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森回到家,略微收拾了一下沙發上的狼藉,開始對着那兩箱葡萄犯愁,太多了,他要吃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得完!還好冰箱很空,他把其中一箱拆了全部放冰箱裡,另外一箱準備給他爸媽送過去,鄭辰不能送,因爲箱子上印着產地,一送過去就會露餡,也不能帶去公司,同樣的原因,怕助理小趙看出端倪。
安置好了葡萄,岑森拎了一串洗好端到客廳裡,邊吃邊翻剛纔李月白看的《堂吉訶德》,葡萄很甜,吃不出任何酸味,書好像也挺搞笑的,他以前怎麼不覺得呢?難怪李月白笑成那樣。
一串葡萄吃完,岑森拿起手機給李月白髮信息:“到了嗎?”
李月白剛出地鐵,準備換乘,“還沒,準備換6號線。”
“明天回去嗎?”
地鐵來了,李月白跟着人流涌進去,找了個位置站好,回覆道:“怎麼,剛走就想我了?”
岑森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他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發了一個[壞笑]的表情過去了。
李月白低頭看了一眼,沒有回覆,把手機揣兜裡了。
李月白跟售後主管睡一屋,他們也不知道在玩什麼,一直到半夜纔回來,當然李月白並不知道他們啥時候回來的,他睡得很死,還是第二天聽他們說起才知道。售後主管說看見他在酒店很奇怪,本來以爲他晚上不會回來了。
老金又恨鐵不成鋼地損了他兩句,李月白只笑不吭聲。
次日上午幾個人都在店裡耗着,李月白跟售後主管對着報故障的機器查找問題,老金帶着銷售跟代理商喝茶談處理方案。
本來老金已經跟代理商談的七七八八,小彭總又半路殺了過來,說先不談生意,帶着他們幾人還有店裡兩個人一起去胡吃海喝了一頓,席間李月白隱約還能從小彭總臉上看出昨晚的指頭印,不過已經淡了很多,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老金跟代理商不知道小彭總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全程陪着笑臉。到了晚上,老金過意不去,又回請了小彭總,仍舊是中午這些人。李月白中午喝完晚上又接着茬地喝,喝得差點沒吐,好在快散場的時候小彭總臨時有事走了,不然又得繼續續攤。
一回到酒店,李月白連澡都沒洗,躺在牀上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晨起來他仍然感覺頭很疼,要裂開一般,去衝了個澡才覺得清爽了一點。
吃早飯的時候,老金說代理商那邊打電話,小彭總的意思,合作了這麼久,第一次出現這種問題,賠償就先不用了,讓他們帶回舊產品,儘快查找出問題出在哪裡,又說既然是技術上的問題,以後可能會跟工廠這邊的李工對接多一點,希望李工能夠配合。
李月白聽完老金的話,有點一言難盡,“我儘量配合。”
晚上四人飛回B市,李月白感覺有點發燒,渾身上下都難受,他也沒吃晚飯,喝了點消炎藥就睡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月白總是被小彭總騷擾,問他技術上面的問題他就認認真真回答,涉及其他方面他能答了就答,不想說的就直接說不方便說,小彭總騷擾了他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是被其他事情絆着了還是覺得他這裡沒戲,漸漸電話少了,李月白松了口氣。他們這個行業有淡旺季,每年五一到十一這段時間都是淡季,加班不多,上面又三不五時地查環保,夏季用電量大,又倡導節能什麼的,有時候還會多放一兩天假,日子還是很愜意的。
時間很快來到了九月中旬,這一天李月白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他媽的電話,李媽媽開口就問:“明明,你國慶節回來嗎?”
李月白不用問都知道他媽讓他回家是什麼事,“不回去了吧,就放三四天假,來回都要三天,就能在家待一天。”
李媽媽:“你請幾天假嘛,你三姨早前打電話說手裡有個女孩,給你提呢,讓你回來見見。”
李月白把他的長安在沙縣門口停下來,“媽你能不能別再找人給我介紹對象了?”
李媽媽:“你不讓我介紹,你倒是自己談一個啊,你自己又談不來,你不知道現在姑娘有多少,聽說哪家有個姑娘,十幾個媒人跑去找,去得晚了就沒了。你咋就不會談戀愛呢,你長個嘴巴是幹嘛使的,看見女孩子要主動跟人家說話,你到底是嘴笨還是怎麼回事啊?又不醜又不傻,咋就不會談戀愛呢?”
李月白頭大如鬥:“媽,我們廠的情況又不是沒跟你說過,辦公室壓根就沒未婚的,車間更沒有,有幾個阿姨的歲數都跟你差不多了。前年,前年車間倒是有個未婚女孩,我偷偷拍照給你看了,你又嫌棄人家個頭矮,又嫌棄人家脖子短,還說人家是外地的,你不讓我談,去年,去年人家就嫁人了,嫁的是隔壁廠的,今年生了個大胖小子,你羨慕吧,羨慕也晚了。”
李媽媽的聲音立即低了下去,“那你幹嘛那麼老實嘛,你可以先斬後奏嘛,幹嘛非要跟我說呀,生米做成熟飯了我還能不讓你結婚嗎?”
李月白:“你是我媽呀,我找對象這麼大的事兒能不跟你說嗎?”
李媽媽高興起來:“那你下次再遇見這樣的女孩就自己決定吧。”
李月白:“行。那說定了啊,我國慶不回去了,過年再回去吧。”
李媽媽:“你還是跟老闆請個假嘛,儘量回來一趟。”
李月白:“行,我儘量。媽,你放心吧,就算別人的兒子都剩下來,你兒子也不會剩下來,又不醜又不傻的是吧,我今年才二十七,二十七歲生日還沒過呢,你淡定點啊。”
李月白又說了幾句好聽的,總算把他媽哄得高興起來,掛了電話,他往沙縣走去,照樣點了一份面一份湯,現在店裡只剩下那個男的,原來前段時間他們關門歇業是因爲他老婆懷孕了,他把老婆送回老家養胎,自己又出來做生意,一個人忙得團團轉。
李月白等飯的時候刷了會微博,前兩天的新聞又翻轉了,但是他也沒心思仔細看誰是誰非,事情剛發生時的第一稿新聞駭人聽聞,特別深入人心,爲了吸引眼球撰稿人完全不負責任,以致後面闢謠者再怎麼費力地吶喊,即便喊破嗓子也沒多少人聽到,這已經成了近年來的常態。
手機有消息進來,李月白點開微信,看到是岑森發來的,有一瞬的愣神,上次地鐵站一別,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聯繫過了。
“最近忙什麼呢?”
面跟湯好了,小老闆送過來,李月白伸手接住,先喝了口湯,纔回道:“上班,你呢?”
岑森:“跟你一樣,十一有什麼安排嗎?”
李月白:“暫時沒有。”
岑森:“那我先預約了?”
李月白又發了個抱大腿的圖片。
岑森看見這個茂密的仙人棒,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回他一個摸頭的表情。
李月白飯後回了宿舍,最近天氣熱雨水少,花每天都要澆水,他拎着水壺去了露臺上,給花澆完水,順便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岑森今天沒什麼事,提前下班,回家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拿出手機刷朋友圈,恰好看見了李月白髮了一條。
妻妾成羣,配圖是一大叢開得豔麗無比的各色玫瑰花,背景是遠處的蒼山和天邊的晚霞,又絢爛又寂寥。
岑森隨手給他點了個贊,到家後他給自己煮了碗麪,剛端出來,手機響了,是那個小受打來的,自從那次岑淼跟他在他父母家遇見提了一次後,那個小受就隔三差五地打電話或者發信息找他。
“岑哥,忙什麼呢?”
岑森:“吃飯。”
小受:“岑哥做了什麼好吃的?聽說留過學的都會做飯,岑哥手藝一定很好,啥時候請我去嚐嚐啊?”
岑森拿筷子挑着麪條,讓它儘快涼下來:“嗯好啊,你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先掛了。”
小受:“岑哥你是在應酬吧,那行,咱們回聊,再見。”
岑森:“再見。”
飯後岑森在洗碗,鄭辰又打來電話找他:“我剛從B市回來,帶了幾箱葡萄,你到小區門口來拿一下。”
岑森拿着手機出門,“你去工廠了?”
鄭辰:“嗯,上週末過去的,待了五天。”
岑森:“沒什麼事兒吧?”
鄭辰:“沒事,就是帶幾個銷售去工廠參觀學習一下。產品的內部構造都弄不清楚,推廣的時候牛逼都吹不利索。”
岑森笑了笑。
鄭辰又道:“我聽老金說,A市這邊一家店的老闆對李工很滿意,還想讓他過來幫忙給他們店的機修人員做個培訓呢。”
就是上次被李月白甩過巴掌那個吧,岑森“嗯”了一聲,忍不住道:“你們可小心點,別被人挖牆腳啊。”
鄭辰低聲笑:“應該不會,老金說李工挺踏實的,跟着他幹了四年,從來沒主動提過工資,現在的工資都是老金自己給他加上去的,你看過報表的,那個數,A市這邊也頂多能給到這麼多吧,還得自己租房,除掉吃住,一個月存得肯定沒他在那邊多。”
岑森已經看見了鄭辰,他把電話掛了,快走了幾步過去,鄭辰站在車門旁邊,腳旁邊擱着兩箱葡萄,“那邊的特產,不過現在已經是季末了,糖分不太足。要想吃更好吃的,明年跟我去工廠。”
岑森:“好。”想了想,他又說道:“你剛纔說的那些可能對已婚人士更具吸引力,但李工單身,單身小青年,有時候可能不會考慮實際能存多少錢這些問題,工廠的情況你也知道,整天窩在那個山窩窩裡想談個戀愛都沒對象,他今年二十七可能不覺得,再過兩年你試試看,我說你們這些資本家,別隻知道剝削,可着一隻羊使勁剪毛,多想想可持續發展。”
鄭辰低頭想了想,“也是啊,那行,回頭我跟老金商量一下,年底給他多發點獎金。”
岑森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前後矛盾,他本意是最好別讓李月白來做什麼培訓再被人騷擾揩油,後來他自己也說到了李月白單身,還那麼年輕,在那邊根本談不到對象。自己一個pao友的身份,有什麼立場阻止人家去更大的地方認識更多的人呢?
還好鄭辰重點跑偏,沒有意識到他自相矛盾。
不管怎麼說多發獎金終歸不是壞事,岑森儘管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有點自私陰暗,但多少給李月白謀了點福利,又沒那麼自責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別的,鄭辰就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