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站在二十多個蹲下瞄準的瑤民身後,驚恐地看着眼前觸目驚心的慘烈之狀,頭上佈滿了黃豆大的一片冷汗。幾分鐘之後一路滾動到衆人前方二十多米遠的大蛇終於遍體鱗傷精疲力竭,血肉模糊的長長身子仍在不停地翻動扭曲,蛇頭上那根極像犄角的鮮紅色肉瘤已經摺斷,正有氣無力地緩緩揚起,老磨見狀大聲喊道:“上前十步……瞄準蛇頭,預備,放!”
“轟——”二十多支鳥銃齊發的聲音就象炮聲一樣激起空氣強烈的震動,震得康寧兩耳“嗡嗡”直響,一陣硝煙過後,前方的大蛇連同路面一片狼藉,大蛇的整個頭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無法辨認。
垂死掙扎的大蛇再次詭異地扭動起來,猶如激流中的一條黑色緞帶,一分多鐘後終於軟軟伏地緩緩停下,塵煙散去,在大蛇橫身之地方圓二十多米範圍內到處是殘枝敗草血跡斑斑,那隻被咬死的黃色獵狗此時如同一塊骯髒的抹布似的掛在伸出懸崖外的樹枝上。
老何擦去臉上的汗水大嘆一聲:“我的媽啊!這輩子從來沒有今天這麼怕過,我的腿現在還軟綿綿的!”
衆人先後恢復過來,七嘴八舌大呼僥倖,不少人瑟瑟發抖上下牙還在磕磕直響。老磨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旱菸杆哆哆嗦嗦地往煙鍋裡塞菸絲,劃了四根火柴纔將煙點燃,狠狠抽了幾口遞給身邊的老何:“真讓你說對了。”
“是啊!剛開始不過是開句玩笑,誰知道真的出來了?”老何抽了幾口煙把煙桿遞給老磨,打起精神轉向衆人問道:“誰帶酒?”
一箇中年漢子手忙腳亂解下一個行軍鋁壺上前遞給老何,老何擰開蓋子仰頭喝了幾大口,從地上撿起腰刀迎着偏西的太陽舉起,“噗——”的一聲將一口酒噴到腰刀上,大吼一聲一步步向大蛇走去,衆人紛紛站起來緊張地注視着。
老何走到距離蛇頭一米處雙手握刀高高舉起,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揮刀砍下,剎那間大蛇身首分離血花四濺,隨即,令人恐怖的情景出現在血幕之中:已經無法辨認的蛇頭竟然斜斜飛起,“咚”的撞在五米外的斷樹幹上,穩穩地嵌在離地三米多高的地方竟然沒有落下!老何大吃一驚上前幾步擡頭細細打量,只見蛇嘴不知何時張開,上顎兩顆白森森的毒牙已經深深釘入樹幹之中,腦後刀口處的蛇血如念珠般凝聚,一顆一顆滴落在樹下寬大的野芋頭葉子上,在寂靜中發出“嗒——嗒——”的聲音,迴盪在魂飛魄散的衆人耳畔。
“噹啷——”一聲腰刀落地,面無血色的老何急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衆人蜂擁而上把老何扶到小溪邊,用毛巾沾溼冰涼的溪水幫他擦完臉,老何這才悠悠吐出口長氣。
老磨放下心來,領着衆人開始剝蛇皮取蛇膽,親手取出大如雞卵的蛇膽之後,老磨從路邊拔起一根草管用刀削尖,拿來自己的大酒壺將刺出的蛇膽汁小心導入壺中,擰緊壺蓋雙手用力搖了搖遞給老何,老何擰開美美喝了一口依次遞給下一個人,人們就這樣默不做聲地每人一口最後傳到康寧手中。
康寧閉上眼睛屏氣喝下一小口,只感覺甘甜清涼回味無窮,絲毫沒有自己擔心的腥臊之氣,於是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衆人看到康寧的表情從眉頭緊皺到無比好奇,全都哈哈大笑起來。老磨笑眯眯走到康寧面前:“再喝一口吧!”
“不!一口就知足了,我父親對中醫熟悉,所以我知道這種蛇膽酒非常珍貴,今天能喝上一口我已經非常感激!”康寧緊緊擰上酒壺的蓋子,一臉真誠地雙手遞給老磨。
老磨接過酒壺讚賞地點點頭,將放在背後的手擡到康寧面前:“把這吞下去吧,絕對有好處!”
康寧接過老磨遞來的大蛇膽囊,發現青色的膽囊上面連着個小指頭大的金黃色嫩滑結晶體,十分好奇地看了又看,最後只能在老磨鼓勵的目光中一口將膽囊吞到肚裡,臉上全是痛苦的神色。
老磨哈哈一笑,轉身叫來兩個中年人:“你們兩個馬上返回村裡,祭祀後將裡面這半斤多酒分給三個有病的老人,蛇皮和蛇骨交給族長,快去吧!”
兩個中年人略作收拾立刻離去,衆人三五成羣手舞足蹈地熱議着剛纔發生的一切,都爲自己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大龍並喝下龍膽酒而自豪不已。休息了十幾分鍾,老磨宣佈今晚就地紮營,衆人立刻按照習慣的分工四下散去。
老磨和老何把要去幫忙的康寧拉到溪水邊的大石板上坐下,老磨輕聲說道:“我們瑤家相信瑤醫,我也懂一點草藥,既然你父親熟悉中醫等會我想送一株瑤家的蛇藥給你,這株蛇藥十分靈驗已經救過上百人的命,目前整個瑤鄉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每一代我們也只能傳給一個人。今天託你的福,我們遇到了百年難遇的大龍,所以瑤家人要感謝你,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要是能答應的話,我這就跟你一起去拿。”
康寧聽完老磨的話十分驚訝,他隱約記得父親曾經提起過瑤醫中最出色的是蛇醫和跌打,但是把發現這樣一條大蛇的功勞歸到他頭上還是感到十分意外,打蛇的時候康寧嚇得都不知天南地北了,根本就沒有幫上半點忙,如今憑空獲得人家的獨家秘藥,讓誠實的康寧怎麼好意思?
康寧委婉地拒絕了:“老叔你不用如此客氣,俗語道無功不受祿,打下大龍我一分力氣都沒出,還喝到珍貴的龍膽酒,這已經讓我深爲感激了。”
老磨和老何相視一笑欣賞地點點頭,老磨看着康寧的眼睛鄭重說道:“老何向我提起結交你的過程,雖然我見到你只有一天一夜,但是你的爲人很對咱們瑤家的脾氣,從昨天晚上你和大牛結成兄弟開始,咱們木河村也和小洞村一樣已經把你當兄弟看待了。送藥給你並非我一個人的想法,是昨晚族長也就是我阿爸等老人商量之後決定的,過幾天你就要走了,我們瑤家人從來沒有讓自己的兄弟空着手回去的道理。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永遠不能對任何人說出這蛇藥的產地和來歷就行。”
看着老磨和老何親切誠摯的目光,康寧感動地站起來向兩位重情重義的瑤家頭人鞠了一躬,擡起頭動情地回答:“我不知日後是否有報答瑤家人深情厚意的那一天,但這份情將永遠記在我心裡!我發誓,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今日的所見所聞,更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半句瑤家的秘密!”