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離火泊。”林渙清斜瞄了一眼峨無羈,她收起碧海丹心珠,暗暗運氣抵擋迎面襲來的陰冷氣流。
“這底下燃燒的就是亂離冥火,如果誰不小心墜入其中,必然有死無生。上面懸棺裡是正在沉睡的殭屍,最好別驚動了它們。”
“我想知道,林仙子爲什麼要把我們帶到這裡?”離高冷冷質問。
林渙清不動聲色道:“看來不說清楚,你會以爲我將大家引到這裡是別有用心?”
離高“嘿”了聲表示默認。
林渙清冷然一笑道:“好,我告訴你們:跟在何馬身邊的那條鬼魂名叫殞清河,它的真實身份是我們安插在魔教裡的一條內線。今晚何馬要和青衣男子見面的消息,就是它秘密上報的。”
楚天問道:“那個青衣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他叫宇陽春,是魔教派入鬼城的細作,三年前我們就發現了此人的臥底身份,但一直沒有打草驚蛇。”林渙清瞥了眼楚天才回答說:“根據殞清河提供的情報,今晚宇陽春會和一個來自魔教的上層人物會面,而且那人已成功混入神府的外門弟子中,因此決定今夜實施抓捕。”
玄天空得意道:“這就叫做放長線釣大魚。”
峨無羈一拍腦門道:“我明白了,原來是殞清河那鬼東西一路上偷偷留下了標記,好讓咱們順藤摸瓜逮到何馬。他孃的,老子第一眼看到這小子就覺得他陰陽怪氣不是好人,沒想到果然是個魔崽子!”
離高問道:“如果何馬果真是魔教上層人物,他潛入神府的目的是什麼?”
“這正是我們要弄清楚的。”林渙清凝視前方的亂離火泊,微微蹙了下眉頭。
“奇怪,爲什麼殞清河的標記到了這裡就突然中斷了,難道……”
突然從洞窟深遠處傳來一記尖銳的嘯聲,打斷了林渙清的話音。
“殞清河!”林渙清身形一閃便掠出百餘米,拔出天煞魔劍撲向嘯聲響起的方向。
楚天和峨無羈等人緊隨其後,各自施展驚世駭俗的身法絕學避讓過一道道從泊底躥騰出的火柱和密密麻麻的懸棺,全速趕往出事地點。
五個人飛出一千多米,就看見前方一人一鬼激戰正酣,赫然就是何馬和殞清河。
殞清河生前是北冥神府殞世家的外門弟子,修爲已到達真階第七境,經過這些年在鬼城中的修煉,實力愈發的強橫。
然而何馬赤手空拳,卻將它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修爲着實驚人。
殞清河看到強援趕到,更無心和何馬糾纏,連發三掌向後抽身。
何馬的左手一劃圈住殞清河的掌影,右拳勃然迸出擊中對方的胸膛。
殞清河中拳後卻不彈開,何馬的拳頭瞬間變得金光熠熠,像一塊滾燙的烙鐵將它的身影牢牢黏著,一波波兇狠霸道的氣勁不斷涌入,正是日照神拳中的那一招“大日如來”!
殞清河淒厲慘嚎,渾身鬼氣“哧哧”渙散,但無論怎樣極力掙扎都無法擺脫何馬右拳的粘粘。
這時候林渙清率先趕至,天煞魔劍直挑何馬的眉心。
何馬右拳吐勁震飛殞清河,身形向後疾閃。
“砰!”殞清河的體內猛然爆出一團金色的光焰,全身化爲一團滾滾濃煙,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亡。
林渙清對殞清河的喪命絲毫不覺得可惜,對她而言殞清河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而當下抓住何馬纔是最重要的。天煞魔劍驟然光華暴漲,在空中幻動出一道道瑰麗奇幻的銀芒,將何馬所有可以閃展騰挪的角度統統封殺,然後側身點出素手羅剎指。
“唰!”何馬的右袖裡驀地吐出一條黑色軟鞭,化解了林渙清的第一輪攻擊波。
玄天空見狀掣動逍遙古劍從側翼發動偷襲,要助林渙清一臂之力。
何馬在兩人夾擊之下奮力反擊,手中的黑色軟鞭不停在身周舞動出一個接一個的光圈。這些光圈有正有斜,有大有小,一個個首尾相接連綿不絕,將他的身軀護得水潑不進。
如果仔細觀瞧,就會發現光圈轉動的方向或正或逆,攪動起一道道湍急的罡風渦流,使得林渙清和玄天空手中的長劍左右振顫大受影響,往往一劍刺出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始終不能真正威脅到何馬。
“魔教的六慾諸天訣!”離高的眼睛裡寒光一閃,認出了何馬的鞭法,縱劍加入戰團。
四個人像走馬燈一樣地在空中惡鬥,腳下就是亂離火泊的熊熊烈火,峨無羈看得心癢難熬,握住磨金霸王錘躍躍欲試道:“小楚,咱們也上!”
楚天毫無反應,他出神地凝視何馬手中飛舞靈動的軟鞭,臉上露出一縷思索、迷茫又夾雜着意外驚喜的神情……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寒冷冬日,銀裝素裹的大崖山深處,一個九歲的男孩在林間飛奔,眼看就要被窮兇極惡的狼羣吞噬。
突然有那麼一道翡翠般晶瑩通透的碧光從他的身上掠過,數十隻餓狼在頃刻間屍橫遍野,男孩神奇地轉危爲安。
然後他就看到那位救了自己性命的白衣麗人,懷抱酣睡中的小女孩,在雪地裡漸行漸遠,直至身影渺然……
“小楚,楚天,喂……你這傢伙怎麼了?”
峨無羈的叫聲似滾雷般在楚天耳邊炸響,楚天勉強把自己從往事的沉湎中拉回到現實,心底涌起一股難言的激動。
沒錯,那個白衣麗人擊斃羣狼所用的正是一條碧色的軟鞭,那招法鞭式和眼前的何馬如出一轍。
只是,何馬的鞭法靈動隨意,有一股漫不經心的寫意;而白衣麗人則更加凌厲迅捷,好似發出的不是軟鞭而是一道道碧色閃電。
這就像同樣的風景,因爲畫家的感悟不同,畫面便會透出多彩多姿的韻味,或是雄奇或是飄逸,卻終歸萬變不離其宗。
“何馬……一定和晴兒的媽媽大有淵源,說不定就是她的同門師兄弟?!”
楚天的眼睛不由亮了起來——一旦弄清楚了白衣麗人的身份,他就有可能瞭解到晴兒的身世,甚至找到那個自稱是晴兒“外公”的老人!
尋尋覓覓這多年,無時無刻地牽繫惦念,此刻的楚天終於在黑暗中看到一線曙光。
突然戰團中人影乍分,玄天空被何馬的軟鞭抽中,一記悶哼飛跌而出。
林渙清朱脣清嘯施展出素手羅剎指,凌空點中何馬右臂。
“啪!”黑色的軟鞭脫手飛出,在空中翻滾幾轉後墜入到亂離火泊中。
“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保證不爲難你!”林渙清用劍虛指試圖勸降何馬。
何馬的右臂臂骨被林渙清的指力戳裂,蒼白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伸左手迸指連點受傷的右臂,脣角逸出懶洋洋的笑意道:“假如你肯改嫁給我,我倒可以考慮考慮你的建議。”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林渙清從未被人這樣當衆輕薄過,粉面煞氣涌現。
楚天悄悄地靠近戰團,蒼雲元辰劍隨時準備出手。
他知道林渙清說的是一時氣話,畢竟何馬在魔教中地位頗高,留下活口才有價值。
因此楚天並不擔心林渙清會真的殺死何馬,只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何馬故意瞟了玄天空一眼,笑嘻嘻道:“林仙子,你又何必裝得冰清玉潔?”
玄天空仿似被蠍子叮了一口,俊面怒紅道:“胡說八道,我宰了你!”
林渙清一把扯住玄天空,淡淡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理他,他的話沒人信。”
峨無羈本來就對林渙清和玄天空心懷芥蒂,哼了聲道:“你們兩個再拉拉扯扯下去,老子不信也得信了。”
何馬哈哈一笑,說道:“林仙子,橫豎我也逃不過這一劫。倘若你能讓我做個明白鬼,那我也不妨將此次潛入北冥城的目的坦誠相告。”
林渙清輕輕頷首,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何馬臉上的笑容消失,徐徐道:“大約六年前,大崖山獵戶村一戰……”
楚天腦海“嗡”地一聲轟鳴,呼吸不由自主變得急促粗重,眼前浮現起那夜烈火屠村慘不忍睹的景象。
就聽何馬繼續說道:“北冥神府出動十七名高手截殺林隱雪,結果十四死三傷。據我所知,你是僥倖生還的三人之一吧?”
林渙清沉默須臾。儘管那場驚心動魄的血戰已經過去了將近六年,但那夜的場景時不時會像幽靈般纏繞着她。
一個個人影倒下,一聲聲嚎叫響起,飄遠的記憶瞬時又清晰地重現在她的心頭。
她的心一陣驚悸,輕吐一口氣道:“不錯,我們在大崖山預先設伏,等到林隱雪步入獵戶村準備借宿時,突然發動‘九獄雷火陣’將其圍困。一場血戰下來,雙方几乎玉石俱焚,唯獨林隱雪的女兒不知所蹤。”
“九獄雷火陣!”
楚天的胸膛中掀起滔天的怒火,雙拳不自覺地攥緊,喉嚨裡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家爲什麼會在瞬息之間被大火吞沒,父母鄉親無一倖存。
熾烈凌厲的目光倏然激射,凝定在了林渙清的面容之上。
楚天的臉因爲憤怒而變得猙獰,滴血的心因爲憤怒而咆哮哀鳴,而血債必定要用仇人的血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