顧軍天天跟唸咒似的唸叨不能再高了不能再高了,弄得岑森那時候看見他就想笑。
他們兩人關係的轉折點在高二暑假,騰勝苗去賀顧軍家裡玩,兩人打了半天遊戲,吃了阿姨做的飯後一起躺在賀顧軍的牀上睡午覺,賀顧軍的不軌之心終於按捺不住,在騰勝苗睡着後,偷偷親了他一下,那時候的顧軍同學也很純情,不敢親人家嘴,親了額頭,騰勝苗被他親醒了,卻一直裝睡,後來賀顧軍睡着了,騰勝苗卻怎麼都睡不着,悄悄拎着書包走了。
後來的一個星期,賀顧軍再叫騰勝苗出來玩,他都不肯出來,賀顧軍自己叫不動,發動同學朋友一起叫,騰勝苗通通不買賬。這個時候賀顧軍才意識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他跑去騰勝苗家小區樓下守株待兔,在他家樓下蹲了一整天,終於讓他逮到了傍晚出來買醬油的騰勝苗。
賀顧軍裝模作樣地陪着笑臉問:“你爲什麼突然不理我了?是因爲那天打遊戲沒讓你贏嗎?”
騰勝苗瞥了他一眼,繞開他往前走。
賀顧軍追上去繼續跟他東拉西扯,騰勝苗一概不理,等騰勝苗買好醬油回來,走進樓道里的時候,賀顧軍忽然叫住了他,“騰勝苗,如果你今天不理我,我以後再也不來找你了。”
騰勝苗沒理會他的威脅,徑直上樓去了。
賀顧軍小聲罵道:“你他媽的就酷吧,以後有你哭的。”
不過賀顧軍罵歸罵,還是特別慫地守在人家樓下磨磨蹭蹭不走,小區裡綠植多,天黑了蚊子特別多,他一邊跟蚊子戰鬥,一邊朝騰勝苗家的陽臺瞄,等到十點鐘以後,小區裡漸漸沒什麼人走動了,賀顧軍坐在樹下面邊罵罵咧咧邊玩着打火機。
騰勝苗在窗簾後面偷偷看他,騰媽媽端了杯牛奶過來給他,也好奇地朝樓下看,“那小孩不像咱們小區裡的,天黑了咋也不回家呢,晾衣服的時候我都注意到他了,他總往咱們樓上看,苗苗你認識嗎?”
騰勝苗接過牛奶,輕輕點了下頭,“認識,是我同學。”
騰媽媽:“啊,你同學啊?怎麼了?你們鬧矛盾了?這麼晚了,要不叫他上來在咱家住一晚上吧。”
騰勝苗皺眉道:“還是別了吧,媽你別管了,由他去吧。”
騰媽媽人美心善,當然不會不管,立即下樓去把她以爲無家可歸的賀顧軍領了回來。騰勝苗聽見開門聲,快步去了自己臥室。
騰媽媽給賀顧軍簡單張羅了晚飯讓他填飽肚子,又特別貼心地拿出一套騰勝苗的睡衣讓他洗完澡之後換上,賀顧軍還特別會裝慘,說爸爸出差了,媽媽去旅遊了,他們一直都不怎麼關心他,家長會也從來不去開,在學校老師和同學瞧不起他,在家沒飯吃,吃了三天方便麪了,說得特別可憐,騰媽媽差點摟着他流兩滴淚,答應讓他留下來,等他媽媽旅遊回來了再回家。
賀顧軍有騰媽媽撐腰,理直氣壯地進了騰勝苗的臥室,可是等臥室門一關,他立馬就蔫了。
騰勝苗那時候語文成績不好,所以多半的課餘時間都用來提高文學素養了,他這會靠在牀上,手裡拿着一本《三國演義》看得痛不欲生,賀顧軍不敢貿然走過去,離得老遠,盤腿坐在地板上,“苗苗,你就理理我吧。”
騰勝苗瞪他道:“不許這樣叫我。”
賀顧軍喜出望外,居然搭理他了,“爲什麼不許這樣叫?阿姨都叫你苗苗。”
騰勝苗鬱悶道:“這是小名,只能我們家人叫。”
賀顧軍舔着臉道:“那我也做你們家人唄?”
騰勝苗瞥了他一眼,低頭看書,沒吭聲。
賀顧軍弄不清楚騰勝苗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瞄了眼身後的門已經關牢了,慢慢往牀邊爬,“你答應了?”
騰勝苗不理,賀顧軍就苗苗苗苗叫個沒完,叫得騰勝苗煩不勝煩,“你到底要怎麼樣?”
賀顧軍已經爬到了牀前,他趴在牀沿上,仰着臉央求:“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騰勝苗臉上表情有點怪異,半晌道:“你又不是小姑娘。”
賀顧軍厚着臉皮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不覺得我比小姑娘可愛多了?”
騰勝苗皺眉想了想,“你是挺可愛的,但你是男的啊。”
賀顧軍愈挫愈勇,“兩個男的也可以啊,誰規定只有男的跟女的才能談戀愛呢?”
騰勝苗對這種事的認知有限,賀顧軍當晚沒再過多跟他掰扯,他模仿着單田芳的聲音,給騰勝苗講了一會三國演義,把小孩兒逗得哈哈笑,最後兩人並排躺着睡覺,賀顧軍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第二天一早賀顧軍就跑回家了,他蒐羅了一堆介紹同性戀的書籍音像製品,裝了一書包背過來,對騰勝苗的爸媽謊稱是和騰勝苗一起學習,其實是給人家兒子開小竈,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時候的騰勝苗年紀小,一張白紙似的,就這樣被賀顧軍拐到了手。
不過這倆人在一起後也不安生,騰勝苗後來身高突飛猛進,數學好,話又少,特別招小女生喜歡,賀顧軍每天忙着跟潛在情敵作戰,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再後來賀顧軍跟家裡出櫃,他本來是想拖到高考以後的,誰知道高考前有一個晚上他們下晚自習後去校外吃宵夜,吃完回來路上,在街道拐角處的暗影裡,他抱着騰勝苗親,剛好被路過的他爸看見了,當天就把他領回去了,自然是一場腥風血雨。
兩邊家長還通了氣,騰勝苗就這樣被動地出櫃了,但因爲臨近高考,父母們怕影響到他們考試,當時沒怎麼反對,等高考之後,兩邊父母都把自己的孩子在家嚴格管教起來,賀顧軍那邊是說不通就打,打完繼續說教,騰勝苗的父母相對溫和一些,沒怎麼捨得動手,就是苦口婆心地說。
後來填志願那天,兩人在家長的護送下去學校填志願,賀顧軍身上還有傷,上樓都費勁,由於家長在旁監視,兩人隻眼神交流了幾下,話都沒說上一句,後來賀顧軍藉機上廁所,偷偷塞給岑森一封信,託岑森轉交給騰勝苗,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騰勝苗父母看到。
高考後那個漫長的暑假終於過去了,到了大學後,兩人都住校,父母管不了那麼多了,雖然兩人在父母的干涉下沒在同一個城市讀書,但還是絲毫不影響他們繼續搞地下戀情,賀顧軍一有時間就往騰勝苗學校跑,對騰勝苗學校的情況比他自己學校還清楚。再後來,兩邊父母都知道他們還在偷摸聯繫,時間長了,實在攔不住,方法用盡,他們反而愈挫愈堅,父母就放任不管了。
回憶到這裡,岑森道:“別說這樣的話,當初死活要在一起的是你們,現在後悔,早幹什麼去了?”
騰勝苗嘆了口氣,“當初如果不是我爸媽死活反對,我估計早跟他散了,我就是叛逆,把一輩子的叛逆都用在了這件事情上。”
岑森本來是來勸人的,現在居然對騰勝苗心有慼慼焉,他忙打住,正色道:“給我個面子,這次就原諒他算了,我回頭也罵罵他,讓他給你道歉。”
騰勝苗神色暗淡,“道歉沒用,他前一秒能給你指天發誓,後一秒就拋到腦後了,這麼多年了,一直都這麼一副虛心受教,死性不改的德行,我都煩死他了。”
岑森語重心長道:“咱都是成年人了,你們也各自冷靜這麼多天了,一直這樣不回家,不接電話不回信息也不是個辦法,如果還想繼續過,就好好聊聊,如果真得不想過了,也好好聊聊,好聚好散不是。”
騰勝苗有兩分鐘都沒出聲,最後唸叨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唸完又問岑森,“原話是這麼說的吧?我語文不好。”
岑森點頭,“是這麼說的。別瞎感慨,你們兩個都是挺好的人,同學們都挺羨慕你們的,這麼多年了,一直都在一塊。人無完人,是人都有缺點毛病,互相容忍一下,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
騰勝苗剛要說什麼,兜裡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他們科室打過來的,他掛了電話,一邊推門下車,一邊匆忙說道:“多謝你過來一趟,我會跟他好好談的,現在住院部那邊有情況,我得趕緊回去,再見。”
岑森目送騰勝苗快跑着進了醫院大門,他摸出手機,打給賀顧軍,“顧軍,我已經跟騰醫生談了……”
第二天傍晚,騰勝苗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賀顧軍不防他這個時候回來,驚喜過望,看他神色暗淡,憔悴不堪,從沙發上跳起來,扶着人說道:“累了吧,吃飯沒?想吃什麼?我給你叫外賣。”
騰勝苗不喜歡吃外面做的東西,可是他自己累得懶得動,指望賀顧軍是吃不上一口熱乎的,只能由他叫外賣。
賀顧軍把人扶到沙發上坐好,倒了一杯溫水給他,“我去給你放洗澡水,你先泡個澡,解解乏。”
騰勝苗狐疑地瞥他一眼,賀顧軍哭笑不得道:“我沒那麼禽獸,你都累成這樣了,我沒動別的心思。”
晚上賀顧軍忍得好生辛苦,要知道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近一個月來就做了兩次。忍到第二天早晨,他覺得騰勝苗也歇了一晚上,應該歇過來了,又開始蠢蠢欲動。剛親上騰勝苗的嘴脣,就被他一把推開了,“口氣好重,你最近腸胃不好吧?”
賀顧軍自己也不覺得,訕訕地坐起來,“我腸胃沒事,挺好的,那我先去刷個牙。”他屁顛屁顛跑去刷牙,刷完牙又蹭過來,“你現在真是矯情,以前讀書那會兒,剛吃完飯親你你也不說啥,現在咋那麼多事兒呢?”
騰勝苗翻白眼來推他道:“那你以前也還純情呢,現在他媽的就跟小區裡的泰迪似的,每天除了這個就沒別的想頭。”
賀顧軍握着騰勝苗的胳膊把人摁在被子裡,“我泰迪?我他媽又沒一天干你八遍,一個星期連一次都保證不了,老子都快萎了。”
騰勝苗曲起小腿踢他,“你他媽萎了正好,我整天上班累死了,你就知道要要要。”
賀顧軍一口咬住騰勝苗的耳垂,他知道騰勝苗最受不了這個,果然,一含在嘴裡他就老實了,腳也不踢了,也不張牙舞爪了,身子軟綿綿的,“你那破工作,累死累活,工資一點點,幹着什麼勁,趁早別幹得了。”
騰勝苗一聽這個又來氣了,“我憑什麼不幹?你那工作就好了?整天他媽的就是沒完沒了的應酬,出差,鬼知道你們都在應酬什麼?”
賀顧軍好笑道:“吃醋了?”
騰勝苗不願意承認自己緊張這個,一時說漏嘴,有一點鬱悶,板着臉不理他。
賀顧軍伏在他耳邊道:“你放心,哥哥心裡只有你,你讓我上我就上,不讓我上我就等着,我不會跟別人亂搞的。”
騰勝苗推他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愛跟誰搞跟誰搞,搞完正好分手。”
賀顧軍動手去扯他睡褲,聽他說分手,心裡有點火,動作也粗魯起來,“你他媽的就等着我犯錯呢是吧?你要真想分手,現在就可以分,何必呢?”
騰勝苗閉着眼裝死,不再說話。
賀顧軍完事後邊收拾垃圾邊嘟噥:“你下次能不能給點反應,跟奸/屍似的。”
騰勝苗趴在枕頭上擡腿踹了他一腳,賀顧軍坐在牀沿上,沒看見他踹過來,沒防備,一下子就摔到了牀下,“你幹嘛呢?”
騰勝苗淡淡道:“反應啊,你要的。”
賀顧軍手裡的垃圾掉了一地,鬱悶得要命,邊拾掇邊罵罵咧咧:“現在跟你□□是真的一點意思都沒了。”
騰勝苗抓了個枕頭砸下去,“沒求着讓你上。”
賀顧軍抓住枕頭髮狠扔到陽臺上,“我自己賤行了嗎?”
騰勝苗哼了一聲,“總算說句實話。”
賀顧軍罵罵咧咧出了臥室,洗漱完又進來問騰勝苗早晨吃啥,再出去買早餐。
然而好不過三天,三天後騰勝苗上完夜班回來,賀顧軍應酬到半夜回來在車裡睡了半宿,天亮了爬出來回家,兩人在門口碰上,他酒還沒徹底醒,看見人又開始犯渾,上來摟着就要扯褲子。
騰勝苗一腳踹過去,賀顧軍本來就站不太穩,直接摔在了地上,這一摔,倒清醒了些,他也不惱,爬起來跟在騰勝苗身後進了門,“我就喜歡聞你身上的洗手液味道。”
騰勝苗扔下鑰匙和手機往衛生間走,“我回頭找醫院後勤打聽一下在哪兒買的,給你批發一車回來讓你天天聞。”
賀顧軍跟着他一起到衛生間,騰勝苗指了指外面,“出去。”
賀顧軍:“我也沒洗呢,咱一起洗吧,節能環保。”
騰勝苗:“你昨晚幹嘛去了?”
賀顧軍嘿嘿笑,“請幾個政/府的人吃飯,吃完出來又碰見大洲他們了,又喝了一頓,有點多,不過我回來了,就是沒上來,在車裡睡着了。”
騰勝苗:“那我發信息爲什麼不回?”
賀顧軍:“你發了嗎?我沒看到。”
騰勝苗:“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按時回家要報備,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賀顧軍小聲道:“那你不回來也沒跟我說一聲。”
騰勝苗立即火了,抓着洗臉池上的藥膏朝賀顧軍臉上扔過來,“我沒跟你說嗎?我一個月前就把這個月的排班表發給你了,你是瞎還是傻?”
賀顧軍不敢再分辨,拿着牙膏小聲說:“我忘了,都是我不對,對了,你早晨吃了嗎?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騰勝苗低頭刷牙,含糊不清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吃過了,你要吃自己去吃吧。”
賀顧軍到底沒能跟騰勝苗一起洗上澡,騰勝苗洗完澡穿着出來去臥室,賀顧軍亦步亦趨地跟着,“今天能滿足我一次嗎?”
騰勝苗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看着他說:“我已經給了你三天時間了,你還不打算坦白嗎?”
賀顧軍腦子有點糊塗,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奧,岑森都跟我說了,我忘了,那你既然都知道了,還要我坦白什麼?”
騰勝苗氣得眉毛擰在一起,忍無可忍吼道:“爲什麼事先不告訴我?”
賀顧軍道:“我不是怕你生氣嗎?”
騰勝苗道:“瞞着我我就不生氣了嗎?”
賀顧軍低下頭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說服不了我爸,我更不敢反抗他,我們家這邊事兒一直都特別多,讓你受委屈了。”
騰勝苗氣呼呼地徑直往臥室去了。
賀顧軍追進臥室,“要不你打我一頓?”
騰勝苗垂頭喪氣地坐在牀沿上擦頭髮,擦了半乾隨手把毛巾扔給他,說:“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生了之後誰來帶?你有時間還是我有時間?”
賀顧軍拿着毛巾道:“我媽說不用我們管,她會帶的。”
騰勝苗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阿姨那麼大歲數了,又七災八病的,她帶得了嗎?”
賀顧軍道:“我媽的意思是,找保姆帶,她在旁邊監督者保姆。”
騰勝苗嘆了口氣,沒吭聲。
賀顧軍挨着他在牀沿上坐了,“醫生說爲了保險,總共放進去了三個,昨天打來電話,目前胚胎情況穩定。”
騰勝苗低下頭沒說話。
賀顧軍攬住他的肩膀道:“要不回頭跟你姓吧?”
騰勝苗看白癡一樣地看他一眼,“那你爸媽還不得跟我拼命?再說了,我想要不會自己生嗎?不佔你這個便宜。”
賀顧軍立即警惕起來,“你要跟誰生?你們科室那個小護士又給你發信息了?”
騰勝苗:“是啊,天天發。”說完他倒頭就睡,蹬掉拖鞋,拉了被子蒙在臉上。
賀顧軍臉色有點難看,拎着毛巾站在牀頭看了他一會,轉身出了臥室。
騰勝苗這半年來總是半真半假地跟他說分手,他也知道騰勝苗是個直男,喜歡的一直都是香軟的妹子,他把人家拐到這條路上走了這麼多年,現在身邊的同學朋友都開始談戀愛奔向結婚那條大路走,他心裡尋思,或許騰勝苗受到觸動,真想結婚了呢。他媽常說夫妻兩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騰勝苗話不多,看着不那麼好相處,個子又比賀顧軍高,所以賀媽媽一直擔心兒子受欺負,明裡暗裡不少唸叨這些,賀顧軍從來沒往心裡去過,可事到如今,他忽然覺得有點委屈,這麼多年一直委曲求全地哄着騰勝苗,唯恐惹他不快跟自己分手,他又不是真的沒有一點脾氣,所以他也有點累。
他們都是那種身邊不會缺人的人,如果兩人各退一步,騰勝苗估計很快就能找到一個願意給他生兒育女的香軟妹子,而他呢,也能找個牀上牀下都不用賣力哄着的人。既然各自都能擁抱幸福,何必捆綁在一起互相折磨呢?
想到這些,賀顧軍心裡有點煩。
騰勝苗睡到中午起來,家裡冷鍋冷竈,冰箱空空如也,這都沒什麼,關鍵是賀顧軍又不知所蹤,他就有點生氣,找到電話打過去,語氣忍不住就惡劣起來,“你在哪?”
賀顧軍在公司辦公室裡裹着薄毯子補覺,被電話吵醒,看見是騰勝苗,道:“找我有事?”
騰勝苗:“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
賀顧軍:“在家嫌我煩,我自己出來了,你還找我幹嘛?”
騰勝苗一聽這個就火大,“半個小時之內滾回來,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賀顧軍忍不住臥槽了一句,把電話扔在了沙發那邊。
兩人就這樣又槓上了,這次賀顧軍也不肯退讓,牟足了勁地跟騰勝苗斤斤計較,寸土必爭,這麼多年了,騰勝苗都沒服過軟,他既然已經把話撂那兒了,賀顧軍當時沒回去,那事後自然不會給他機會回去,直接把他們兩人那套公寓的密碼鎖給換了。然後再次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家也不回,玩失蹤。
賀顧軍醫院門口,家門口都蹲守了幾次,沒蹲到人,剛好公司有事,他又得出差,幸好上次出差回來證件之類的都在車上沒拿回家,不然他得直接找人拆門了。
賀顧軍出差一週回來,騰勝苗的氣仍然沒消,賀顧軍鬱悶不已,跑去大洲的酒吧裡借酒澆愁,喝多了就忍不住跟大洲訴苦,“你說騰勝苗他媽的恨不得天天把老子拴在他褲腰帶上,我真在家了吧,他又不好好搭理我,我多說兩句話他都嫌我煩,你說他是不是精分?”
大洲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你不就喜歡他精分嗎?你個受虐狂。”
賀顧軍知道跟大洲說等於白說,鬱悶了一會兒,最後陳詞總結道:“我算是明白了,人啊,你當初因爲什麼喜歡一個人,過後就會因爲什麼恨一個人。我當初喜歡他數學好,聰明話少,對誰都不怎麼搭理,特別酷,我那時候常想,他怎麼就能忍住不說話呢?現在就特別討厭他話少,孤僻,有時候本來一羣人高高興興地出來玩,他一臉高冷,跟誰都玩不到一塊去,特別掃興。”
大洲嘿嘿笑,“以前你還嘚瑟說你們這叫性格互補,現在又抱怨玩不到一塊去了,你小子這張嘴啊,什麼話都是你說的。人家騰勝苗不差,你別不知足,兩個男人過日子,不就那樣嘛,只要牀上和諧,什麼都好說,在牀上讓你佔上風,下了牀你還想佔上風,世上沒這種好事。”
大洲一句話說到了賀顧軍心裡頭的苦楚,“誰跟你說牀上就和諧了,整整六個星期了,就讓我上了三次,兩週一次,哥們,兩週一次,什麼概念?”
大洲爆發出一陣狂笑,“我算是明白了,你家那位就是沒讓你爽夠,如果讓你多上兩次,你肯定就不是這幅嘴臉了。”
賀顧軍捏着啤酒瓶子望着吊燈發愁,“你說都是個男人,他怎麼就不想呢?真是想不通。”
大洲想了想,道:“是不是你活兒不行?”
賀顧軍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滾蛋,老子活兒好着呢。”
大洲咂舌道:“你自己說好那不叫好,得他說好那才行啊,這麼多年了,他說過嗎?”
賀顧軍想了想,搖了搖頭,心裡也有點不確定了,難道自己的活真這麼差?
大洲又道:“你們剛在一快那會兒呢,他評價過嗎?”
賀顧軍道:“也沒有,他那時候臉皮特別薄,動不動就臉紅,我也不好意思問他。”
大洲想了想又問:“那你們做的時候,他反應大不?”
賀顧軍回想一下,更加不確定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有反應,他從來不發出聲音,以前還會抱着我,現在就躺着裝死,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即便是我要求他幫我摸一下,他都很敷衍。”
大洲嘖嘖稱奇,“你還真是蠢出新高度了,這麼多年了你一點都沒意識到嗎?我隨便這麼一問,就弄明白了,你們的問題根本就是牀上不和諧。跟你說,他那種直男,在下面可能就比較容易沒感覺,再加上你活又不好,換做是我,我也懶得跟你做,他能忍你這麼多年,真是不容易,得了,聽兄弟一句勸,回頭試試讓他在上面,沒準他就對這件事有興致了。”
賀顧軍聽說,忍不住小臉一白,菊花一緊。
大洲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又說道:“這再有兩個小時就光棍節了,給他發個紅包,把你想說的話寫在紅包上面,信息他不回,紅包總會收吧。”
賀顧軍詫異道:“光棍節爲啥要發紅包?”
大洲道:“因爲他,你脫離了單身狗陣營,你不得心懷感恩啊,別問那麼多爲什麼,趕緊發,你微信上要是沒錢,我轉給你。”
賀顧軍忙掏出手機,“我有錢,那發多少合適啊?”
大洲喝了口酒,隨口道:“吉利數字嘛。”
賀顧軍道:“6?8?9?”
大洲瞥他一眼,“你可真土,人家都發520,1314這些,誰跟你689啊。”
賀顧軍挑眉道:“520和1314有什麼說法嗎?”
大洲再次白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釋說:“諧音,520我愛你,1314是一生一世。”
賀顧軍道:“我愛你不應該是521嗎?0又是什麼鬼?最先想到這個的人肯定發音不準。”
大洲懶得再跟他掰扯,拎着酒杯去招呼別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