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巨麓莊園的決戰業已進入到最後的攻堅階段。成千上百名紅月會的藩屬武士正不斷地向位於紅石崖下的地穴入口發起一波波兇猛的衝擊。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激戰他們早已是強弩之末,但背對一支支紅月會武士手中的魔弩威嚇,如果還不想死的話他們就只能咬着牙往前衝。
可是前方的黑黢黢地穴便如同一張猙獰開張的血盆大口,同樣在無情地吞噬着這些僕從軍的生命與鮮血。
虎賁軍從雲蝶仙手中購買來的洗心級怒魄弩所發射出的弩箭仿似漫天飛縱的金紅色流光,輕而易舉便穿透了藩屬武士廉價的護甲和並不如何堅實的護體罡氣。
他們就像成熟的靈谷被一茬一茬地收割,慘叫着倒向被鮮血染紅的凍土。
在又一次丟下了上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後,藩屬武士的心理終於開始崩潰,彷彿一頭遍體鱗傷的魔獸,儘管依舊在發出虛張聲勢的兇狠咆哮,但已不敢再往前邁出哪怕半步。
紅石崖前不到四十丈的衝刺距離儼然成爲無可逾越的地獄雷池。
“差不多了,魁篪你的人可以出手了。”這次荼羅沒有再下令處決那些不聽話的藩屬武士首領,而是輕輕對佇立在身後的那名身材魁梧的紅月武士說道。
魁篪的臉上露出一縷嗜血的興奮之色,洪聲喝道:“撼山營出擊!”
三百名撼山營武士轟然應諾,豎起層層疊疊的巨型魔盾組成一道高三丈寬十丈的銅牆鐵壁緩緩向前移動。
虎賁軍的弩箭如雨點般激射在盾面上,迸濺起一朵朵刺眼的光火四處彈飛。
盾山不爲所動,依然不緊不慢地朝紅石崖地穴入口逼近。
在他們的身後五百名裂海營的紅月武士步步跟進,隨時準備突入地穴。
其餘兩百名由弼玫統領的破天營射手在原地巋然不動,繼續利用弩箭和符石壓住陣腳,掩護魁篪的撼山營繼續推進。
突然盾山中分讓出一條通道,荼羅舉起魔刀冷冷道:“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伴隨着一陣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五百名裂海營武士在他的率領下布成鋒矢陣形猶如一支離弦之箭踏過屍山血海射向紅石崖。
看到此景士氣低迷的藩屬武士們亦爆發出一陣歡呼。戰陣中瞿獬心情複雜地舉刀叫道:“殺啊——”
千餘名藩屬武士在撼山營巨型魔盾的掩護下重整旗鼓朝紅石崖蜂擁撲去。
下一刻,地穴的入口即將失守……
“咻!”就在瞿獬高舉的魔刀尚未落下的霎那,一支突如其來的冷箭像是道劃破幽夜的銀線精準無誤地洞穿頭盔深深扎進他的後腦再從眉心透出。
瞿獬的身軀晃了晃,他甚至能依稀聽見自己顱腦深處金丹爆裂所發出的脆響,一縷金紅色的血絲從傷口流出染紅了視野。
——哪兒來的冷箭?
彌留之際瞿獬驚愕地擡眼尋找這支魔箭的來向,隱隱約約看到遠方天空如怒濤般翻卷的寒霧中,一條條天羽族射手御風飛翔的身影。
他們張開晶瑩美麗的暗紅色羽翼如幽靈般飄舞,手中的魔弓在無情地顫響,將成百上千支鋒利的魔箭射入敵人的頭顱。
比起幽魔族的射手,這些天羽族戰士擁有着與生俱來無可比擬的天賦。他們的靈覺能夠輕易鎖定目標,所使用的魔弓與魔箭的射程和精確度也更勝一籌。
頓時上百名紅月武士和藩屬武士猝不及防地中箭倒下,尤其那些手持巨盾的撼山營武士更是成爲了天羽族射手首要打擊的目標。
“天弓軍?”負責在後壓陣的弼玫眸中閃過一絲寒芒,犀利的目光在瞬間緊鎖住一名中年天羽族男子的身形,正是他發出的魔箭射殺了瞿獬。
幾乎在此同時,她的手中已多了一張銀黑色的魔弓,瞄也不瞄一箭射出。
天羽族中年男子冷然瞥過弼玫,兩人視線交織激撞的剎那,他的左手拉動弓弦,指尖驀然光焰暴漲凝鑄出一支銀色玄冰之箭。
“咻——”玄冰之箭風馳電掣,在空中不可思議地擊中迎面飛來的箭頭,一團銀藍色光火爆開,將弼玫射出的“月落魅影箭”砰然炸碎。
“咻咻咻咻——”弼玫不動聲色,電光石火之間手中的月落魅影箭十七連發。它們有的快有的慢,有的長驅直入有的迂迴包抄,有的大刀闊斧有的暗渡陳倉,交構成一張無堅不摧的箭林光海,盡顯紅月會第一女射手的卓越風采。
然而天羽族中年男子的神情沉靜如水,他的身心彷彿與手中的那張“落劫魔弓”合二爲一,白皙修長的十指鎮定逾恆凝發出一支支銀色的箭芒,卻比弼玫的頻率更快更穩!
“嘭嘭嘭!”只在半個呼吸間,十七連發的月落魅影箭爆閃碎裂灰飛煙滅。
“哧——”近至十丈處一支玄冰之箭匪夷所思地從撕開虛空迸射出來,以比電光更快的速度直刺弼玫眉心。
“遁空之箭!”弼玫的瞳孔收縮,終於猜到了對手的身份——寂然城天弓軍都統,號稱玄明恭華第一箭的天羽族暗翼部落首領炫流!
她已經沒有時間出箭封擋,素手橫弓揮出“叮”的脆響迸飛遁空之箭。
但是靈臺的警兆非但沒有因此解除,反而在彈指間變得愈發強烈!
弼玫臉色微變,就看到炫流收住落劫魔弓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啵!”一支水晶般透明的魔箭無聲無息地從身後掩襲而至,從護身鎧甲與頭盔結合部僅存的一線縫隙之間斜斜插入她的脖頸,陰冷的箭鋒直貫顱腦刺穿金丹。
弼玫眸中的光芒登時熄滅,她死死盯着炫流空空如也的左手,從冰冷的朱脣間吐聲道:“潛殺……”話音未落她的身軀直挺挺向前栽倒。
“弼玫!”魁篪睚眥欲裂,暴怒中甩手擲出巨盾嗚嗚呼嘯飛斬炫流。
“砰砰!”飛腿踹開擋道的紅月武士,他衝到弼玫身後伸手抱住她正在倒下的軀體,眼睛裡交織着悲哀與仇恨的怒焰。
即使殺人如麻,在內心不爲人知的某個深處總也隱秘着那麼一縷易傷的柔情吧?
魁篪擡起頭望向閃開魔盾飛斬的炫流,怨毒之色在臉上橫溢,掣動魔斧衝上前去。
“嗖!”他的眼前一花,從下方的凍土層中驟然躥出一道綠影——不,不是一道而是數百道這樣的綠影!
那綠影的身法奇快,一隻碧熒熒的魔爪在空中畫過五道電芒扎向他的小腹。
“伏魔族!”和窠巢最初的反應一樣,魁篪大吃一驚急忙側身橫移,魔斧虎虎生風劈向綠影。
“哧啦!”偷襲並未收到滿意的效果,五根魔爪僅僅撕開了魁篪護身甲冑,在他的左腰上留下一溜血槽。
熾影翻身飄退,不知衝誰冷喝道:“他是我的!”
“哼!”夕雅的骨刃比她的冷哼來得更快,十束殷紅的血芒直插魁篪背心。
魁篪不得不放開弼玫的屍體,側身揮掌招架。他眼角的餘光就看到狼魔族與伏魔族的聯軍左右對進,已將己方的陣營攔腰斬斷。而在天空中數百名天羽族暗翼部落的射手在濃霧裡若隱若現,他們的魔箭就似長了眼睛總能在千軍萬馬中準確無誤地尋找到獵物。
“荼羅大人呢,爲什麼還不回軍救援?!”打從加入紅月會荼羅軍部起,魁篪第一次對勝利失去了信心。
但荼羅已經救不了魁篪,他碰到了更爲強硬的對手。
他當然聽見了外面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也知道自己的部下正在遭受圍攻。然而地穴中的境況比他預料中的還要複雜險惡。到處是一座座秘法魔陣,一道道禁制機關,還有層出不窮隱藏在巖壁裡的暗堡和那些防不勝防的殺戮陷阱,使得五百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裂海營武士泥足深裹,每前進一步都在有人倒下。
縱橫交錯的穴道宛如一座龐大的天然迷宮,虎賁軍武士根本就不和他們正面交鋒,憑藉着四通八達的秘道和暗穴神出鬼沒輪番偷襲。
果然是窠衛和慕成雪聯手擺下的陷阱!荼羅只是奇怪,爲什麼以魁篪的撼山營和弼玫的破天營五百軍力,再加上近千名藩屬武士卻抵擋不住寂然城幽魔軍的突襲?莫非自己情報有誤,窠衛竟然傾巢出動?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虎賁軍逆天到家的一身魔武裝備,從頭到腳全部是洗心級的頭盔、甲冑、戰靴和魔兵,簡直武裝到了牙齒,奢侈程度遠遠超出荼羅軍部甚至趕上了被譽爲紅月第一軍的逆雨軍部。
是誰供給慕成雪這些該死的軍械裝備?要知道自己劫掠燒殺那麼多年,麾下的武士配備的也不過是歸元級裝備!
“大人,我們怎麼辦?”身旁,裂海營統領騫越問道。
“繼續前進。”荼羅淡淡地回答,語氣堅定而自信。
置之死地而後生——慕成雪,這道理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懂!
“前進!”數百名紅月武士應聲高呼,踩踏死神的肩膀繼續向前。
穴道霍然開朗,一片佔地數千丈的暗紅色石柱林映入荼羅的眼簾,當然還有一排排嚴陣以待殺氣沖天的虎賁軍武士。
在陣列之前,楚天看了眼即將流盡的沙漏,衝着荼羅淡然一笑道:“你怎地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