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能夠再給我一次選擇,我只是不願再有這樣巧合的相遇。你不要認識我,我也不要留戀你,因爲我會是你的累贅,我會把你連累,就像現在,我在這裡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你在幻境裡生死未卜。可如果真的能夠再給我一次選擇,我又怕我會再次猶豫不決。畢竟,已經有了一段美麗的交集,又有誰願意將它輕易忘記?可是我真的害怕我會帶給你無窮的傷害。
噬魂鈴的毒素依舊在蔓延着。月殘痛苦地直起身,嘴角的銀色血跡若隱若現。般若金鈴和般若銀鈴可以不是那麼好應付的,如果在這樣下去,他已經不堪重負的身體很有可能會崩潰。
可是,他還沒有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一身黑色袍子的華貴女人就站在那裡好似睡着了一般,雙眸緊閉,眼睫長長的在眼底投出一片的陰影,隨着均勻悠長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有着白皙的皮膚,玉齒丹脣。她的身後,灰黑色的蝶翼在烈火的映襯下忽明忽暗,似乎是要訴說些什麼。
它究竟要訴說什麼?
一般都只有締結者會進階,被締結者不會進階。就算被締結者進階了,身爲締結者怎麼可能一點預兆都沒有?史婕月這次進階本來就很蹊蹺。其次,被締結者如果進階,應該是按照締結者的意願來的,可是她的蝶翼,是灰色的,並不是月殘的風格。不僅如此,她進階時還伴隨着灰色的煙塵,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如今想起來卻覺得愈發蹊蹺,爲什麼會有煙塵呢?
難道是那個女人又要回來了?不,不會的!不要!如果她真的歸來,史婕月必定是她選擇的新的宿體!不要!
儘管月殘他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妖,卻也知道妖族的歷史。當年,就有一個女人,在誅殺她唯一的羈絆——未婚夫後,成爲了七大獵妖者裡唯一的女人,她是令妖族聞風喪膽的存在,簡直就是神靈!
可是即使是神靈也無奈歲月的荏苒,她卻不甘心就這樣在歲月中化作小小瓷壇盒中的一團灰。誰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只是知道每過一百年的月圓之夜,她都會重生一次,每一次重生都會選擇一個宿體。
今天是……陰曆八月十五?!隨着那灰色蝶翼顫了顫,月殘眼神一凜。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嗎……
史婕月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太陽穴,一個清晰的熟悉面容突然就撞進了她的腦海,卻只停留了一瞬間,她卻依稀回憶起了那人的名字。
月殘——
那是一個比月光還要妖豔美麗許多的美少年呢。史婕月的臉上不知爲何就露出一個笑容,情不自禁。
她突然好像回憶起了一切,剛剛那個女人就是她自己,是她的名字,是她的靈魂,也是她的記憶。
好像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了,有一個小女孩,就如同千千百百的女孩一樣,她公平地出生了。可她卻沒有享受到像普通女孩一樣公平的待遇。僅僅是因爲一個傳說。
傳說,在每一百年裡,在陰曆八月十五正午十二點之時,就會有一個額間有着血紅胎記的女孩出生。這個女孩其實就是魔王妃轉世,在十八歲那一年是一定要被燒死在祭魔臺上獻給魔王的。她是地獄的新娘!
她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正午十二點,在舉辦的祭魔儀式上,火焰已經燃燒到了她的裙襬,可是天卻下起了雨。雨水伴着片片櫻花,落到了她的臉上,身上。那一刻,她彷彿真的來自地獄。
火是無論如何再也燒不起來了。人們驚恐着,害怕趕不上祭魔的時辰魔王大人會怪罪,就直接把她,把活生生的她,裝入棺材推進了一間小屋。
那間很久很久沒有人住過的小屋,那間不知何時被佈置得紅紅火火的小屋,那間傳言鬧了幾百年鬼的小屋,那間傳說是與地獄同頻互相接軌的小屋。
在被送進棺材的那一刻,曾經無比純真的女孩子就變了,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冷血女人。她知道她的面前有兩種未來,如果她死了,那麼也只能是死了,但如果她一旦活了下來,那些曾經想要用她來換取魔王庇護的人們,就別再想好過。
那個曾經躺過一次棺材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爾莎。
那是她的執念。
她誅殺了她唯一的羈絆——那個魔王,又成爲了七大獵妖者裡唯一的女人,受萬人敬仰,被所有的人稱爲神女殿下,她又有什麼可執着的呢?史婕月一直不解。
一團煙霧,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史婕月身後,而正在認真思考着的史婕月卻完全沒有發現。當她真正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時,卻爲時已晚。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從煙霧中伸出,卡在了史婕月的脖頸間,帶着無比冰涼的觸感。一個華貴的女人緩緩從煙霧中探出身子。她有着無比妖豔的容顏,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勾勒出妖嬈的身材。想也知道,這一定就是執念的主人傳說中的神女殿下愛爾莎了。
“你沒有完成我的任務哦。”愛爾莎的紅脣張張合合,讓史婕月想到了家裡魚缸中養着的金魚。
任務?什麼鬼?!
儘管是脖頸被人卡住,史婕月卻依舊不饒人,兩朵豔豔的脣瓣高高撅起:“你有說過讓我完成什麼任務嗎?既然沒有,就不要過來找抽,好像別人欠你的一樣。”
脖頸間的力道倏然加重,面前剛剛無比美麗的女人如今也顯得歇斯底里。史婕月冷笑着,就知道剛剛她是僞裝出來的。
“你爲什麼要殺了他?爲什麼?!”愛爾莎的聲音嘶啞而恐怖,還透着點點腐臭氣息,彷彿已經經受不住歲月的變遷,“我不想殺了他!不!我不想!”
“可你還是殺了他。”史婕月的聲音中有着往日所沒有的冷漠。那一刻,她高昂着頭,彷彿已經不是她自己。
本來就是嘲諷。既然已經做了,又有什麼可後悔的?如果真的後悔,當初就不要那樣做啊,反而還要尋找別人來幫她,卻又不告訴別人要如何幫她。又或者說,她從來就是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她根本就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去改變那段歷史。
史婕月感到已經的脖子已經被掐得紅紫,已經喘不過氣來。她擡頭看,卻發現哪裡還有愛爾莎的影子?彷彿石子沉沒水中,只留下圈圈漣漪。
“若是決心足夠大,又何必猶豫?空留下無數人爲你陪葬。既然已經成爲了事實,既然沒有勇氣去打破,那又何必沉沒於過去?”史婕月順着氣,卻又不忘最後留下一句贈言。從心裡說,她還是覺得愛爾莎很可憐的。
“好……”沒有人能夠聽見,一個美麗的聲音如同沙粒散入沙盤一般在風中消失不見。
這麼多年來,史婕月是唯一一個說出了愛爾莎心中一直想着卻從不敢說出來的話。她殺死了無數陪葬的人,只因爲她不高興。那些女孩子全部都沒有完成她的任務,但如果真的有人完成了,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沒錯,愛爾莎就是猶豫不決的,而史婕月最後的那句話,又彷彿啓明星一般。
這個史婕月,好像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